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看着这么小的孩子,依然在睡梦中,浑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些不忍心下手,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这一瞬间他犹豫了。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官兵们的喧嚣声,叶达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若是再不逃跑,一会搜进来就跑不掉了。自己若将这小孩杀了,为了报仇,徐家人定会失去理智天涯海角只怕也会逮到自己,且现在又出不了城,迟早会被找出来。不如现在自己跑了,若是他们找到了孩子,应当没有心思再来全城搜捕,自己也能伺机逃出去。自己身上还有些银子,等过两天风声没有那么严了再悄悄出城去。
妹妹的仇,以后再说吧!叶达一狠心转身从后门逃了。
叶青萍这里没有等到李二再施展出更多的手段来,早已经抗不住还是招了,这样的疼痛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她现在虚弱不已。又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既然已经不能出城到说好的地点,不如实话说了少受这非人的折磨了:“我原先是和他说好让他去雀儿山等我,以为你们要到傍晚才能发现,那时我也早跟着迎亲的队伍混出去了,现在他抱走人不到半刻,你们便封锁了城里,他究竟会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了。”
还待要说几句话来刺激徐夫人,只是想想现在自己这个处境,落到了她手中,不过早死晚死罢了,活着也不过是再多受些罪,何必还要自找苦吃呢?
一时心里又有些后悔起来,自己原先也不过是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早该想到自己敢抓走了福哥儿,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结果?只是自己心中实在是不甘,都是从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徐家的骨肉,怎么自己的孩子天生的就命贱,不配享受这人世间的一切么?就因为主母的嫉恨就不能来到这世上,孩子消失了除了自己也没有一个人为他流一滴眼泪,就连老爷也没有,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呀。而徐夫人和黛玉的孩子,生下来就享受这一切的荣华富贵和万千宠*?
徐夫人心中一时又怒又悔,怒的是想不到这叶青萍竟然敢如此大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掉以轻心,竟害了福哥儿。悔的是自己若不是当日造了那孽因,如何会有今日之恶果?心中只恨自己,既然不再对徐裴远抱有期望,又还管什么他去和谁再生几个儿子?如今倒好,变成这幅模样,若福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都...
现在只能在心中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自知自己罪孽深重,当日不该做下那等阴私之事,现在信女诚心悔过,若是有什么报应只管全部报到我一个人身上,跟我的儿女们和孙子无关。福哥儿还这样小,您若是发慈悲让我那可怜地福哥儿平安无事的回来,信女定会为您重塑金身,吃斋念佛,在佛前以消往日之罪孽!日后修桥铺路,再不做恶事。
徐夫人挥挥手,让人将她们带下去关起来。
☆、归来
三人在厅中沉默着,婧诗见黛玉脸色苍白,从出事到现在一直硬撑着,现在坐在椅子上也不肯休息,雪雁送了壮壮去外面寻福哥儿,一直还未回来,云舞现在也是憔悴不堪,只是在一旁流泪自责。婧诗便在一旁劝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说不定再过一会子福哥儿就回来了,你若是先累垮了,谁来照顾他?我看他是个有福儿的,既然名字都叫了这个福字,自然能转危为安。”
黛玉只坐在那里不起身,哭道:“他还这样小,那人抓了他怎么会给他吃给他喝?现在不知道会不会饿着冷着,他怎么受得住?我一闭眼就是他的样子,叫我怎么能休息得了?我现在的心就如同被人用刀子戳一般。婧诗,这孩子就如同是我的命,我的魂魄,等你日后做了娘了,就能体会到我的心,这回若是福哥儿...我也活不了了!”
婧诗听了默默流泪,强打精神说:“快别这样想,福哥儿定然无事的。在你生了福哥儿后,母亲给福哥儿去庙里求过签的,都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命了,你放心吧!”
黛玉知道婧诗是在开导自己,想着现在丢了福哥儿,谁心里都难过,便不再哭泣,只握着婧诗的手不说话,又抬起头望着门外,忽的神色一喜,婧诗顺着黛玉目光望去,果然见徐绍清手里抱着个小婴儿满脸焦急的经来了,黛玉猛的站起身就往徐绍清方向走来,徐夫人和婧诗亦是高兴不已站了起来,徐夫人更是喜得直念阿弥陀佛,总算是自己的祈祷被菩萨听到了。
雪雁云舞等人更是喜极而泣,只是用帕子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林嬷嬷早扶着黛玉,黛玉扑到徐绍清身边,死死扣住他的手臂看着在徐绍清臂弯里有些灰头土脸的小人儿,正要伸手去抱,徐绍清又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了人去请大夫了,随后就到。”
黛玉等人犹还不解,忙问怎么了?
“按理说他这样小,被那贼人抓过去后应该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的,早就应该醒来饿得哇哇大哭了,可是他一直没有醒来,我估计是因为也吸了迷烟的关系,且他这样小,所以药效更强些,需得大夫来了再想办法。”
黛玉只搂着儿子痛哭起来,徐绍清伸手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咱们福哥儿福大命大,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
又头见众人都在抹泪,对着母亲和妹妹说:“娘和妹妹也先回去休息吧,现在人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就好了。”
众人哪里放心得下,定要等了大夫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侍墨已经领了用惯的大夫进来了,老大夫还待要先行礼,徐绍清忙阻止了。
侍墨在旁急道:“大夫您先赶紧瞧瞧咱们家小少爷吧。”说完领着大夫去了床边。
众人都在只按捺住心焦,等着他看完,老大夫检查一番说:“无妨,这迷药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只是小公子毕竟极幼小,到底有些损伤。他最多再过一刻钟便要醒来,到时身体会虚弱些,我再开个方子,日后细细调养也就没有大碍了。”
徐绍清忙道了谢,让侍墨领了他下去开方子抓药。大夫还未出门,听得“嘭”的一声响起,原来是黛玉一直担惊受怕,精神紧绷着,好容易等了福哥儿回来,结果又见他昏睡不醒,便仍自强撑着,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便倒了下来。
徐绍清又忙叫住大夫给黛玉把脉,老大夫看过后道:“尊夫人不过是大悲大喜导致气血上逆,卧床休息两日就无妨了。”
黛玉睁开眼睛,见到床顶天青色的帐子,一时有些恍惚,猛地又想起了福哥儿,一把掀开被子,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便跑下床,扑到平时福哥儿睡的摇篮前,见儿子还在床里,松了口气,仔仔细细的看着福哥儿,伸出手在他圆嘟嘟的小脸上抚摸着。
云舞和雪雁在外间听到动静,忙进来,见黛玉连鞋袜也未穿,光脚踩在地上,云舞忙去拿过来,低声道:“奶奶,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如何还能光脚踩在地上,要受寒的呀!先将鞋子穿了吧。”
雪雁见黛玉不出声,便搬了个绣凳给她坐着,和云舞一直给她穿了鞋袜。黛玉正在看儿子呢,忽然感觉到脚背上有湿意,回过神来见云舞低垂着头,擦了些脂粉依旧掩盖不住憔悴之色,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淌。黛玉看着云舞低垂着头,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和云歌云舞一起住在荣国府的日子。
云歌事事尽心尽力沉默温柔,云舞性子急躁却一心一意为了她着想,听得她受那些小人的流言蜚语倒比本人还要着急。
后来回了苏州,又嫁了云歌,云舞倒是稳重起来了,办事也能独当一面了,不过性子倒是依旧伶俐讨喜。和雪雁两人跟着自己在华容时,家中大小事务,粗活细活都是两人在操持。要知道她们原先虽说不如外祖家的丫头们那样娇贵,但也是从小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黛玉扶起云舞:“傻丫头,哭什么,如今哥儿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么?我昨日自己也是忧心过度,竟忘了劝慰你。你和雪雁待福哥儿的情义我能不知么?福哥儿失踪,你比我之悲痛更多一份自责悔恨。我说真心话,此事我真不会怪你,便是我自己在这里,也防不了那起子人蓄谋已久。你千万不要再自责了。”
云舞更是泣不成声,雪雁也红了眼睛:“她从昨儿个起就一直没有吃东西,只是呆坐在那里流眼泪。”
黛玉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说:“傻丫头,这样的事情谁都预想不到的,不要再想了,你也先下去休息,晚些再过来,我们还要处理些事情呢。”云舞才擦擦眼泪出去了。
又转头对雪雁道:“爷呢?”
“大爷去送姑娘嫁去了,因着请人看了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所以太太说昨日虽耽搁了,但是人家迎亲的队伍来了,也只能今日出门了,大爷估计要到晚上才回来。”
黛玉点头,看看西洋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笑着道:“你先去厨房给我拿点饭菜,我用过了再去母亲处请安。”
黛玉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福哥儿将小手伸出了被子,小身子动弹两下就将眼睛睁开了,忙走过来抱起儿子在怀里,雪雁悄悄去了厨房。
黛玉等雪雁送了饭菜过来,问:“哥儿的奶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