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回过神来:“姑娘是蕙质兰心,既然已有决定,我这便家去了。”
宝钗笑道:“去罢,替我谢谢凤姐姐,难为她肯想着我,不甚感激。”
平儿归家将宝钗之言说与凤姐听了,凤姐也纳闷,这完全不是平日的宝丫头,只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和从前很不一样了么?宝钗若能离了贾家,倒还真比死守在那要好,果然是个极明白的人。
“她也极难得了,想来是突然想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们,我在月底这天给你们发了章黛玉的肉肉啊,是原先存下的,在61章
☆、自请下堂
过完年二月份,屋顶上旧年的积雪还残存着,黛玉牵着福哥儿到榻上,想着这已经是在华容过的第二个年了,想想自己在这里过得倒比从前不知要开心自在多少倍。
徐绍清随后从内室走出来环住黛玉:“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嗯?”
黛玉含笑瞟了眼在一旁趴在窗户边包得圆滚滚往外拱的小胖墩,“他醒了我也就跟着醒了。”
不一会抱香已经端了水进来洗漱。
一家三口用完早餐,徐绍清便要衙门。福哥儿见爹爹要出去了,像个小尾巴似的要跟着他后面一起出去,徐绍清抱起他放到榻上:“爹爹是要出去办正事,你乖乖在家陪着娘亲好不好?”
福哥儿只是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若是爹爹出去了,家里就都是女孩子了,都不好玩。他虽然小,但是觉得自己应该跟着爹爹一起玩才好玩呢,若是云舞姑姑在也就罢了,跟着她是极好玩的,可惜她最近不过来了,娘说她也有小弟弟了,所以不能出来。他虽然不懂,但是知道意思就是云舞姑姑不能陪他玩了,因此最近只缠着徐绍清不放。
黛玉笑问:“你为什么要跟爹爹出去?”
“我要跟爹爹一起玩。”福哥儿将脸颊鼓起来严肃的回答:“我们都是男人!”
黛玉夫妻两个瞧他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头好不惹人喜欢,不由相视一笑:“鬼灵精,不能和娘一起玩么?”
福哥儿撇撇嘴:“你带着弟弟都走不动。”
徐绍清看看黛玉凸起的肚子,不由大笑,在福哥儿脸上亲了一口:“弟弟也是男人,你留在家里跟弟弟玩好了。”
福哥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真的吗?可是弟弟躲在里面啊!”
黛玉一笑:“弟弟和你捉迷藏呢,咱们在家玩啊,乖。”
福哥儿这才乖乖的让徐绍清走了。
云舞前些日子也查出来怀了身孕,黛玉叫她前几个月好好在家静养着,难得她扭扭捏捏的没有拒绝。黛玉再看侍墨欢喜不已,心里倒替她高兴,只是想起雪雁来又不由的叹息。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夫查了明明没有问题了,就是怀不上,如今虽然吴平护着,可是终究背地里要受多少委屈不为人知了。
吴婶子最近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当时本就不大情愿娶雪雁,后来儿子坚持也就罢了,只想着早点开枝散叶也是好的,谁知连晚一年成亲的云舞都有了,这媳妇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叫她怎么不气急。
吴叔在一旁瞧了:“你也莫急,这事情也是天命,难以强求的。当年咱们不也是三十岁后才得了这么根独苗嘛!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吴婶子听吴叔提起前事,虽然感激丈夫不曾为自己那时候生不出儿子来儿苛责,但是如今换到自己儿子身上,可不能这样啊。咬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准备拿积蓄去买个丫头回来给平儿做小罢,总不能断了香火,若是抱不上孙子,我死不瞑目。”
吴叔闷声道:“何必这样,咱们又不是那等大户人家,还弄什么小妾?不是给媳妇心里找不痛快么?”
吴婶子眉毛一竖:“我倒是想让她自在,可是我也想抱孙子呀!”
“儿子好歹还在县太爷手下做事,夫人对雪雁的情谊你也知道的,若是咱们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恐怕要得罪了夫人呀!”
吴婶子听了这话越加来气:“呸,我儿子凭的是真材实料,难道是因为老婆来得了大人的重用么,她便是皇后也管不到人家家事让人家绝后。”
吴叔有些想不通老伴怎么越老越发的牛心左性起来了,只是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分辨,只得干着急。
“嘭”的一声,雪雁推门而进,先施了个礼:“公公婆婆!”
吴婶子见了雪雁进来,一脸淡然,知道她定是听到了她的话,当下有些心虚,又有些快意,心理极其微妙,拉下脸发制人道:“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突然就这么冲进来。”
雪雁定定的望着吴婶子,开口道:“既然婆婆要给相公另寻意中人,我也不愿做个让吴家绝后的罪人。”说着看一眼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的吴平,眼神空灵:“你来得正好,我自请休书一封,自愿下堂,不再做你吴家妇。”
吴平大惊:“你说什么?是不是疯了?可是母亲...”转眼看到母亲一脸的沧桑又将对母亲的一丝埋怨咽了下去:“可是我哪里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便纵是一时有些不顺,何必说这样的话来?”
雪雁一脸平静:“并不与婆婆相干,我想得极清楚,你家就你一根独苗,确要承继香火,我既然不能生育,已犯七出之条,你休了我,另迎新人罢!”
吴平急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看着雪雁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来是不是只是一时气愤母亲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然而雪雁一派平和,吴平有些挫败。母亲早对妻子不满,后来又没有怀上孩子,雪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定是受了母亲许多话的,自己只是劝妻子多忍耐老人。如今恐怕是雪雁累积的委屈爆发了,听了什么另娶他人的话,不由低吼:“谁说要娶别人,我娶了你就不会再娶别人了。”
吴婶子听得雪雁自己要休书,一开始有些发愣,后面听得儿子仍一意维护她,不由训斥道:“不是我不容她,她嫁进来一年多,半点儿动静也没有,咱们家可就指望着你呢,我只不过说给你买个丫头来替你生个儿子罢了,她仍是你正头娘子呀!”
吴平见雪雁冷眼望着他,急切打断吴婶子的话:“娘!胡说什么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纳小的?且我和雪雁夫妻恩爱,更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吴叔见儿子急得满头大汗,拉拉妻子:“算了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事情,依了他自己吧!”
雪雁只去房内拿了笔墨过来,伸手递给吴平:“写罢,莫再闹得家宅不宁,我也倦了。”
雪雁恍然间想起自己曾饱含着喜悦与憧憬走进这个家,才一年多,自己竟似苍老了许多。她不忍见吴平在母亲和自己间左右为难,为人妇不能有子嗣确是大过,怨不得婆婆要闲话,还生了娶小妾的念头。
吴平暴躁的将纸笔丢到一旁,将雪雁拉到一旁门外:“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咱们会有孩子的。”
雪雁苦笑:“我也想有,只是恐怕难了。”说着伸手抚上吴平的脸颊:“不必再在我们中间为难了,放我走罢,我自回奶奶家去,不必为我担心。”
吴平只是死命摇头,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拉着雪雁一起进了吴婶子夫妇房间,吴婶子正坐在凳子上出神。吴平有些不忍,仍是跪在地上开了口哭泣:“母亲,当日我便说过非她不娶,今日我仍是这句话,父亲也是三十开外才得了我,许是咱们家都是晚来子,求母亲不要再苦苦相逼。”
吴平顿了顿,又接着道:“在您心里,您自觉得儿子配得上最好的女子,可是儿子明白,只有她会无怨无悔跟着我吃苦受累。您仔细想想,雪雁自嫁进咱们家,可曾抱怨过半句,对您和父亲可有半分不尽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本就不能对夫家有所抱怨,这是妇德!”
吴平苦笑:“那她为什么愿意嫁进来吃苦?是因为相信儿子能让她快乐幸福!她从前在奶奶身边何等体面风光,便是夫人对她也是轻声细语,比一般小姐还娇贵些,来了咱们家哪样事情做得不好?儿子若是因为无子而休了她,岂不是天底下最薄情的负心汉?您让儿子读的书岂不是都白读了?让儿子以后如何做人?便是我们无福,将来一直没有子嗣我也认了。今日若是雪雁留不下,她前脚出门,我后脚便去‘灵山寺’出家。求母亲慈悲。”
雪雁在一旁听了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感动于吴平深情相待,又悔自己不该轻言放弃,为了他,就是多受些委屈又有何妨?而吴婶子听了只在一旁气得捶胸顿足:“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孽障。”气涌上来,顺手抄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往吴平身上抽,一边哭骂一边打他:“反正你是铁了心要断子绝孙了,我不如先将你打死了事,我也不操这份闲心了!”
鸡毛掸子重重的打在吴平身上,见儿子只是死死挺着背任她打骂,最终颓然松手:“罢罢罢,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
吴平只在地上磕头:“儿子不孝!”雪雁也跟着磕头。
吴叔见妻子气得不清,又心疼儿子,只得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出去了,才转身来安慰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