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这边”,孟婉在看着小丫头们与三弟捉迷藏玩,母亲这几日各去几家吊唁,都是她在带着三弟玩耍,“让他自己起来,三弟是男孩子”,孟婉阻止了婆子要上前去扶起孟樾的举动,“你们都先别看着他,做些别的去”,过了一阵孟樾见没人理睬自己,便自己爬起来了,也没哭闹。
“大姑娘,府外来了几个人,有大人孩子,说是咱家老爷的弟弟家人”
“可真?”孟婉惊喜的站起来,“从去岁,爹娘便托了人四下寻找,快,快,请进来,不是,我自己去迎,速去命人通知母亲和大哥二弟”,边说边往外走,脚步变快。
正门处,一对夫妇带着个男娃站在那里,有些瑟缩,宽阔敞亮的大门也让他们本就极是普通的衣物显得寒酸,宋七与小斯们都很客气,但他们也不敢认定这就是老爷弟弟一家,谁都没见过,看这男人与老爷长得也不像,可也不敢说这就不是,宋七搭话“您可知前村的宋家?”
“知晓,我姑妈便嫁于了宋家,只已经过世了”,男人也是高个子,就是有些驼背,估计是受了大累的,“我们问了很多人,听着描述与我弟弟像,才敢上门来看看,我弟弟早些年就出去了”
孟婉出来便是见着这样的情景,她原也没见过,只有一种感觉这就是爹的弟弟不会错,试探着叫“叔父?婶母?”
夫妇转身,看着面前穿戴不俗、一身华贵的小姑娘,妇人抖着嘴唇,说话有些磕巴,“像,像四嫂”
“大妞妞?”男人也不确定的问,他收到兄嫂最后一回信的时候,还说大妞妞三个月了,长的随嫂子,“大妞妞……”
“唉,唉,叔父,婶母,可把你们盼来了,快,随我回家”,孟婉很激动也有些无措,忙让他们进家。
孟五一家三口更无措且局促,感觉手脚没地方放,怕把椅垫、果盘弄脏,这里真的是四哥家吗?
孟玉氏风一样的回来了,汪家原本离她家也不远,厅上三个大人见面都是泪眼汪汪,孟婉看着母亲婶母抱着哭,自己也不觉眼睛湿润了。
“那年收着你们的信和银子,我们想着在村里也实在活不下去了便去投奔你们,只是路上碰着民乱又遇着不知道那处的乱兵,好不容易过去了,你们呆的那处山寨已经被平,我们四处打探着,也不知道你们是生是死”,孟五边吃边说。
孟孙氏咽下一口饭,“后来那处呆不得了,四处抓人投军,我们又随人往北走,准备去关中或是冀中,都说那里饥荒少些,不想还是被抓了兵丁,不几月吃了败仗,夫君便逃了出来,咱们又是各处走,讨饭,做活,后来听着说家乡又好过于是就又回去”
“孟将军大名早就听说过,可谁知是四哥啊,哥哥原不是叫孟四嘛,直到去年,村里才传那可能就是我四哥,我原是根本不信,再周围村上的人也传,便带着她和二郎出来寻,不想走错了路,差点去了姑苏,那边还打仗呢”
他们说的恍恍惚惚的,孟玉氏听了半天算是接上了,“去年我便让人回村去找你们,咱们也不敢劳烦县里,一打听却是没人在的,村里人说法也不一,竟是不知道你们去了何处,这又四处找寻,原竟是都错开了”,又把新上的两样菜往侄子那边摆,“二郎多吃些,伯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以后告诉伯母,都做与你”,又坐回凳子上,“如今好了,你们都到了,你哥哥再几日便能回来,咱们可是不容易一家团聚”,说着又落泪,“咱们这些年也找寻过,都是没个消息“
“兵荒马乱的年月”,孟五叹息一声,摸摸泪,“一家人生死竟都不知晓,咱们还能相见,也是老天垂怜”
吃饱了,洗漱换了衣服,孟五夫妇略自在些了,两个二郎已经玩在了一起,孟玉氏这次敢再问问大郎大妞呢,一听果然都是不在了,又是落了一回泪,三个人直聊到打了更,街坊邻里、亲朋故旧的去处,乡里如何,唏嘘不已。
孟婉在一旁听着,这几年各家都有些投奔来的亲朋乡亲,去岁以后更多些,何家小葵姐姐的姑母、姨母家都来过了,如今都回乡置备了田地也是过个安稳日子,也有留下来的,如盛家满囤的堂叔,由盛家帮着在城外外县里置了田土,也帮着照看那里的庄子。亲戚亲戚,原就是要互相帮衬的,贫富都是如此。
这样的事周围很快也就知晓了,亲人团聚也是好事,赵夫人坐在自家,听着孟家的至亲也找到了,心里酸酸的,她夫家婆家都已经没近亲了,小儿子看出她心事,劝道“咱家不也要多个亲人了吗?”
“哪里还有啊”,想想儿时的艰难,当年贫贱亲戚们的扶持,如今竟一个都没了,还是因为她们受了牵连,这是赵夫人夫妻最是越不过去的事。
“大嫂不是要给您添孙子孙女了嘛,这个还不算嘛,娘,等以后太平了,爹会带着儿子们回乡拜祭,咱们给亲戚们都修坟年年祭奠,多帮衬着乡里乡亲,他们地下有知,会谅解爹的”
赵夫人被小儿子说的笑了笑,她们一家子炮仗筒子,就出了他一个和气人,“就听四郎的,你好生陪着世子读书,别的事都不需劳心”
郑英娘也听闻了各家之事,心里有些落寞,她已没有娘家那边的亲人了,远些都也是早已不知消息,这些年都没有来投奔的,怕已经是不在人世了,侯破军看她闷闷不乐的便猜出了缘由,再次承诺平定了就让人去寻,再不济总能找着一两个,郑英娘却是摇头拒绝了。
“我知你是为我好,我也不与你说那矫情的话,但我娘家情形你也知晓,原是背井离乡的落户过去的,本族没多少人,我娘没个兄弟姐妹,我爹也仅有一个兄长,几场饥荒一场瘟疫,两边就没剩一个近亲,不然我爹当年也不用将我送到义父家养着,何必再让你费力为我去寻不一定能在世的远亲呢”
侯破军虽然现在就开始防范着以后后宫外戚作乱的可能,但也不能刻薄亲戚,当年他到底算不算赘婿也没明说,此时更不会有人再提一句,妻子越是这般大义他反倒越觉得亏欠,郑家那边是实在没人了,别说过继,便是以后连看坟拜祭的人都没有,心里也就合计起来。
两人本已经安寝,却还都没睡着,忽听帐子外丫头匆匆进来跪地禀报,“王爷,同城急报”,帐子猛的被掀起,侯破军只穿着中衣便大步下床,郑英娘心已沉下,起来披衣服却怎么都伸不进去袖子,窗外传来小声奏报,“诚少爷、少夫人没了”
“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团聚
“大郎,来,见过叔祖”,郑英娘牵着不爱说话的侄孙子来到侯破军面前,侯破军原在案前以手支着额头,此时抬起头来,看着明显很怕他直往后躲的小孩子面色不住变换,最后都化作长长一叹,“罢了,罢了,他刚强成那样,都是我惯得”,与小男孩道“虚心,不妄自尊大是为谦,你以后便以此为名”
“谦儿,快谢叔祖赐名”,郑英娘蹲下平视着孩子,孩子极其小声的说了,郑英娘让楚嫂带他下去回西院,孩子小时候很大胆的,现在这般怕人。
“他是自己把自己懊死的,你犯不着再为他伤心”,侯破军让郑英娘坐到身边,劝她还不如说是劝自己,郑英娘也不曾想到侯冉诚刚烈到此,就这么把自己抑郁憋屈死了,他若肯忍几年十几年,未必真的不能重见天日,心里生绞的疼又恨得牙痒痒,左秋意吞了金当真是一点生的念想也没了。
“冉诚有负你厚望,说到列祖列宗那里,他也是没理那个,你才是不需如此,去合合眼,你这几日不休眠的处理军政,当自己长得是铜皮铁骨”,郑英娘替他揉搓着手和胳膊,活动血脉。
“于亮又和你说了,多嘴”
“还用他说,我自己没长眼睛啊,你去里边略歇歇”
“成,你在这看看我写的初录纲要,想想可有缺漏,我越想越觉得要写下的太多,唯恐有想不到的,子孙们因此出大错,我除了后悔再做不及其他,还有我已经大郎准备着回乡祭祖”,递给郑英娘一本自己才写的组训纲要,去里间榻上睡了,一会儿便传出了打呼声。
郑英娘轻轻翻开,看看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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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啸卿终于归家了,这次走的时日可不短,得胜归来,三儿子健康诞生,弟弟一家团聚,可谓好事连连,这几日在营里都带着笑,看的一帮不知原因的属下胆战心惊的,自家将军可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杀将,平日里甚少笑容的,私下打听才知道。
“左肩”,武场上孟啸卿正与几个部将比划,说了就对着林三省左肩快如闪电的攻去,林三省听着了也不及闪躲,直中左肩连退十余步才站住,场上将军已喊了“右腿”,另一个已倒地了,不到两刻钟,五六个部将都被打下场外。
孟啸卿出了一身汗,直叫“痛快,痛快”,端起一碗水就是猛灌,林三省几个也都灌了几碗水,在那嚷嚷“大哥,我们可是只痛不快”,“屁话”被孟啸卿又给了一拳,一碗水都吐了,周围几个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