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带了怒意,可眸子里并未有不饶人的怒气。
待到傅子卿几句话解释完,阿娇也知此事是自己鲁莽了,干笑两声不再言语。后又向傅子卿寻了一身恰当的女子服饰换上,才乘了马车自后门悄悄回了宅子。
且说宅子里,两位醉酒的小姐醒来知阿娇失踪,都知自己是犯下了大错。也都遣了身边亲近可信的侍女分散寻找,一时间众人心中惶惶,只恐阿娇被坏人掳了去。若是那般,他们全族性命都不够的赔。
青枝毕竟自小被长公主调教,知道这事儿不能宣扬,只跟几人定下路线,先在暗中慢慢找寻。若傍晚还无音信就遣人去长公主府禀报,让长公主遣人大寻。
如今她们只盼着是阿娇当时并未喝多,只是贪玩去了哪个铺子或者寻了哪处的吃食不愿离开。
这厢几人分了几路暗中查找,那边阿娇也乘了马车换了许多地方绕回了宅子。不过半刻钟时间,得了消息的青枝等人就赶了回来。
窦蔻和霜华一见人安然无恙,眼眶立马红了,上前捶打了几下,才将人拉倒了屋里坐下。
“阿娇,你跟我说你没事吧,怎得回来还换了衣裳?”说着性急的窦蔻就要上手解开阿娇的衣裙,要查探一番。女子贞洁事关重要,她虽蛮横骄纵也知此事玩笑不得。说着泪珠儿有滚落了许多。
阿娇扯住窦蔻的袖子,忙安慰一番,待到二人情绪稳定,才将之前遭遇叙述一番。一听是傅家公子,窦蔻松了一口气,猛地跌坐回毯子上。若说别人,她自是不放心的,但这位连自家祖父都称赞的傅公子,倒是一个正人君子。
青枝在一旁,听着听着又红了眼。见阿娇带了讨好的看她,又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抹抹眼泪,低着头退出去,让人端了茶水前来。
在外面宅子里发生的事自是瞒不过刘嫖的,未至傍晚,刘嫖就带了刘融赶来了。阿娇知道自己无法糊弄母亲,便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待到自己提到傅子卿之时,也不知是不是母亲察觉了什么。只见她紧皱眉头,又思量片刻才复又笑了出来。
窦蔻和张霜华也给刘嫖行礼,并道了歉,却不想刘嫖笑道:“这本也不是你们的错,女子总要又三两个合性子的密友。你们身为贵女自当又贵女交际的样子。何必做那些虚伪做作的淑女,压着性子贤良?”
见几人面上因自己几句话有了庆幸,刘嫖将手里的热茶推至一旁,道:“然阿娇此番还是犯了错,若非又傅家公子相帮,只怕你这名声……”
“母亲,阿娇错了,日后自是不会这般了。”说着凑了上去,“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阿娇日后再不会犯了。”
长公主忍不住哂笑,她并非寻常慈母,阿娇性子刚烈,当由着自己慢慢教养。更何况,张扬绚烂的阿娇才是她的女儿,若真如别人家的活得步步谨慎,那当真是侮了娇女之称。扫了一眼张霜华,想到她自出嫁也不曾舒心过,不由叹息一声道:“你生在皇上和太后的庇护下,你的名声从来无需靠着贤淑良善名头。但日后,你总不能一辈子靠娘家之势自在潇洒。你要知道就算是再没出息的人,到了极致也不会再惧怕任何势力。”
张霜华闻言一怔,面上带了苦色,她是个通透的,自是明白长公主这是有意提点自己。
“这人啊,最后不过是黄土一抷,尤其是女人,难不成还指着留垂青史名扬万代?”
也不知如何,刘嫖就想到了自己,语中也带了些难查的暗淡。说罢,又叮嘱几人一番。听到三人欲要留宿宅子,也不强求她们回去,只留了两队侍卫守着,便上了马车离开。
晚间三人挤在一起说着闲话儿,当说到距宅子不远处有一大片荷塘,如今去赏花才莲正当时的时候,三个人面上都挂上可兴致昂扬的表情。只听得外室伺候的青枝和另外两个侍女连声叹气。自家主子可真是个不省心的。待到入寝时,三人才不舍的分开。
房间里,躺卧在柔软的垫子之上,阿娇洒然一笑,眸中的漆黑满是坚定。母亲说的对,她的出生注定了她轻易能得到许多,既是这般,她自不会如寻常世家贵女那般为了个好名声掩了本性。
却说刘嫖回到堂邑侯府时恰遇上陈午出门,而他身后跟着的却是妾室赵氏。陈午本欲同刘嫖说句话,可对上刘嫖冷傲的眸光只能诺诺的唤了一声公主。待到那个身影离开,才回过神想起身后的赵氏,不由自嘲一笑,落寞的踏出拱门。
刘嫖自是懒得理会那个虚伪的男人,曾经她也曾想与他举案齐眉好好生活,可当自己决定放下心结之时,他又是如何做了?宠幸妾室,维护伤了自己身子的庶女。甚至为老夫人和赵氏的挑拨,多次触怒自己。面色冷凝几分,当初若不是自己死心了,断了对他的所有情谊,将后宅女子争宠的手段赤裸裸掀开,他又怎会有半分悔意?
世间女子如花,或绚烂或撩人,当她意欲绽放之时,便不允许其他人争辉。相较于寻常因家世被人恭敬的女子,这般因自我而芬芳之人,才当得贵女之称。
☆、第22章 不作不会死
这几日汉宫发生一件大事,十一皇子的生母王姁儿没了。本来这并非大事,可偏偏这位夫人被查出是非正常死亡。
后宫出现人命之事,刘嫖自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待到她进入长信殿之时,窦太后正靠在床辕之上凝视窗外的几株木兰,似是沉思着什么。听到刘嫖的声音,才收回视线,揉了揉眼角。
“哀家的眼神愈发不济了,”取了帕子压了压眼睛,只觉得较前几日更疼了,过了片刻又说,“这后宫该变天了。”
这话刘嫖自是知道什么意思,想必是皇帝有意废后了。暗自皱眉,只是这栗姬……
“这件事,你莫要插手,哀家欲给栗姬一个机会。”无论怎么说,刘荣都是她的长孙,若掀开当日宛兮见到的巫蛊之术,只怕牵连太深。
刘嫖应了声,接过窦嬷嬷手上的药签沾了水一点点给窦太后擦拭。
叹息一声,窦太后不由感叹薄皇后之命,说起来她也算得上贤良淑德。可只因她出生薄氏,汉宫便容不下她,更何况她还占了后位却无子嗣。
得了消息的薄皇后,在椒房殿惨淡一笑,面色因着心中的猜想更是白了几分,甚至原本淡粉的双唇都微微颤抖没有一丝血色。行至窗边,倚靠在雕花窗木之上,偌大的椒房殿本当时华丽富贵代表荣宠的中宫,此时全然是空茫苍凉。唯有风过之时树枝摩挲之声。
想到早些时候,尚志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挨个叫走,虽话语中极为恭敬,可她却莫名听到他语中暗含的同情。嗤笑一声,当真该是同情自己的。
“当真是可悲……”薄皇后鲜有落泪,然此时,却混着泪呢喃自语道。恍惚忆起,当年仅十五岁的自己背井离乡被并不相熟的姨母接到宫里,那时的自己尚且还是不懂权贵利益交错的女子,只期望日后得了风光嫁娶,获了夫家敬重爱护。却不想有一日圣旨到了跟前,立为太子妃。后来她也幻想过得了太子喜爱,也想做一代贤后,却不想一个栗姬就能处处将自己打入谷底。如今自己顿悟了,明白了,可他还是怨自己占了这个空位,急切切的要将自己打入不得翻身的境地。
嘲笑的将手里捂着的凤珠扔进尘埃里,当真是可笑可恨可悲。看着那圆润的明珠滚过尘泥再不复往日的光泽,才笑开了。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珠子,哪能代表龙凤和谐?
待到天色昏暗,依旧没人送来晚食,薄皇后也无心用饭,只靠在床边等着帝王旨意。
果然,天色初白,景帝身边的宦官尚合送来旨意,简单明了,却字字戳进薄皇后的心底。
无子、不贤,上不敬太后,下不教皇子……无为后之德……待天废后,退居别宫……
帝王不至,她独自一人如何得子?为后之德……屈居帝王宠姬之下,任由宫人蔑视无言,还要她如何贤惠!
口中散开血腥之气,若有来世她定不要再入后宫,再不要与帝王权贵有一丝牵扯。她只愿舍了富贵,求得一人相伴。
椒兰殿中,栗姬得了皇后被废的消息,忍不住大笑几声。让人给自己换上最华丽的宫装,来回渡了半晌步,才侧身向身边的云锦问道:“陛下如今在何处?”
云锦犹豫一番,看着毫不加掩饰高兴的栗姬,欲言又止。
“死丫头,问你话呢!”
“娘娘……”云锦垂头回到,“陛下如今去了王美人的漪澜殿,似乎是因为王美人因王夫人逝世而伤心病倒了。”
听了这话,栗姬不由皱眉,心中恼火,这种截人的手段也好意思在自己面前使用。当年陛下还是太子之时,自己不就是用这个借口一次次的将人拉到椒兰殿里的?
想了想,让人备了撵车欲要去漪澜殿,至于去干什么,自是去揭露王氏那贱人的阴谋。只是她不知此番前去,只会缩短太子被废的路程。
张扬肆意的进了漪澜殿,本就有些拈酸的栗姬听到景帝柔和哄着王美人,甚至更许诺会好好教导王氏姐妹的几个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