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事情,便没有注意脚下步子。是以未等他迈出几步,就跟急急冲上来的管家撞了个满怀。
心中突感不安,一把按住管家,越祁修大吼:“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难道府中出了什么事?”
管家被吼得一愣,随即便哭道:“王爷,王妃她……她……”
第一卷 若情待静好 第六章 满弧长(二)
“她怎么了!”越祁修只感觉心脏猛地收缩,说罢也不理会老管家的回答,一把推开他便向着秦桑房中跑去。然而跑到房间门口,他却忽然顿住了步子,呆呆地望着房内,不知该作何反应。
秦桑斜靠在床头,身上披着正红色的皮袄,一张小脸虽然苍白带着病容,却难掩其娇美的姿色。她懒懒地抬头捋了捋碎发,抬眼见越祁修正呆站在门外,稍稍一愣,随即便面色如常,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
破天荒的,两人的见面没有争吵,没有贫嘴,只有这样静谧的安宁。
越祁修此刻慢慢地笑了出来,没有了之前对着苏子初的愤怒,没有适才对着老管家的惊慌,他只是静静看着,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很是无奈。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看重一个女子,看来我救她倒是救对了。”打破这方宁静的是一道俏皮的女子声音,越祁修恢复自己冷峻的样子,向着前方看去,只见一道明丽的粉色宫装现在眼前。
面前女子十七八岁,头发绾成整齐的姑娘样式,只是其中点缀了不少名贵的银丝以及四支璀璨的宝石步摇。她梨涡浅浅,明眸皓齿,一张小巧的樱桃嘴映衬的格外俏丽,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她闲晃着站在越祁修面前,巧笑嫣然道:“祁修,何时才能看见你对我这么上心呢?”
越祁修听见来人如此说,习惯性地道:“岑郡主这话可就见外了,您是楚王最心爱的女儿,有楚王操心着,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外人插手。”
明了对方所说其中含义,朗岑若却也很是习惯。几乎每一次她对着越祁修说起这默默情愫,对方都会将回答不漏痕迹地转移开。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只是适才见他盯着房内女子的眼神,却又让自己多年的习惯,变成了不甘心。
朗岑若,楚王最心爱的女儿,取其名字中的“岑”字作为封号,年纪轻轻就成了郡主。年少轻狂自是有的,只是这岑郡主很懂得趋利避害与变通,所以深得楚王喜爱。好吃的、好玩的定是最先送到她的宫中,其余人则是连见都见不到的。
只是这般让人羡慕的女子,已十七了却还未出阁。想必其中原因自有当事人才知晓,然而眼亮的和那些多嘴的,也纷纷传出来不少消息——竟是这岑郡主一心扑在越祁修身上,只等他点头答应。
可谁知越祁修本就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主,于是楚王也没办法,这么多年,眼看着自己闺女都老了,也还是没有办下来。
却不料人人以为这两人就这么僵持之际,越祁修竟然破天荒的娶进门一个平民女子。在众人看来,只是长相稍佳罢了,也不知怎地就得到了他的亲睐。
想起种种流言,朗岑若心中还确实不那么痛快。她见越祁修此刻依然望着房内而将自己视若空气时,不由得放大了声音道:“是何等女子让你如此牵肠挂肚,想来我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不如进去认识一下也好。”说罢,竟真得迈了步子准备进去。
谁知步子刚刚抬起,就被越祁修一把拉了开去,朗岑若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这个越祁修忽然陌生起来。
她正要开口责备两句,却听得越祁修道:“你刚从乌从回来难道不累吗?里面就是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朗岑若是聪明女子,自然懂得退让,见越祁修这番话明显是紧张房内之人,想必自己再纠缠就无意义了。于是顺水推舟道:“你说的也是,再怎么也不会比我好看。”说着,强拽着越祁修的袖子,向着左手花园行去。
“我听下人们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现下才回来,肯定也累了。我在乌从那里带了不少新鲜吃食和玩意儿回来,你跟我去看看。”朗岑若说着,丝毫不管越祁修略有的挣扎,强拉着对方就要离开这个院子。
她不喜欢房内那个女子,自然也不喜欢越祁修呆在那里。她相信,这个世上,能配得上越祁修的,只有她朗岑若而已。
越祁修终于将目光渐渐移向了身前的朗岑若,他并非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情爱这回事,有时就是一瞬间的问题。不然这么多年,若是他对她有那一星半点的悸动,也早就成就一段佳话了。
轻轻挣开被拉扯着的胳膊,越祁修此刻还是想着跟面前的女子保持距离较好。察觉到越祁修的拒绝,朗岑若也停下步子回转头看向对方,见越祁修此刻目光清明,心中顿时也明白了大半。
他这是避嫌呢?若是自己问起,他定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只是说到底还不是怕房中那人生气。不过从她得知的消息来看,房中那人似乎并没有很在乎他。
呵,怎么不去立个贞节牌坊呢?做这样子给谁看。
朗岑若的任性又上来了,她脖子一偏,有些不悦道:“怎地,你害怕你那夫人看到我们的亲热状?”
知道她为人小心眼,越祁修却偏生不爱惯着她,于是冷然道:“你多虑了,我只是觉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注意自己的名声比较好。”
这话终归是说得有些重,朗岑若瞪了他一眼,不依不饶道:“你说谎,你哪里是想让我自己注意名声,分明就是你嫌弃我!”说着,得寸进尺般上前一步挽住越祁修的胳膊,将整个身子贴上去道:“祁修,不管你以前如何,这次,我一定要让你娶了我!”
第一卷 若情待静好 第七章 朱弦刻(一)
虽说朗岑若任性的可以,但却实实在在救了秦桑一条命。
她之前去乌从的路上,不知从哪里寻到了半支天山冰参带了回来。这等贵重物品,自当是亲自使用或者献给楚王的。却不料她竟直接来了祁王府,救了秦桑的命不说,还让越祁修欠了如此大的一个人情。
想起前几天朗岑若临走时所说的那番话,越祁修直感有些烦躁。虽说她要嫁给自己这话听了也有很多年了,却从来没有一次见过朗岑若这么坚决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秦桑的存在而感到了不适,但是他当真对朗岑若提不起半分性子,就不知那人到底在坚持什么。
然而越祁修还是心中感到一番安慰的,毕竟秦桑醒了,他的心便放下了。而秦桑这下也变了个人,不再对着他剑拔弩张,反而添了一份恬静。
越祁修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觉得这样挺好。
或许正是因为关于苏子初的真相,即便当时秦桑的怒骂和愤怒都让众人觉得她根本不相信,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无风不起浪,她毕竟还是往心里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秦桑少了一份任性,多了一份柔和,或者说,是寂寥。
她总是呆坐在庭院的某个长廊处静静地望着一个地方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越祁修看着,上前自会挑衅那么一两句,让旁人觉着,分明是他闲得无聊。
可秦桑却表现出极大的忍让,不仅没有理会他的刻薄话语,反而微微行礼便离开了,反倒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其实他不知,秦桑只是觉得,越祁修也只是将自己当做一个玩物罢了,哪来那么多真情可言。
越祁修自是不知的,他看着眼前沉默吃饭的秦桑,满脸不悦。
“我吃完先回房了,王爷您慢用。”秦桑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越祁修满腹抑郁的思绪。他抬眼看看面前一身白衣,脸色略显憔悴的人,心中一抽,嘴上便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说,你一天到晚掉着张脸,知不知道这样很影响我食欲的。”
秦桑一愣,随即面无表情道:“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一个人在房中吃。”
越祁修听此,不依不饶道:“那可不行,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祈王府虐待你呢!”
“那王爷想怎样?”明显觉得对方在找事,秦桑终于看了过去。
越祁修邪邪一笑:“不如你带张孙大圣的面具做我对面吃,我看着也有心情啊!”
众人听闻,纷纷低声憋笑起来。秦桑此刻眼睛微眯,知晓对方在耍自己。于是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幼稚。”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哈哈哈……”青崖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却立刻在越祁修将要杀人的目光中憋了回去,整个身子颤抖不已。
越祁修瞪了身边人一眼,将视线望着秦桑慢慢消失的背影,嘴角却露出一个心安的笑容。
看来,还没有彻底垮掉。不然,她哪里会有心情骂自己幼稚。
越祁修这样想着,顿时觉得心情疏朗起来。
如此静默无事的相处了几日,府中众人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等平静中的对峙。虽然心里面对于秦桑莫大的转变还是有点说法的,但只要越祁修觉得好便成。
再者说,这样的相处其实是他们早早就期盼的,因为不用每日胆战心惊地夹在两位正主中间,何不乐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