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已经备得了祭礼,都是按着夫人吩咐备的,姑娘放心”
“你们都是老道的,反倒我是初学”,孟婉笑笑,“玲子已回去两日了,哎,怪想她的”
“如今在家也常惦念着姑娘,说侍候姑娘是玲子的福气,再就是做做嫁妆,等完了婚便又能回府里来了”
荣德堂里,郑英娘也在忙碌着,她在听周大报年底的粮肉等价钱,“一两银子一石米,已是比前几年好了甚多,王爷初设养济院,金州城内外凡老疾孤贫者,皆籍其年以请,未知其效如何?”
“小的按着王妃吩咐,往府外办事时多有留心此事,内城如今已不见乞者,养济院处按月给与口粮,定为三斗,足够矣,小的还让人进去看了看那米未见霉坏的,问了数人都说是按着月份供给不曾克扣”,周大一一报知。
“如今日子好过了甚多,王爷原本想明岁便推之至各州县,只尚有兵事,确是要再等个几年了”,郑英娘点头,又问“路学的生员们可都领了廪膳?”
“这个小的也打听过了,王爷先时去路学微服,都已下了令改善,如今优异者可增领十倍之多,普通者领的廪膳也可养活两人,家贫者不必为生计担忧”,周大本是有备而来,五花八门的事务原就在他心里装着呢,王妃也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过问过问,答不上来可就是他失职了,后面多得是人等着补上呢。
“可养活两人?若有妻儿父母岂不是无法赡养?”郑英娘想的长远些,等天下平定后这些人会有更多的用武之地,只现在却没更多余力,“此事我知道了,明儿就是小年了,今岁的炮仗是谁管着?”
“是库里的三管事卫丰喜”,周大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合意。
“那些不过图个热闹、锦上添花的东西,以后都减三成,还有记得明儿给府里当值的文武、卫士们都另添些吃食糕点,以后正旦、元宵等节也是如此”,官员们如今的休沐日就两天确实辛苦了些,“你去把采办处、西院的账册调来,便去忙吧”
郑英娘看着册子,又想起一事叫来白嫂,“我听大郎说褚先生的老母亲病了,你派人去请李良去看一看”,褚先生是新调来的给府里公子们讲学的老师之一,“给每位先生的年礼中再添一娄柑橘,要挑新鲜的”,这年头摇笔杆子的文官很是不得沙场拼命的武将,捞不到什么实惠,家境也就远不能比,油盐酱醋过日子够,但这些差季的果蔬怕不会长得的。
“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整理下半年的记事条册时,郑英娘见到丈夫写的这么一句,发自内心而笑,他们正在奔着这个方向行进着。
作者有话要说:
☆、教女
“自周始,后宫设内官,汉设内官分列爵秩十四等,唐设六局二十四司,女史五十余人,前朝防制,宦官者自先秦始,后各朝仿设,称呼各有不同……”
郑英娘又在听师傅讲史,只这次心情又有不同。此时称王,彼时称帝,他们还面临另一个问题,府变宫之后,仆妇们尚好解决些,男仆却是个很大的问题——宫中的男仆必须都是阉人,府里跟随他们的仆人们就必须做出选择。
有家有室的男人们多数是选择另谋出路的,这太可以理解,都是府里的门下,侍奉过几年了,没功劳还有苦劳,不选择留下的多是发放全家身籍,给予田地放出府;识字者多放出府,年纪长者出府。也有冥思苦想后艰难决定留下的,这个代价……如于亮便是选择留下侍奉,自行解决了,还有一些无家室无亲族者,也是表示愿意留下。
府上便急需宦者补充王宫内的位置,也是尽快完成更替,此事自有专人负责,不许郑英娘过问。她想的是女官制度,候王爷已经初设六局,显然是有继承礼制设立女官的意思。宦者都是选的不识字者,女官却是要相反。郑英娘也是读过史上各代的宦官之祸、内宫之祸的,明白这般设立的意义,这些事情也是萦绕在她心间的大事,女官的年纪是要长些合适,身份需的是寡者,识文断字,符合这些,又是在他们治下,还愿意来的妇人怕也是不多,须得时间慢慢找寻,这也有专门的官员负责。
府里尚有许多仆妇,已婚的是不适合再留到以后了,要么随丈夫一起放归,要么是赏了田地自己离府,就要另需人补上,更替交换也需要过程。
“王妃,老奴还是留到最后一批吧”,周嫂是必须离开的,她不是寡妇也不是奶娘,女官宫女都不适合,且周大是要离开的,他们得的田地攒的金银足够生活,但心理上舍不得。
“也罢,你先留下带带新人,宫婢们第一批也就进府了,周大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交割完的,你们也不需如此,一场主仆,好聚好散,以后有了身籍,好好置地,送儿孙去读书识字考官身,一样为王爷效力”,郑英娘笑着与属下几人说着,“另有如王婶者,衷心有加,又是军眷,年纪也到了,合该颐养天年了,她们没了儿女,可寻族中或亲戚家男丁过继,一样给予田地过活”,之前连年灾荒、后又不断兵祸,江南大地人口骤减,有些县村十室九空,有地却无人种,又有军中屯田,现在也是多方鼓励百姓耕种,如果停了兵戈,更是要如此,郑英娘又想。
“王妃总是给奴婢们想的周全”,已有人抹泪,同伴们劝了方止住,令散去。
立春、谷雨等侍婢都是这几年选上来的婢女,她们是不需要离开的,又有了几年经验,以后带着新人,府里更替也不会过于无措无章。
一道宫墙,她的身份不同了,了解外面的机会更少了,能做的要做的事也不同了,郑英娘看着面前的史记,打开处正是吕太后本纪,她是该再仔细研读几遍,她从没有吕氏的野心,也没她那番政治手腕,同样更不想要与她一样的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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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家虽不至于让你下厨做饭菜,然妇道人家怎能连这个都不会?”当当当当的声音自厨房中传出,孟玉氏一边示范着刀功一边教育女儿,“人活着谁能离开衣食住行?娘和你爹虽然想把你养成怎样的才女淑女,你爹也常说人生际遇莫测,陋室高堂,都能活的好才是本事,也就让你们兄弟姐妹甚都学一些,甚都知道一些”,丈夫说世子小小年纪就是个文雅人,是以让人教导的诗书居多,还有弟媳妇在一旁格外指导,但世子婚事还是没影儿的事,他们也不能就死认一棵树,是以还是什么都教。
“所以爹教大哥和弟弟从来不限文武?除了刀枪剑戟,读书识字,还让他们去家里的菜地学种地?”孟婉在择菜、洗菜,这个厨房里除了母女两个再无第三人。
“有这个意思,另则也是怕他们忘了根本”,郑英娘已切好了一半,让孟婉来切另一半,“这个都是日积月累的功夫,你也不需急躁,炒菜、炖汤有几样拿手的就可,咱们也不是要去做大厨”
孟婉照着做,又说起来袁夫人带着的庶女很是玉雪可爱,“娘,袁叔父是升官了吗?怎地我看袁婶母很是高兴的样子,比之去年此时脸色都好了很多”
“傻丫头”,孟玉氏想想女儿也不小了,她家现在的门第女儿以后注定最少是要嫁个相当的,那帮子男人没几个不纳妾收丫头的,富贵了多是如此,也该让她多知道些,总不能以后吃亏,“你袁叔父此时还在和余部打仗呢,升的什么官啊”
“那是有什么好事吗?”
“大妞妞啊,娘今日便告诉你,你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典故吧,这人呐都是猴精猴精的,除了那些个实在狼心狗肺的,富贵了也不会轻易去背着这个名声,好色也不会说好色,纳妾也多是顶着子嗣的由头,还要妻子大度贤惠,惹他们不满了,总能找到由头休也好离也罢,或是让人过的难顺心,夫妻离了心,与他们高官厚禄又有多大妨碍”
孟婉停下刀认真的听着,又想到以前舅母和她说的那些……
“总是不会自在,何不寻个对自己好的路走?你何伯母便是如此,你要大度贤妻我来做就是,这样总能无事了吧,脑子没毛病的男人也不会太过分为难发妻”,孟玉氏一叹,“你袁婶母先前没想通,与袁领硬扛着,夫妻两个不时因着妾室争吵,多深的情分这样也吵没了……后来还是她的一个堂姐劝了她,她便收了锋利,与妾室和气,又亲自照看袁家大姑娘,袁领这气也顺了,估计是又念起妻子的好了,这不她才又恢复当日模样了”,当年还是袁领自己看上的杨氏,这才几年啊,都是闲钱催的,吃不饱饭那会可没见他们想着纳妾!
“世间男儿也有不纳妾的?咱们身边有,史上的名人也有”,孟婉试图反驳,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急于反驳。
“当然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如同女子有荣得荣不得纳妾这事一样,男子当然也有不纳妾的、不好色的,有自己的意愿也有他们妻子的缘故,日子原就是人过的,有的人能越过越好,也就有人能越过越差,总有各种各样的缘故”,孟玉氏添火,倒油,开始炒菜,“可有些事不是自己怎样就能改变的,若是碰到这样的时候,别想着死撞南墙,想想爹娘教你的道理”,丈夫在外面是否有别的女人她已经不在意了,反正是没带到她面前来,哪怕有一天当真送回来庶子庶女她觉得自己心里还是会难过,但不至于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