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跟你作对!”连城终于出声,却让秦桑听着无比压抑:“只是王爷有令,我必须看护着你!”
“看护着我!”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看护还是圈禁,我想你们心里有数!”说着,长呼出一口气,面上逐渐恢复冷清:“既然我无力跟他当面对质,那么问你也是一样!”
“你该知道,我不会说的,我总归,是王府的影卫!”
秦桑一愣,随即心便向跌落谷底一样沉重,她看着面前的人,静静地,然后,却笑了。
“这样,我倒真是多余的了!”自嘲般地说着,秦桑觉得自己已经沒有任何知觉,麻木着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见身后之人有些犹豫的声音。
“桑儿,不要问了,这一切,对你都是伤害,我们这样,也只是希望你能够不闻不问,与其伤痕累累,倒不如什么都不要去管來得洒脱!”
伤痕累累,她秦桑何尝在乎过,只是沒想到瞒着自己的竟是眼下心中最重要的二人,不闻不问,她确实可以做到,只是那个时候,只怕她早已不是现在的自己,腥风血雨,她体内莫名的蛊阵总会随着她的崩溃爆发。
行尸走肉,难道他们希望的,就是这样的自己吗?
心脏猛地收缩,秦桑紧紧捂着胸口慢慢蹲下了身子,似乎随着刚才思想的放纵,那蛊阵竟像是要破体而出一样,而不知为何,却还有另一股气体在搅乱她体内的气韵,让她无所适从。
疼痛逐渐加剧,秦桑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也渐渐流了下來,身后的连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赶忙走到她的身边弯身查看,然而只一瞬间秦桑便觉得身体中有什么在鼓动着自己,不可抑制地便向着连城伸过來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连城吃痛却并未叫出声音,只是眉宇之间添上了一丝痛意,看着秦桑的表现,连城丝毫沒有顾及自己正在滴着鲜血的手,而是忍痛从自己手腕的锦缎上抽下一根针,趁着秦桑不注意时,迅速从她耳后插了进去。
身体的力气被瞬间抽空,秦桑只觉得大脑忽然变成空白,身体便缓缓地软了下去,连城急忙抽出手想要将她接住,不想身侧冒出一个人影,直接将秦桑揽入了自己怀中,然后紧紧抱住。
连城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面前的越祁修一脸沉痛的模样,似乎觉得有点吃力不讨好,他原以为越祁修既然决定了迎娶朗岑若,便会刻意营造对秦桑冷淡的样子,谁曾想,他还是这样,不离不弃不愿放开。
“王爷!”想起身边可能会有朗岑若安排的眼线,连城不得不出声提醒:“桑儿就交给属下吧!若是被岑郡主看到,只怕又会生出事端!”
越祁修并沒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满眼温柔地看着怀中的秦桑,只是怀中之人苍白的脸颊和那缓缓流出的泪水,却灼伤了抱着对方的手,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可是越祁修却再也无法回头了。
“随她怎么闹,本王已经做了让步,想必她也心中清楚!”越祁修将秦桑抱起,向着卧房走去。
“可她既已借秦父的存在逼迫我们做了让步,只怕接下來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她一定还会……”
“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越祁修接着连城的话冷声嘲笑:“若真是如此,那本王也不会容她了,连城,你且该清楚,本王现在所做的只是想先护住桑儿,待到时机成熟,本王自然会好好跟他们父女算算这笔账!”
话虽如此,连城却还是沒有把握,若说平时,他毕竟跟了越祁修这么久,自然是相信越祁修的能力的,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他们无法做主的,长期处于被动的情况下,也许反击对于他们來说,沒有那么容易。
然而望着前方那坚定的背影,连城却只得叹气,他只是旁观者,永远不能做出任何选择,他已经害死了连香,自然也不会放过朗岑若跟楚王,只是在这之前,秦桑却是他们要好好保护的人。
越祁修动作轻柔地将秦桑放在了榻上,似乎上一次蛊阵发作之后,她的情绪便很容易产生波动。虽然心知最近事情繁多,会引起她的感情落差,但也不想如此频繁,加之连城使用的以毒攻毒的办法,似乎短短几日,秦桑的身体便虚空的可以,让他看着,好不心疼。
轻轻地抚过秦桑的脸庞,越祁修觉得心中有点说不出的滋味,箭在弦上,三日之后便是他跟朗岑若大婚的日子。虽然他的目的是想将朗岑若控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但事实上真的实行起來,他却是有点担心的。
而这担心的源头,便來自于秦桑,不是害怕她会有什么过激行为,只是怕在日后她与朗岑若的对峙中,会不经意触动她体内的蛊阵发作,到时候便会再度被朗岑若抓到把柄,事情便沒那么好解决了。
如此一來,抚在秦桑脸上的手忽然就僵住了,不知该要如何。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不如告诉她真相好了,告诉她,她的娘亲是为了她死,她的身份会害得你万劫不复,她身体里面的怪物会让她成为威胁楚国安全最大的隐患,这样一來,你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尖刻的声音犹如一记炸弹在越祁修耳边响起,眼中的温柔一闪而过,冰冷逐渐袭占了他的脸,依旧动作轻柔地替秦桑掖好被角,语气却强硬地对着身后那人:“成婚前三日,新郎新娘似乎不易见面,郡主你这样迫不及待,不免让人觉得放荡了点!”
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知道越祁修对自己永远不会像对秦桑一样温柔,可朗岑若也绝计沒有想到他会如此冷漠无情,想自己跟他好歹算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却连那出现沒多久的秦桑都不如,这口气,如何让她受得下。
“你且随便说吧!若是不担心,你便看着日后我会如何慢慢还给你的心上人,祁修,别忘了,当日你答应我三个条件,迎娶我却还只是其中之一呢?”
“你又想怎样!”终于知道面前的女人已经沒有了理智,越祁修有了丝丝恐惧,却很快便被愤怒所代替,尤其是看到她怨毒的眼神投射在秦桑身上时,越祁修便更觉得不可理喻。
终于将视线移回了越祁修身上,朗岑若带了几分怨念地道:“我不奢求你会爱我,即便你此时答应了娶我,我也知道全是为了她,我会让你继续爱着你的桑儿,只是,你永远不能让她知道你爱她!”
越祁修冷冷地看着她,沒有说话。
“该怎么做,我想你心中清楚,就当我是在逼你吧!祁修,若我开心,那个秘密便会烂在我心底,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可以护她安危,但前提,是你!”朗岑若的声音渐渐变得娇媚,她上前几步,轻轻将手按在了越祁修的肩上,踮起脚尖凑向了越祁修的耳朵。
“是你让我下了地狱,我又怎能,一人独自呆着呢?”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八十八章 碎青石(四)
朗岑若的嘴唇轻轻滑过越祁修的耳朵轮廓,轻轻地张口咬住了对方饱满的耳垂,越祁修浑身激灵,仿佛触电般让他恼怒,正准备一把推开面前的女人,却听见对方巧声道:“妹妹竟然这么快就醒了,也不给我和王爷多点时间!”说着,看似亲密地拉起越祁修的手:“你说是吗?王爷!”
身旁女子惯用的胭脂香气让越祁修一阵厌烦,然而被对方紧握的手上传來的力道却在提醒他二人刚才的对话,是了,不管他存着怎么抗拒和厌烦的心,在秦桑面前,他始终是不能表现出一丝半点的。
沒有拒绝,亦不再吭声,越祁修就这样站着,任凭朗岑若贴在自己身上,百般不耐,却低着头面无表情。
秦桑平静地看着二人,目光却沒有纠结在二人紧握的手上,只是一味地追随着越祁修那躲避且深埋的脸,朗岑若的倨傲和挑衅在她眼里都成了空物,宽广的视线中就只有那个人,不愿继续面对自己的狼狈。
忽然就笑了。
将目光挪向一旁期待已久的对决,秦桑却冷然一笑:“妹妹,我怎地不知何时有了你这位姐姐!”
“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朗岑若倨傲着道:“我想有件事王爷还沒告诉妹妹,以我堂堂楚国郡主的身份,嫁入这府中自然不能做小,是以,便要委屈妹妹,移做偏房了!”说着,笑声渐渐凌厉起來:“侧妃,也算是称得上妹妹了!”
越加肆意的笑声让本就疲惫的秦桑微微有些头痛,然而心中被刚才那番话打击的痛楚却不是头痛就能抵得了的,附在锦被上的手慢慢捏紧,面上却保持着不动声色,秦桑觉得这般的伪装当真是可笑了点,可是?她也无法选择。
“既然如此,那倒要恭喜岑郡主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淡淡的声音自房中响起,本一直在旁边静站的越祁修忽然觉得心中苦闷,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千算万算,他竟是沒有想过秦桑会这样无动于衷,甚至,还开口说了恭喜。
转身,阴冷的目光终于对上那一抹看似清透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一瞬间划入心底,刺骨的疼,终是不愿多看一眼,越祁修用力扯开身上那烦人的手,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