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离开,秦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然而却不能忘了,这房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你的心上人都已经走了,郡主还不赶紧撒开步子去追,若是不小心追丢了人,岂不是毁得肠子都要青了!”
秦桑太过平静如水,这般不动声色反而惹得朗岑若厌烦,冷哼一声,将之前做戏的势头全部撤去,换上另一幅憎恨的表情:“你且得意不了几天了,秦桑我告诉你,之前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定要一分一毫加倍还你!”
面前女子的张狂有点烧灼,即便隔得不是太近,秦桑依旧能感受到那怨气的滋生,爱情中陷入迷途的女人总是格外沒有理智,面前的女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但又是谁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想起自己跟她之间的仇怨,想起自己娘亲的惨死,这一切都像是一把火在秦桑心中不断燃烧,努力克制着体内不适,她总不能再有任何异常让这人看见,然而一旦沾染了怒意,蛊阵便像是个无底洞不断吸食,秦桑强忍着身体不适,面对着朗岑若怨毒的目光,冷然起身,上前就是一巴掌。
“啪!”加快了手中速度,还未等对方反应过來,便已经听到了拍打声。
秦桑的目光很冷,沒有怨毒沒有埋怨,只余让人深刻的寒意充斥其中:“这一巴掌,是我先还给你的,朗岑若,你欠了我的,我自然也会跟你讨还,只不过不是加倍,是十倍,百倍!”
许是此刻秦桑释放的杀气太过浓烈,朗岑若那般骄纵狂傲的人在她的注视下竟然也有了一丝慌张,对方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不知为何,在面对她的时候,那种压迫感竟让人不敢直视。
“好……那我们走着瞧……”沒有底气地扔下这句话,朗岑若仓皇而逃。
慢慢合上大门,秦桑脚下虚浮,瘫倒在地上,适才的凌厉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心殇,双腿收拢,将头埋向腿间,一室沉寂,只有地上渐渐滴洒的泪水,在无声诉说。
朗岑若几乎是以奔逃的方式离开了秦桑的房间,脸色发白的她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的逃跑是有多狼狈,带着自己都不曾想到的速度快步奔向祈王府的苑子,却发现越祁修正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手中提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酒壶,正在独饮。
心中明了他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即便还处在恐慌之中,但不服输的性子却让朗岑若再次活跃起來,几步上前,一把打开越祁修手中的酒壶,讥讽道:“怎么,心痛了!”
越祁修连头都懒得抬,冷冷地说了句:“滚!”
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朗岑若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般放不下,祁修,你别忘了,她心里可是根本沒有你的,不然为何她刚才一点反应都沒有!”
起身,出手,一把掐住朗岑若的喉咙,越祁修目光阴沉道:“我再说一遍,滚!”说罢,一把将朗岑若甩向地上,扬长而去。
斜扑在地上,朗岑若的面颊经过秦桑那一巴掌,已经开始红肿,眼眶中克制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望着越祁修离开的身影,她双拳紧握,牙齿似发泄又似痛苦地咬着嘴唇。
“秦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低吼阵阵,像是毒誓一般,纠缠余生。
……
“我已经引出了你体内的余毒,疼痛暂时会减轻一阵,不过你需得控制你情绪的波动,你该清楚,若是再催动蛊阵发作几次,你的性命会……”
“不劳你费心了!”声音清淡,秦桑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打断连城的话:“生死有命,左不过是条贱命罢了!”
“桑儿!”就是听不惯她这种不在乎的语气,连城有些烦躁,自己认识的秦桑,敢爱敢恨,或倔强,或忧伤,从來都是不会隐藏,说是就是的女子,可是何时,就忽然变了样,清冷、无所谓、莫然。
不,这不是她。
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你可是还在怪我瞒你!”
眼睛蓦地睁开,却还是那样不带一丝情感:“怪,你不过是忠于职守,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说着,偏头看向握着自己肩膀的双手:“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还是已婚妇人,即便眼下成了侧妃,但还请连侍卫注意礼节!”
连侍卫,就是这样的称呼,生疏,冷漠,似乎二人从來沒有什么交合,连城紧着的手慢慢就松了开去,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但却找不到话來解释。
是他们的错,不管是秦夫人的死,亦或是朗岑若即将进门的事,都是他们错了,他跟越祁修。虽然说是有心在保护她,可是却忘了,一意孤行的作为,最容易忽视当事人的感受。
想连香死得时候,自己心中崩塌犹如世界末日,那种被抛弃的痛苦他如何不知,可是眼下这一切都放在了秦桑这个弱女子身上,尤其是还被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二人一起背叛,这种痛苦,只怕更是难以承受。
“属下……先退下了!”尊卑的语气,连城试探着能否激起秦桑的几分怒意,然而,徒劳罢了。
“且慢!”听见身后人的叫声,连城兴奋回头,却发现依旧是陌生的表情:“替我传个下人进來!”
木然点头,连城有些挫败的离开。
秦桑缓缓躺下,连城失望地表情她不是沒有看到,可是?怪谁呢?欺她,瞒她,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流逝,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谁又能替她來承受,不是不恨的,只是恨得太过苍白,也就沒有回应了。
还有两日,便是越祁修迎娶朗岑若的日子了,也许,她是该好好庆贺一番才对。
……
锣鼓声阵阵,宾客络绎不绝的身影在祈王府时隐时现,秦桑坐在自己的房中,看着那明晃晃的摇曳灯光,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曾想这一日來的这般快,甚至沒有等她做好准备,便就悉数上演。
郡主成婚,嫁的还是守盼了多年的男人,这等好事自然是要庆贺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些到访做客的人都怀着一脸笑意纷纷祝贺,此起彼伏的声音加之锣鼓震天不免有些烦躁。
“王妃……”身旁的小丫鬟似乎有些看不过去:“您若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哭,我为什么要哭,今儿个可是祈王府的大日子,我若是哭了,也太不识好歹了,再者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不过是个偏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自嘲般的笑笑,秦桑起身,看着镜中自己一身红纱的模样,巧然一笑。
“走吧!我们也该去道贺一番呢?”
秦桑的出现,自然引起众人的惊叹,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在红烛的照耀下带了几分妖冶,几分柔媚,甚至比今日的新娘还要美上几分,水灵的眼瞥过几许,带了丝丝慵懒和无谓,朱唇轻启:“今日大婚,我这个侧室本不该出现的,只是如此大好之日,我也按耐不住想要跟王爷道一声恭喜!”
越祁修看着面前的人,不安在心中逐渐蔓延,不知她欲为何意,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礼堂,还以这样的打扮……越祁修不敢往下想,恐惧在他的眼中浓重起來。
秦桑见此,反倒笑了。
“王爷,何必慌张成这个样子,我不过是來道声恭喜,沒有别的意思!”
“你已经说过了,下去吧!”打断她想要说的话,越祁修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跟王爷讲!”说着,秦桑低低福了福身子:“近日我疾病缠身,未免扫了王府的喜气,自愿搬去城角的别院居住,以免在此扫了王妃的兴致!”说着,竟是不回头,直接离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秦桑的到來似乎沒有什么过分影响,在众人看來也不过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毕竟岑郡主的厉害,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如此有自知之明地自愿离去而不是等着被赶,这秦桑,倒也不简单。
突如其來的决定打乱了越祁修的思绪,以至于看着秦桑离去的他竟然沒有半点动作,他就这样看着秦桑慢慢退出在自己的视线中,犹如一根握不到风筝的线,再也看不清下落。
他明白,秦桑这一离开,有可能,就是一辈子,什么搬走,什么让位,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她想要走,想要逃离自己的视线,想要跟自己断绝曾经的一切,可是他又怎么能……
冲动上前的步子被人按住了,越祁修的耳旁传來他根本不想听见的声音。
“越祁修,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第二卷 完)
第三卷 离落倾心阁 第八十九章 纷缠线(一)
天将转冷,那个炎热无比的夏日终是要过去了。
而距离秦桑离开祈王府,也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日子终归是要过,秦桑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道理的,尽管眼下太过艰难,然而她实在沒得选。
之前在越祁修与朗岑若大婚时的离开,无疑是将二人放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虽说自打一开始那两人就从未少过流言,但是自己的举动毕竟是狠狠添了一番猛料。
可是?怪得了谁呢?她秦桑好歹也是有心气儿的,面对越祁修的改变就足以让她心里憋闷了,若是再加上朗岑若那个疯子,只怕她会再次爆发也说不定,若是真成了那样,很多事情就不是他们所能把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