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说:“太太昨晚就叫人去找了两个个奶娘回来,后来哥儿醒了就饿得哇哇大哭,太太叫那两个奶娘喂了哥儿,都留下来了。说以后哥儿就用两个奶娘。太太说虽然不是那奶娘的过错,可她未免太不经心了些,太太说见了她就来气,便做主将她换了。”
黛玉点头:“我本也是要替哥儿换的,只是又怕哥儿喝惯了她的奶,一时不适应。既然现在哥儿不是非她不可,很该这么做了。”又问:“府里那些人怎么处置的?”
“太太禀报了老爷,老爷说让太太处理。太太竟没有要叶姨娘...不,是叶青萍的性命,只是派了人将她送到了西郊的庄子上面看管。太太说既然哥儿无事,不想再造杀孽,要多为哥儿积福积德。”
黛玉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插手了,罢了,春分等人呢?”
“春分夏至也一起送走了,采薇和采萱还关在柴房,说是等奶奶去处置呢!我瞧着太太似乎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比原先倒是柔和了些。”
黛玉想想只怕徐夫人是自责于自己先害了叶青萍的胎,才惹来了这场横祸吧?
黛玉让雪雁叫了那两个奶娘上来看了看,又细细地询问一番,便让福哥儿吃了奶,等自己用过饭便抱着儿子一直去了徐夫人的主院。
徐夫人见了黛玉抱着福哥儿过来请安,问道:“你可好了些?”
黛玉笑着道:“多谢母亲挂心,睡了一天早就好了。”
徐夫人关切的说:“虽然醒了,还是该多休息,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哪里需要这么急着赶过来?”
黛玉笑着回道:“正好哥儿也醒了,我带着他走走,一起给您请个安。婧诗出阁这样的大事母亲也不让人叫媳妇起来帮忙,媳妇羞愧。”
徐夫人慈*的看着福哥儿,又对黛玉说:“无事,难为你担惊受怕还能调理清晰,这才找到了我乖孙孙的下落。对了,那奶娘我今早就打发她走了。”
黛玉盈盈一笑:“正要谢谢母亲,替我考虑的周全,我瞧着这两位乳母都极好的。”
徐夫人一笑,又拉着黛玉说:“我现在在偏房设了个佛堂,福哥儿失踪那日,我已经在菩萨面前许了愿的,只要哥儿平安回来,我日后吃斋念佛,替菩萨重塑金身。你也抱着福哥儿进去拜拜,感谢菩萨保佑,希望以后福哥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黛玉忙跟着顾妈妈进了房间,果然已经摆设成了个佛堂的样子,龛上供着尊慈眉善目大的观音菩萨。黛玉抱着福哥儿在雪雁的搀扶下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才再回到厅中。
黛玉将福哥儿递给雪雁抱着,坐在徐夫人身边哽咽道:“母亲为了咱们的事操碎了心,还累得您担惊受怕,现在又为了福哥儿设了这佛堂。媳妇心中羞愧,日后也定当多行善事。”
☆、进京
徐夫人拍拍黛玉的手:“傻孩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当知道为母则强,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是不肯做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我为了绍清和婧诗活了半辈子,现在多了你和福哥儿,我很开心。人老了就只希望子女能平安顺畅。现在婧诗也出嫁了,我也放下心了。”
黛玉静静听着,看向福哥儿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不一会福哥儿睡了,徐夫人让顾妈妈将福哥儿抱进了内室去照看,又对黛玉道:“当年我和你母亲也算得上是金兰之交,她生下你后身体本就受损虚弱,还未调养好就又怀了你弟弟,我劝她还是以身体为要,等身体大安了,想再要几个孩子不能?就连你父亲也是这样劝的,只是她固执起来是极坚持的,只说他既然来了,断没有不让他到这世上的道理。你母亲挣命似的生下了谨之,那孩子瘦瘦弱弱的,自己更是元气大伤。结果好容易养到两三岁还是夭折了,你母亲悲痛不已这才导致一病不起。若是她还在这样,看到福哥儿想必也很欢喜,同样愿意为了你们付出一切的。”
黛玉听得徐夫人说起母亲,眼睛有些发红,黛玉极为早慧,从小心思细腻敏感,有有些孤傲。记起母亲卧病在床后仍然煞费苦心让自己学习管家理事,才了解了“世事洞明皆学问”,又为自己安排了两位教养嬷嬷在一旁指导。自己管家后眼界开阔不少,也不再一味的不知世事。及至去了荣国府自己才能笑看风雨,不为外物所扰。
徐夫人感触良多,伸手抚着黛玉,黛玉将头靠到徐夫人怀中,她真的感觉像是母亲的怀抱,温暖而又让人心安。
徐夫人说:“从昨儿个的事情以后,我就看开了,我也这个岁数了,还去争强好胜做什么?我很后悔自己让福哥儿陷入险境,我在菩萨前许愿要积德行善,所以我并没有要叶青萍和春分的性命,只是将她们赶到庄子里,命人看死她们,你不要见怪。”
黛玉擦擦眼睛道:“母亲,您做事自然有您自己的道理,我又怎么会怪你?”
“你和绍清现在这样就很好,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我不是那种古板的人,绍清曾在我面前说过让我不要插手你们的事情,我想想也是,你是个好孩子,我何必给你们中间来添乱子,闹得像现在这样家宅不宁的。”
黛玉暗想自己只怕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和丈夫情投意合,难得是婆婆竟这样通情达理。
又听得徐夫人笑说:“只是有一点,你们要再多添几个孩子,我呀就更满足了。”
黛玉脸一红,只靠在徐夫人怀中撒娇。
第二日,黛玉和徐绍清还是决定带着福哥儿去趟京城,一来给林如海看看外孙,二来也去看看婧诗。徐夫人只是叮嘱他们小心些看顾好孩子,并未阻拦。
黛玉到了林府门外,心中欢喜不已,自她出嫁已有一年多没有归家见过父亲了,近乡情更怯,也不知道父亲近来身体可好?
林如海和林慎之只接到黛玉书信说会回京城,并不知道确切日期,因此听得门房来报说女儿带着女婿和外孙一起回来了,喜得不行。忙忙的从书房出来去接黛玉等人,等到林如海到大厅时,林慎之已经先到了,正在逗弄福哥儿呢!
黛玉和徐绍清先跪拜了林如海,林如海连声让他们起来,细细瞧着黛玉眉黛鬓青,比在家时还稍稍圆润两分,心中便极高兴了,待林慎之将福哥儿递过来,抱着哥儿一时将黛玉和徐绍清都冷落到一边去了。
黛玉对着徐绍清微笑,又撒娇道:“爹爹现在只喜欢外孙,不疼女儿了么?”
林如海失笑,对着福哥儿道:“快看看你娘亲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黛玉本就是为了逗林如海开怀,闻言更是撒娇卖痴,只将林如海喜得不行,林慎之也在一旁凑趣:“哎,我早知有了福哥儿,咱们可都要靠边了。不过也没有法子,谁让我是舅舅呢,只好让让了!”
众人笑闹一番,又用过了饭,黛玉便带了福哥儿回房,林如海领了徐绍清和林慎之去了书房谈话。
林如海先问了些徐绍清在华容的事务,随后又问道:“今年又是政绩考核之年,我这些时日听你二叔说你父亲大有来京都活动之意,想要再进一步?”
徐绍清点点头:“父亲是有这个打算。”
林如海抚须沉思半晌才道:“近来朝中局势不甚稳定,现今圣体欠安,诸皇子们大多已经成年,现在已经是明里暗里开始动作了。皇子们都优秀,反而让圣上犯了难,以致如今倒有些弾压不住之势。皇子们现在已经开始了党派之争,犹以三皇子和五皇子风头最劲。依我看,你父亲此事若进京为官,只怕反而进退维谷,若是在夺位之战中站错了对,只怕有灭顶之灾。自古以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个位子是踏着多少人的尸骨堆积成的,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选对?不必白担了那风险罢!你回去将朝中情况告诉你父亲,想必你叔父也会修书给他的。”
徐绍清听了仔细记在心中,林如海感叹道:“心中朝中局势变化无常,我年纪大了,也力不从心了,本来想等到慎之科举后再辞官,现在看来,不如早早辞了,以免牵扯进去,一家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就是慎之,局势不明朗之前我都让他闭门不出,只在家中温书。”
徐绍清问:“局势现在竟然已经险恶到这般程度了么?”
林如海叹息:“主要还是今上现在身体时好时坏,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然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呀!我已经递了致仕的折子,只等皇上批复了。日后望你多照顾慎之,引导他。”
徐绍清忙恭声应了:“慎之天资聪颖,更难得行事有礼有度,父亲大可放心,小婿一定尽力照顾好黛玉姐弟俩。”
林如海颇觉欣慰:“如此甚好!”
男人们在书房说正事,黛玉在房中只等着云歌过来,既然上了京自然给云歌送了消息,云歌下午就抱着孩子来了府中请安。
见了黛玉和林嬷嬷等人,又哭又笑,和云舞雪雁抱在一起擦眼泪,黛玉也红了眼,笑道:“瞧瞧这都当娘的人了,倒越来越跳脱起来了。”
云歌只擦干眼泪:“姑娘!奴婢都多久没有见到您了,这心呀一直牵着挂着,如今见了您和哥儿才算是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