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孩子只差一年,大的十三,小的十二。猴淘一般的年纪,最恨的是合不来,一见就打,闹得不可开交。卢树凛一提家事,楚正越本能地就反应出两张毛猴般的淘脸来。
卢树凛又叹气了,决定还是不提了,当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平安往返才是真的。
第五章 晶心
月上梢头,为畅景园的艳色蒙上淡淡霜光。桥头明珠叠耀,闪闪莹辉只在残荷间。已近了冬,可原都温暖,池中的荷竟是未凋尽。点点残红犹在,与水面河灯交相辉映。
楚灏与楚正越在园中六面吊角亭中饮酒,亭台扉门大敞,悬窗绕纱。清悦的歌声隐隐踏水而来,伴着夜凉很是浸人心脾。
楚正越知道楚灏刚回府不久,只是这么快邀他来这里闲叙,仍不免有些诧异。楚灏转动指间的冻蕉杯,内里酒尚温,带出阵阵醉人芬芳。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开门见山:“你既盛情,我当一游才算不负你心。这些时日,原都的事也料理了。想必你那里也长离不得,过几日便起行吧?”
楚正越指节发紧,险些将手中的杯子捏碎。震撼了,当真是震撼了!楚灏神色如常,从他心跳、呼吸,都半点分不出是伪装,他怎么忍得了?
突然格外好奇,叶凝欢在这么短的时间便与他交代了,这么短的时间便让他乖乖听命了?她怎么做到的?
楚灏若是真爱,绝难忍受。若只是宠,没必要妥协。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是因监行院得了些许消息,他慌了神?不应该,当真如此。该拒绝得更彻底才是。
诚如叶凝欢所说,闹将起来撕破了脸皮,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她指的并不仅仅是她的名节,同样也是东藩监行院。他在东临王府居留数日,一旦监行院拿到确实的证据,楚灏与皇帝之间的微妙平衡将被打破。到时楚灏固然陷入困境,他也未必能得到好处。
自然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楚灏料定他不能放着北海的事情不管一直在这里住着,一味虚与委蛇不肯相商。耐心亦快到了头,既没结果那只好一拍两散。
亦如叶凝欢所说,自是人人不敢伤你,却是人人都想伤他。的确,这正是所持的资本。不然,又怎么敢来?
句句都戳中,点滴微妙她洞若观火,只是目的达到的太快太容易,难免心神不宁。真是气人,随随便便就将心神不宁抛还给了他!心里像是煎了油,滋啦滋啦地响,闹得他烦。
楚正越忍不住问道:“十九叔之前犹豫不定,如何改变了主意?”
楚灏执壶蓄满杯子,酒浆芳醇,却不及某人令他浓醉。
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只因她一句话。她说,生了死了我都跟你去,好生罩护着我吧!
楚正越在这里,监行院能知道一些消息也是他自己放出去的。他还有个叫郑伯年的手下在外头飘着,还有个女人一道跟着。只是楚正越不提,楚灏不好硬逼着人进来。冯涛找人暗盯了郑伯年几回都让他闪了,绝非等闲。
近来欢宴不绝,这叔侄的团聚,却是场耐心角逐。楚正越不能久离北海,而他忌惮监行院。各有各的焦灼,各有各的理由。只是再这样耗下去,终究是他吃亏。
小子偏颇执拗,虚耗终无益处,适时安抚也是必要之策。总是有许多顾虑,最大的是叶凝欢。他才刚归藩不久,她还未好好享受几日太平快慰。而最终让他下了这个决心的,却依旧是她。
如何才能好生罩护着她?许是他一辈子要究算的问题,却也让人觉得有意趣。
要给她一世的太平快慰,他就得在前头冲锋陷阵。非去不可!
楚灏微睨了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若无好猎,那破地方我可不稀罕。”
楚正越并未再追问下去,唇角噙笑,眼中却蒙了霜。心底突焚起一场大火,烧得血都沸腾,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
叶凝欢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微微有些苍白的面庞。白天发生的事,自然是不能告诉楚灏的。不过她很了解劝他的方法,道理他都清楚,只消让他心安。
趁他换衫的工夫,浅浅地说了几句。再拖下去,消息早晚要去朝廷,与其两头作难腹背受敌,倒不如先安了眼前这个的心。与楚正越相交,无异与虎谋皮。但人已经来了,一耗七八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样子,实在放诞张狂透骨。今日都将这下作手段使出来,再拖下去,难保那厮不会做出更失控的事。
最怕的并非是楚正越败坏她的名节,而是担心他哪日真跑到东临监行院司韩东辉的面前去。自伤以伤人,楚正越摆明了恃强凌弱,终究是耗他不起。
只是今日见了楚正越的真容,却让她想起当日他们初见的情景。流锦坡在原都以南,他们自北而来,如何会在南门外出现呢?哪有刻意绕到护营附近去的?难不成,入原都前还去了别的地方?
楚正越雄踞北海多年,而楚灏却是刚返东临不久。想必他之前不知深入东临多少回了。只是这次又特特绕到南边去做什么呢?
她犹在沉思,一双手臂自身后揽过她,温暖且安全。叶凝欢微倚了身子,脸颊蹭着楚灏的袍子,带了点夜露的潮,沾了些暗暗莲香。与酒的香气糅合在一起,闻到便要醉倒。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楚灏抱了她坐在妆凳上,抚她的头发随口又问,“时常戴的那支绞股簪子呢?”
对她上了心,自然东西也跟着沾了光。
叶凝欢歪着,神情是懒洋洋,心里腾起火。最不想瞒隐的就是他,臭狗屎非要挑战她的底限。她轻声说:“不知道丢哪儿了。反正不是那根檀心的,没什么要紧。”
最重要的那根儿还在,那就行了。
她顿了顿又问:“何时准备起程?”
楚灏兜紧她轻声道:“与我一起去吧?下月初三是你的生辰,二十六又是我的生辰。咱们一道在路上过,可好?”
她吸吸鼻子,点头:“最好不过!”
纵是他不提,她这回也想提的。与其独留府内夙夜忧心,不如结伴而行。他们皆是生在霜月,是寒风凛冽里循暖而飞的雁。
或险或死,只在一处。
她牵出笑意:“只当是出玩好了。那里近了卢松王的菀城,若有时间还能去买些酸杏脯。”
皇九子卢松王楚沛,封地位于东临与北海之间。楚灏得以归藩,楚沛功不可没。他的心腹云栖蓝,手下掌握影月门,更不乏顶尖高手。有他们相顾,总能好些。
楚灏明白她的意思:“嗯,明儿我捎信儿给九哥哥,着他派人相应。直接给你带好的,比外头买的强。”
叶凝欢重新窝进楚灏的怀里:“但愿他能见好就收,别再生出其他的歪点子。”
楚灏用力亲亲她的头顶,似是带了些昏昏欲睡的慵懒:“无事,我在呢!”
每每听到他这一句,她便安心。只消与他一起,她便安全。她半合了眼,也不再说话了。
灯影摇曳,轻纱漫舞。月洒流银,秋海棠盛放如张张笑颜,桂花的香芬弥漫。这一句而将她白天的惶惶不安皆散了去,只剩旖旎柔然。
楚灏以巡视郁林葛岩关为由,带着叶凝欢并校护数十人离开原都。北上要经星平、鹿煦两大重郡,免不了藩臣迎来送往。这一路走的较为缓慢,至郁林关城时,已是十二月初。
楚灏身边的赵逢则本就是郁林葛岩关的守将,虽已调任原都,却与昔日旧部甚笃。借了这个便宜,楚灏很容易出了关。
卢松王收到了楚灏的信,派了云栖蓝以及数名高手在关外山坳中相候。与来迎北海王的北藩亲随一齐护送,进入鹤颈北围的界地。
北地大雪纷飞,围场在险峰奇林之间。白雪皑皑,将那险刃深崖掩于素白之下。皓白琉璃世界,不染半点尘世烟嚣。
叶凝欢裹着厚厚的大氅,立在高台角亭上遥望不远处的北海青马关。与这里只由一条接峰索桥相连,下是万丈深渊。
飞雪连天,触目银妆。远远看去,青马关城像立于云中央,如仙境神府般缥缈。
沈雅言捧了个手炉送过来,说:“外头冷得很,王妃不如回暖阁里坐吧?”
她跟着楚正越至了原都,却一直未入王府,直至路上方与叶凝欢相见。叶凝欢见她仍作姑娘装扮,知她尚未出阁,自然对她格外眷顾些,两人也算混熟了。出关时,楚灏为免郁林监行官员起疑心,并未将瑞娘、冬英等人带来。
沈雅言一则得王妃照应,二则也有心替楚正越料理些杂物。遂在叶凝欢身边侍奉,格外尽心。叶凝欢接了手炉,说:“你家里来了人接你,你却执意要留在这里照应,倒让我心里过不去了。”
就算心里明白她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却总要顾及她的面子,以免让她难堪。
沈雅言这一路上,进退有度很懂规矩礼仪。这样一个懂事的姑娘,却不避嫌地跟着几个大男人远迢在外,如何不引人遐想?
叶凝欢既跟出来了,免不了要与楚正越照面。冷眼瞧着,每至楚正越在场,沈雅言便一扫之前沉静的性子,变得格外活泼俏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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