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活着,要比死,有用多了,只要秦桑能够活着,能够呆在他的身边,那么,一切就都会好的。
彼时的越祁修根本沒有想到,就是他这一意孤行的作法,导致了日后几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可是再后悔,却终究回不去了。
挥手屏退了连城,并吩咐了下去准备接下來的事宜,越祁修转头望着窗外,此时天渐微凉,就如他的心一样,想起秦桑这些日子的冷淡,他不是不难受的,可是他却出奇的沒有再死缠烂打,只因为他明白,也许接下來发生的一切,要比现在更让秦桑难以接受。
可是?这是他的选择,不得已而为之,他想,秦桑是会理解自己的。
忽然就想要醉一场,记得小时候父亲教育自己时曾说过,男子,可以喝酒,但绝不能醉酒,不只是因为醉酒伤身,更是因为,醉酒会使一个人沉迷,那日日夜夜的醉生梦死,是一种迷幻,会让处在现实中的人们,更容易在其中找到安慰。
醉生梦死,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想他越祁修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却是不屑的,那时的他,沒有牵挂,沒有想法,一心一意做他的洒脱王爷,自然无法理解这词语的内涵,而此时此刻,当他切身处在这两难的局面时,第一次想要逃避,想要醉一场。
抬起有些沉重的脚步,越祁修一步步迈向王府的苑子,似乎许久沒去,连那些花儿都变了颜色,幽蓝深重,徐徐老矣,就像他忽然疲惫下來的心,不可察觉地让他觉得累,然而却是怎样不愿放弃的。
临出房门时,越祁修从下人手中接过酒壶,略显颓败地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丝毫沒有注意,在不远处的门后,秦桑一身紫色纱衣,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坐在自己以前常常靠着的那根廊柱旁,越祁修猛地灌了几口酒,辛辣的口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咳嗽几声,可就是这样的刺激,让他原本松散疲惫的神经再度紧绷起來,想起这些日子的烦闷,想起那接连而來的威胁,他,越祁修,堂堂祁王爷,何曾这么狼狈过。
可他却丝毫不觉得委屈或者埋怨,是了,这一切都是为了秦桑,他的女人,他不允许任何人來伤害,当初不顾一切得到她,不是为了伤害她的。
忽然有了一丝后悔,也许当初不是他那么孤注一掷,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么的许多,秦桑,依旧是那个平头百姓,嫁给苏子初,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而他,孤身一人,至此终老,其实也沒什么不好。
“别喝了!”不知道灌下多少,身旁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的玉手,轻轻按住了他再低举起的酒壶,声音轻飘,听不出情绪。
似乎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容易喝醉,越祁修抬起朦胧的双眼,看着身边那紫色纱衣的女子,许久许久,却是笑了。
“你……來做什么?”他说。
似乎沒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自嘲,秦桑淡淡地拉开他高举的手:“我不喜欢酒味!”
“呵呵!”低沉地笑着,越祁修不在意地抵开秦桑的手,再度举起來道:“不喜欢,不闻便是了!”说着,继续灌了起來。
如此静默地看着越祁修,第一次见他这般无所谓,这般颓败,原本早就冷了的心,再次抽痛一下,片刻,秦桑冷笑一声:“好,倒是我沒事找事了!”
看着秦桑那瘦弱的背影慢慢离去,心中抑制不住的痛再度涌出,踉跄着爬起,越祁修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几步窜到秦桑面前,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口齿不清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沒事找事!”
淡漠的眼神刺中了他的神经,越祁修努力凝神,却见秦桑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中的空洞和淡薄是他从未所见,即便是那时她刚刚嫁入王府,也都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喝你的酒,我走我的路,若是沒事,我先回房了!”这样说完,秦桑便打算离去。
越祁修霸道地扣着她的肩膀,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已经弄疼了秦桑,他复杂地看着秦桑,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挣扎许久,越祁修却也只是道了句:“你……可是恨透了我!”
依旧沒有任何表情波动,秦桑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回答:“我……不恨你!”
越祁修正待高兴时,却紧接着听秦桑说:“我,恨我自己,是我无用,才会害死了娘亲,害苦了你!”
说着,秦桑的表情终于浮上了苦涩:“醉酒伤身,你……自己保重!”
抚开那按住自己肩头的手,秦桑侧了侧身子,终于离去,越祁修依旧呆愣在原地,望着眼前已经空荡的场景,似乎在留有佳人的香味,只是奈何时光悲去,因为程文茹的死,他们二人之间,还是生疏了。
不是不能面对,而是无法面对。
手中的酒壶砸在了地上,随之落下的,还有越祁修身后看不见的那容颜之泪,就像一颗水晶,璀璨却也刺眼,似乎随着秦桑的渐渐离去,二人之间的距离也越发远了,那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除了爱,还有恨。
晚风轻扬,荡起三千愁丝,越祁修从袖口拿出一枚黄色药丸,轻轻掷在了地上,黄色的烟雾转瞬即逝,却让看到这个信息的影卫一愣。
只因这个药丸传递的消息是……
在所有人都忙碌着的时候,秦桑却很不合时宜地选择了沉默,在外人看來,似乎是对即将要到來的事情的不满,然而实际上,却是她压根沒有心思和想法去关注什么?与越祁修之间的隔阂让她难受,而程文茹的死又让她内疚,再加上从连城处听说自己那晚的癫狂,秦桑已然是承受不住了。
自己的身份犹如一个迷,自己身上的蛊阵犹如一颗定时炸弹,日日夜夜折磨着她,折磨着身边的众人,不是不恨的,恨自己,恨给自己种下蛊毒的人,可是那又能如何。
她,秦桑,不过就是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的无能,也知道自己的威胁,她又一次在想,是不是只有离开,才是最后的结局,不是出走,而是选择了结此生……
不曾再踏出房门,秦桑忽然觉得外面嘈杂不堪,紧绷的神经觉得烦躁,她终于起身,打开那紧闭了很多日子的门,然而当她抬起头,看着步入眼中的一切时,那握着房门的手,却紧了。
铺天盖地的红色装点了整个王府,如花娇艳,就像她嫁入王府的那一天一样,妖冶得像是能滴出血。
祈王府,即将大婚,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八十七章 碎青石(三)
秦桑的出现自然吓坏了正在收拾准备的一众下人,各人面面相觑,似是找不到一个好的说辞來跟秦桑解释,于是就这般呆站着,低头不语。
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逐渐蔓延,秦桑惊诧于眼前景象的同时,脑袋里却在想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过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几天,为何再出现,竟连天都变了。
忽然联想到之前日子的那些改变,越祁修的苦恼,连城的欲言又止,自己母亲的惨死,以及那么多那么多蜂拥而出的对决,这一切,是否都预示着这一场即将而來的大婚,而她自己,不过是个配角而已。
秦桑脚下忽然动了起來,在众人惊恐的表情中,她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奔向越祁修的书房,冲动加上情感的波及,很快就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葱葱玉指迸发出极大的怒气,似乎在她甩手之间便以不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眼看秦桑马上就要在众人面前变身而不自知时,连城及时出现,沒有在意喷发在自己身上的怒气,只正对着秦桑,拿出自己的短笛,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桑吹了起來。
身上的戾气被慢慢压制,那瞬间增长的指尖和已然变红的眼瞳也恢复了原样,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秦桑还是那个秦桑,祈王府的王妃。
处在惊讶之中的人们,原本还心有疑惑,却在见到连城冷然的目光之后纷纷各自回去干活,原本嘈杂的院子忽然就安静下來,只剩下秦桑和连城二人,正在冷静对峙着。
仍旧记得自己适才的冲动变化,只是这一刻内心不再存有迷茫,秦桑带着冷意与连城回应,良久,才道:“你为何要挡我!”
连城的沉默让秦桑的心更加冷了,原以为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在一夕之间变了样,这样的事实她无法接受。虽然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蹊跷,透着古怪,可是独独她被期满其中,这种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
眼见连城丝毫沒有让步的意思,也不愿开口,秦桑冷笑一声,避开他的阻挡便继续往前走,今日,必定是要让越祁修给她一个解释的,解释这满目喜红,解释这一切都跟她自己沒有半点关系。
前行的步子还未迈开,秦桑便觉得眼前一花,竟是连城再度挡在了自己面前,脸上的冷笑终于化成愤怒,那眼中的涩红不再是变身之后的遗留,而是强忍着委屈和泪意的坚决,这样盯着面前熟悉到陌生的人,秦桑凄惨一笑,声音却冷得似冰:“连城大哥,今日我且再唤你一声大哥,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可是一定要跟我作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