楚灏和叶凝欢都有些意外,楚正越说:“这桩婚事,别说雅言不肯,她的姐姐也不依的。闹得无法,雅言从家里搬出来,迁至卢家来住。路直仗着先王爱重,且当时卢树凛又在外征战未归,他老婆又身怀六甲。路直遂几次三番跑到卢家来闹,只说雅言与他过了文定,非得完婚不可。还说卢家藏着他的老婆,是想给卢树凛做小,一状告到先王那里去。先王叫了三家过去问明情况,得知过了定,要卢家还人。雅言吓得一时要绞了头发出家,一时又要抹脖子。我看不过去,那时又年少气盛。带了几个人,替她料理了。”
叶凝欢问:“如何料理的?”
楚灏猜着了,笑:“路直一死,自然万事皆休。”
叶凝欢半张了嘴巴:“你居然把他杀了?”
楚正越靠在床上说:“不然怎么办?他都闹成那样,不死要雅言死么?”
楚灏说:“只是你既说路直受二哥的宠信,那必是有权势的。况且我听闻,二哥最厚待下属,你虽是二哥的嫡子,但是……”
楚正越的眼中掠过一丝寒楚,微微吁了口气:“叔叔说的没错,我大哥远在京中为世子。我并无承业之责,自小也不大受先王看重。路直一死,路家不肯甘休。先王便要我与路直偿命。”
屋里一团沉寂,楚正越牵起冷笑:“总归我是没死成,倒在军营里练出一身粗皮来。这桩事以后,雅言待我极好。非是瞧上我什么,不过是我帮过她而已。”
叶凝欢说:“在我看来,她是自此对你情根暗种。”
楚正越说:“我却不这样想,若真有心早就与我说了。何必等到今日?她自家心结不解,如何愿托终身?”
叶凝欢暗叹了口气,这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当真差得很远。他咬死是说雅言是因前事不能放怀。可在她看来,明明就是因他不顾一切地救人在先,才能获得芳心呐!
雅言情深如许,此生必不再托他人。她是个姑娘,要怎么张这个口呢?他偏生就领悟不到!
她想着,暗掐楚灏。楚灏犹在出神,被她掐了一把转而握住她的手说:“正越,我只问你一句。你娶雅言的话可愿意?”
楚正越微怔,眼角微光不着痕迹扫向坐在楚灏斜后方的叶凝欢,牵出一丝莫名的浅笑:“我无叔叔好福气,能得知己。既没有,娶哪个都一样的。雅言与我有十几年的情分在,若她能放下心结,我倒不介意给她个赖养天年的地方。”
楚灏说:“有这话够了!说句实在的,你拖着不娶也不是长久。不如就个现成,纳雅言为侧妃。侧妃不同正妃,礼制减半。我这个做叔叔的可为你做主操持,朝廷不会遣大批礼官前来操办,侧妃享有顺位递进之权,不违宗制。来日她若产子,你再将她扶立为妃,其子可名正言顺。两全其美!”
锦泰有严格的嫡庶制度,且有相应的妻妾制度。皇上乃天子九五之尊,自然享有凌驾于天下人的特权。皇帝内宫上至皇后,下至充侍共九阶。皆入宗堂备册,可层层进位。若无获罪,死后葬入皇家妃陵,嫔位及以上更可入袝皇室宗庙。
皇帝继承人选择条件相对宽泛,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就算皇上有心立庶立幼,虽受阻挠也未必是办不到,内宫争斗分外惨烈,也是由此而来。
天子之下,锦泰最尊贵莫过四方王,亦属特权阶级顶端。四方王内宅有名分妻妾的品阶却仅为天子三分之一。有一妃、一侧妃、两位同邸夫人共计三阶四人。这四人可以备册宗堂,母族得皇亲宗姻身份。除以上四人外,皆属潜邸侍妾,无名分不入宗册且不计人数。
王府妻妾因丈夫所享有的特权,从而也有进位的权利。不过与天子内宫有别,仅可进位一次。侧妃可进位为正妃,同邸可进位为侧妃,但不可扶正为妃。侍妾亦可进至同邸,同样到此为止。若内宅中正妃、侧妃皆空,同邸仅可为侧妃,正妃需另娶。
四方王的继承人选择比皇帝要窄得多,仅有正、侧二妃所出的儿子享有继承权。且侧妃之子若为继承人的前提必须是一、正妃无出。二、侧妃并非是由同邸抬举上来的。若正妃有出,哪怕是傻子残废,侧妃之子也绝不可能成为世子。
至四方王下,六成王乃至郡王的在册妻妾人数更少。再下至皇室姻亲、臣子,在册妻妾人数更少。
至平民一阶,是不允许有二房的,再有钱也只能讨妾。妾室不可扶正,妾室母族不算亲眷。妾室之子可分部分产业,但不可继承祖业。妾室本身生不主事,死不袝庙。若一旦有违查出,不但要没收产业更要究罪。
朝廷如此严格规定这种嫡庶制度,不仅因锦朝是仪礼大国,更因是分封制。藩王权力太大,缩减其继承人的范围是有效掣肘方式之一,也就是所谓的以礼治国。
楚灏在娶叶凝欢的时候,就是先勾掉她的同邸之位,再另行婚娶。否则叶凝欢在位,是绝不可能扶正为妃的。尽管如此,这仍然有违宗制。皇上哪日究起罪来,照样是楚灏的罪责之一。
叶凝欢也是因此,才会在与楚灏成婚的时候分外惶恐,才会因楚灏与楚正越关系改善后特别小心,就怕哪一日楚灏因她再生了祸端。
楚正越听楚灏这样说,有些出神。
楚灏道:“我这个提议你可以想想,眼下也不着急。我是觉着,沈雅言毕竟与你一同长大,脾气秉性你是了解的,比起旁的不熟悉的人来说要好得多。虽说你觉得她是因故往那桩糟心的婚事留了疙瘩,但想来若是你的话,她未必不允的。”
楚正越回了神,微笑道:“叔叔是好意,我好好想想。”
叶凝欢暗喜,连连捏楚灏的手以示嘉许。楚正越瞧见两人的小动作,也只能错了眼当没看到。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楚灏与叶凝欢起身告辞了。楚正越腿不好,也不便相送,却见楚灏刚绕过折屏便将叶凝欢一把抄起来,很是迫不及待。
楚正越眼前有些恍惚。他方才的话是真心的,他无楚灏的好福气可以遇到知音,既然如此,娶哪个都是一样。
第九章 情谋
楚灏回去的时候一个劲儿地问叶凝欢都与楚正越单独谈了什么,叶凝欢原原本本跟他交代了一遍,就连除夕宴那天的事都说了,只原都的簪子旧案没敢提。之后说:“我原以为他是看不起我的,倒是我小心眼了。”
楚灏说:“正越自小长在北海,并没有京里那些人的浮气,这一点倒很对我的脾气。”
叶凝欢拍他马屁:“还是你有办法,我说了就不管用,你一说他竟要考虑了呢!我看楚正越就是喜欢她,只是怕沈姑娘是因报恩才待他好,他就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楚灏不置可否,抱着她进了上房的院子,直接拐到卧房临窗大榻上,将她放下才说:“错了,你与他论的是情。可是正越对沈雅言并无男女之情。我与他论的是理,北海不可无继,此事久拖无益。”
叶凝欢辩驳:“可是……”
楚灏说:“你想说路直的事?想说正越若非对沈雅言有情,岂会冒险杀二哥爱将?”他坐在她身边,随手接过侍女递来的茶说,“不错,正越讲的是一桩家事,实则告诉我的却是他如何取得北海大权的关键。”
叶凝欢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明显是一头雾水。
他撂了杯子带出点点笑意:“路、沈欲联姻,偏又将卢家也牵涉进去。清官难断家务事,二哥断得这样干脆,可见是有抑卢扬路之意。正越偏与二哥作对,保的是沈雅言,撑的是卢氏,为的是他自己。二哥看透了这一切,才会有诛子之心。”
楚灏说着,神情有些悠长。在外看来正越是二哥楚湄自幼悉心栽培成就武功,一切都为其长子回来承业做准备。同为藩王的楚灏心里清楚,楚湄最终如此安排大半是被迫的。
正常情况,当是嫡长承王位,嫡次子承族业,至于兵权当然要集中于未来藩王手中。嫡次子在藩镇长大,比在京的长子更得人心。若再任他将兵权一手掌握,将来要至长子于何地?楚湄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做这种安排。天下间没有哪个父亲巴望着儿子之间起阋墙之祸的。
那是一场父子之间的博弈。而最终的胜利者,是年仅十三岁的楚正越。他哪里是年少冲动,根本是早有预谋只待良机。
正越恰在十三岁那年被遣至北疆大营,这并非是他父亲的本意,而是他为自己争来的前程。
楚灏虽说得不清不楚,叶凝欢却有些明白了过来。她从楚正越那里不过是听了场少年逞强、少女捧心的故事,楚灏却将它提升到了北海权力相争的高度,这当真是差距啊!
她笑了笑,轻声说:“你肯帮这个忙,也不只是因为他够坦诚吧?”
楚灏看着她:“与其让朝廷探他的底,倒不如我先去探探。”
叶凝欢瞪大了眼,看着他:“你、你……”
楚灏笑了:“怕什么?不过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状况,便能大概知道他有没有那个意思。”
以北海为基业,进而取天下!
叶凝欢抓住他:“不好,万一他猜到了你有这个意思,岂不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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