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拖着长裙礼服回到自己的院子,阿娇已经是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想到今日自己笄礼,可傅子卿什么表示都没有,她心里又觉得十分委屈。难不成,傅子卿根本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退了长裙,阿娇没让人伺候着褪去发钗也没要热水打理,就歪在榻上浅睡过去。
一旁守着的青枝叹口气,她心里隐隐猜测翁主是因为傅公子不悦。可这堂邑侯府,今日宾客都是显贵之人,傅公子纵然有心又怎么可能避开那么多耳目前来?给阿娇放下帐幔,青枝又叠起了屏风上歪斜挂着的衣裙,退了出去。
阿娇一觉睡了小半日,待到醒来天色都晚了。听得外面丝竹声还未停歇,她无趣的翻了个身,想要接着爬进锦被里。却不想一伸手就触到一个温热物体。倏尔抬头,对上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
“傅子卿!”阿娇欣喜,连带着身体都一跃而起趴在了对方身上。眉眼弯弯,阿娇伸手戳了戳傅子卿的面庞,再看他依旧是弯眸含笑的看着自己,脸不由忽而红了起来。
傅子卿心里愉悦,斜靠在阿娇闺床旁,满目宠爱的瞧着半趴在自己胸前的欢悦女孩。不管到了何时,这双眼都清澈而纯粹,总能让傅子卿心肠软的一塌糊涂。
眨眼之间手里取出个玲珑小人儿,极为透亮,阿娇凑上前去瞧着,那模样可不就是自己寻常时的样子?欢喜的就抢夺过来,入手微凉,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咦,傅子卿,这是哪里来的?我都没见过这种材质。”就算见过了汉宫珍宝,瞧遍了外族贡品,也没一个能如这件一样通透晶莹,像是冰一样透亮。
傅子卿眯眼,他定然不会告诉阿娇,这是他将傅家家传的镇邪玉佩一分为二亲手雕刻打磨而成。许傅家祖宗也不曾想过,他们子孙中会出现傅子卿这般爱美人不尊规矩之人吧。
“你怎么回来我的院子?”等到把礼物挂在脖子里,阿娇才嬉笑着坐起身问道。“当心我母亲把你打出去。”
傅子卿笑笑,目光温柔凝视了阿娇许久才痴痴一笑:“我能来自是见过了长公主。”将阿娇搂在怀里,紧了紧双臂。傅子卿暗中思忖,而且有阿木在,这青枝越发的有眼色了。
犹记得那日梦中软玉在怀,如今真真的将人搂在了怀里,他却再无半分亵渎的想法。似是就这么抱着便好。
垂眸,忽而想到远嫁匈奴的田恬和陈诺二人,此时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吧。若她二人知晓,她们得了那般结果只是因为当日陷害阿娇的心思,只怕定会悔不当初。
当然心细如傅子卿,自是不会让这些消息传进阿娇耳中。比如陈诺入匈奴第一日便被可汗赏给一个莽夫享用,之后虽也成姬却不过是众人的玩物。而她为了摆脱困境,自是努力攀着已为可汗正妻的田恬。二人除了忍受塞外茹毛饮血常食半生牛羊肉的生活,忍耐匈奴上下的粗狂无礼,还相互陷害以求对方过的比自己更差。当真是……活该至极。
阿娇见傅子卿不再言语,不由从他怀里探出头,却见俊美如画的男子早已收敛了笑意,眸光莫测。如今虽是半靠在床榻上肩头衣衫被自己揉出了褶皱,可也难掩那佼佼如月从容淡定之姿。
手上用力揪了揪傅子卿散在身后的发丝,阿娇心里有些不安,“傅子卿,今日之后就会有人给我说亲了,我有些害怕。”
害怕还会如前世一样,或者成为别人上位的台阶,或者成为他人谋求富贵的捷径。她更怕如前世一样嗑府不得善终。
她知道她不够强大,也知道她不够聪慧。虽然重生,但她依旧没有皇祖母的头脑手段,也没有母亲的决然和果断。她有的只是一颗心和满身骄傲。她借势,她娇蛮,她指点兄长与大才之人结交,暗示母亲王氏母子不俗,可到底她还是没有自信能对抗皇权交替下的牺牲。
感到阿娇的不安,傅子卿笑出声,指尖不断摩挲着阿娇的长发,“不要怕,我会护着你,定会让万事都遂了你的心意。”
这是指阿娇的亲事,自然也是指堂邑侯府的未来。阿娇你便肆意而活就好,总有不测也有傅子卿为你料理。
晚宴时,窦太后又赐下许多物件,并直言说阿娇翁主甚得其心。
☆、第41章 梁王离京(小改)
阿娇再见韩则时,却见他依旧丰神俊朗,言笑间低低唤道:“翁主。”
此时的韩则较之那日更多了几分明媚,素衫风流似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风姿,果真是长安城中少有的玉郎。
阿娇曾与他同席吃酒,加上他同二兄有些交情,又曾救过二兄,所以阿娇对他笑道:“没想到今天碰上你。”
阿娇歪头,脑中再次浮现出傅子卿一身白衣温润清华的形象,虽然同是贵公子,但二人还是不同的。傅子卿多了些风轻云淡,而韩则则是更重于深入骨髓的教养和礼数。
“翁主今日来是为了寻司马嫂嫂?”抱拳作揖后,韩则向一旁退了一步,同阿娇并排走着。
阿娇点点头,将手中金粉鞭子丢给青枝,歪头道:“自然是,都说司马相如与卓姐姐是因琴曲定情,今儿我特意来求个琴谱。”
韩则微微侧头看向身旁,满足的瞧着她的鲜活欢悦,满目浅笑似是只为了眼前的人儿。想到前几日老祖宗做主给自己收进房教导自己成人的丫鬟,他脸上没由来的一红。至于为何会想到此事,只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如今阿娇终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依着长公主对她的疼爱,必不会急急而定。若自己趁着这段时间得了帝王赏识,未必没有机会一争。
二人进府,还未见到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就听得厅内传来懊恼的声音,接着是卓文君低声安慰之语。
待到进了正厅,才知晓司马相如因不收帝王赏识,又常以赋抒情,多次被无才的权贵子弟讽刺笑骂。如今更是侮辱到了自己妻子头上,当真让他恼怒。
阿娇看着司马相如带了戾气的面色,又察觉他语中冷冷的迁怒,不由上前站到卓文君身侧,低声道:“成大事者,当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凡大丈夫,应喜笑怒骂半点不入心。”
韩则不想被娇宠的阿娇会有这般见地,再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和诧异。心中微微震惊,能说出这般话语,当该有怎样通透清明的心思。
司马相如沉默一瞬,眸色复杂的看向阿娇。许久后抱拳道谢,又携了韩则入院中。
见司马相如已然平静下来,卓文君终是舒了一口气,以她看来郎君并非为官之才。官场之事,在于圆滑世故,偏偏自家郎君是个恃才傲物之人。
等阿娇与卓文君入了后宅坐定,两人才闲闲聊起来。
“姐姐莫要担忧,司马先生是有大才的,如今不过是一时不得志罢了。”接过卓文君手中的茶水,阿娇抿了一口,“我大兄素来是个喜爱文墨之人,虽说常习兵法,于军营中历练但也极为尊崇文官。”
听闻此话,卓文君眸色一亮,陈季须同陈融还是不同的,堂邑侯府嫡长公子,还是侯府未来铁上订钉的继承人,官场上的老狐狸或权贵子弟谁人不给个面子不去讨好?若是司马“翁主的意思是?”
阿娇嘴角翘起,沾染了茶水的双唇带了几分媚色,这一刻她眸中透过坚定。抬头看向卓文君,“司马先生同我二哥交好,只怕会误了他的才华。不若由我引荐,定能让大兄与司马先生惺惺相惜。”
卓文君毕竟不是重生之人,更不知自己的郎君纵然没有阿娇的示好也会得了别的机缘。日后更是能得的武帝赏识。
等谈妥了,阿娇自是又俏皮的跟卓文君求了琴谱,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前些日子她虽然回府行了笄礼,但当夜母亲便又带了自己回到长门园。看样子,母亲对侯府是再无留恋。想到老夫人在晚宴后不耐的斥责母亲不受妇道,她心里也是有些恼怒的。想来若不是为了大兄日后接手侯府时能得了尊贵,母亲定然懒得管府里的事情。
回到长门园,阿娇先到母亲身边腻歪讨好了会儿,待到母亲疲倦,才行礼退出来。之后去见了大兄,半真半假的说要大兄关照着些司马府,免得被人欺负了去。一番撒娇下去,大兄竟没问自己为何看重司马相如,只忙不迭的答应着。如今二兄和卫青在笄礼之后,匆匆回了侍卫队上。所以这一圈儿下来,她倒是有些想念了。
将手里的琴谱放在案桌上,想了想又让人来将竹简上的琴谱誊抄一份,送去临江处。阿娇觉得自己委实是没有心肝儿,这么久了差点就忘了荣哥哥。要是笄礼时荣哥哥遣人送来一箩筐的玩物,自己只怕都忘了答应过他要寻了他去玩耍。
歪歪头,又想到宫里郁郁寡欢身在冷宫的栗姬,阿娇一时百感交集。都说娶妻娶贤,荣哥哥要是真的娶亲可绝不能找个总会惹麻烦的。这么想着,脑中就响起了刘家小姐。身份虽然不高,但也是良家女,父亲又有官位在身。更重要的是,这样大概能减轻新储对他的猜忌吧。
咬咬牙,看来自己该亲自去一趟。
又修书一卷递给在一旁候着的人,说一同送去临江县给刘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