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王美人与田蚡相视一眼,俱是一笑。因为得了开局的思路,王美人又将刘彘搂在怀里唤了好几声慧儿。等送走了田蚡,让人将刘彘带去休息,王美人才坐在铜镜之前细细思量。儿子聪慧,如今又得了帝王喜爱,自己瞧着陛下多次教导彘儿国事政务。又想到自彘儿封王,景帝借了其年幼的理由将人留在京城,可如今到了六岁还未让人去封地……
心中突然砰砰跳动,某不是在更早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将彘儿当做了后备?此时,王美人却忘了,往年里阿娇是如何喜爱跟刘彘玩耍。尤其是在当年他刚封王之时,为了让刘彘留在京城,阿娇甚至直接求到了景帝跟前。当时正值七国之乱结束,太后因周亚夫不救援被叛军所困的梁王而恼怒。而景帝为了缓和同太后的关系,自是想求于馆陶公主,这般也卖了个面子,将刘彘留下。当然这其中细节,他自是不会跟外人说道的。
回到房间的刘彘,肃然的笑笑。看似面上毫无表情,可心中反复纠结的却是阿娇为何会将卫子夫讨要过去。又想到之前听闻陈融身边收了一个叫卫青的长随,不由长叹口气。
歪在床上的刘彘如何都不能入眠,心中反复都是前世阿娇绝情的话。若她也如自己一样重生而来,必然不会对自己再动情,那么她收到身边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忽而又想到听馆陶姑姑的意思,是不欲再结亲,但也会帮助自己。这个消息无疑十分糟糕,若馆陶姑姑无意,阿娇又不愿嫁给自己,那自己这个十皇子真真是毫无办法的。
心底对于阿娇之事,越发的没了底儿。心中清明,可就是这极致的清明却让他不断想起前世不断伤害阿娇斥责阿娇厌恶阿娇的场景。前世跪地哀求的沧桑女子,如今如火凤一般耀眼傲然让人无端艳慕的女子,不断交缠在他的脑海中。最终凝为一声冷冷的“阿娇为殿下寻一个殿下喜欢的玩伴”。
倒是因落水受了风寒的阿娇,昏昏沉沉中被送回了堂邑侯府。
陈午得知消息,也顾不上一同饮酒的好友,就连起身时掀翻了食案都顾不得管,出了酒肆纵马赶回侯府。而此时,馆陶公主也是红着眼眶看着太医诊脉。见陈午满身狼狈的归来,知他也是心疼女儿,赶忙让了几步行至一旁。顺势借了袖子的遮掩,擦拭了面上的泪水。
她的娇娇怎就如此多灾?
☆、第24章 阿娇心意
这边还没等陈午问明情况,就听得身后珠帘轻响。
几人一回头便看到正挑珠帘面带忧色的赵氏,只见她行至刘嫖跟前缓缓屈身行礼道:“老夫人听的翁主因贪玩落水,心中极为担忧,于是遣了妾来探望。”
并未理会赵氏,刘嫖侧身避开她的礼。淡淡看了一眼面色尴尬的陈午,坐到女儿身边,蹙眉问道:“翁主何时能醒?”
太医弯腰一揖,极为恭敬的回到:“翁主并无大碍,稍后服过药发了汗就没事了。想来不过半个时辰就能清醒。”
刘嫖神色不变,余光扫过妆容精致身着浅淡裙裾的赵氏,之间她眉间带着淡淡哀伤痴痴望着陈午,当真是个没眼色的。不过相较于自己的贵气,当是能吸引寻常男子目光的。
“侯爷不如送赵氏回母亲身边,顺便跟老夫人解释一番。”说着打量了低眉垂头的赵氏片刻,淡淡道,“幸得今日屋子里都是母后赏下来的人,否则保不准我家阿娇性贪玩伤身的话这会儿早就传出去了。”
陈午听了这话自是皱眉,却不知是为了刘嫖的态度还是为了赵氏。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得刘嫖又道:“万事孝为先,我朝无论男女可不贤却不能不孝,这个时候让老夫人为阿娇有心,你是我等做子女的错处。”
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下来,陈午不敢不听。只能甩甩袖子,带了赵氏离开。没有片刻,陈季须就同陈融回来了。听得妹妹落水昏厥,心中俱是一惊,匆匆赶来。路上见父亲带着赵氏离去的背影,会意的看了对方一眼,只怕是老夫人又动了心思,否则这为妾的奴婢怎能进翁主屋子里招眼!
陈季须暗自摇摇头,如今府里是愈发难待了。
这般想着就埋进了阿娇养病的屋子,却听得母亲正吩咐身边的侍女收拾东西,似是欲要搬出侯府。
“母亲?”心中一惊,陈季须赶忙上前几步低声说道,“母亲这是打算带阿娇去哪里?”
嗤笑一声,刘嫖浅浅一笑觑了儿子一眼道:“如今老夫人为了府里的庶女竟然暗中跟李家谈亲。”虽说面色并未阴沉,但眸中的不满和厌恶却毫不掩饰。
“为的是阿娇?”陈融再不善思索,此时也猜出了母亲未尽的话。心里也是十分不满的,只是碍着对方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冷哼一声扒了扒自己的头发。
李广家倒是配得上阿娇,只是就算这般阿娇的婚事也有父母或是皇祖母做主。如今祖母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欲定下阿娇的亲事,难怪母亲会气极。
陈季须皱皱眉,猜想母亲心中已有了决定,而他也不欲插手长辈之间的事,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青枝端了药回来,三人才一起起身出了门,往花厅行去。方才阿娇那边发生的事,刘嫖心中已有定论。抬眼望了一眼生活几十年的地方,如今再无留恋。
待到坐下,刘嫖才示意陈季须开口。
“母亲,师傅今日寻了儿子说话,欲带儿子远游,以查各地形势和依仗。”陈季须恭敬的回话。
点点头,沉沉思量片刻,刘嫖面上带了些许笑意,开口道:“虽说父母在不远行,可男儿不行千里不知事,有姬大师教诲,母亲放心。”
“只是父亲那……”往日里但凡自己做什么,祖母总会借了父亲的由头阻止,只想囚着自己在侯府做富贵少爷。若此事被父亲和祖母得知,只怕又会惹了风波。
语中隐有一笑,刘嫖道:“侯爷也该知道陈氏一族的荣耀不能只靠祖辈荫蔽了。”
陈季须一时愕然,但想到父母历来的相处方式,也只能暗自吐气。这些年祖母越来越过分,父亲虽对母亲有爱意却也常常留宿妾室房中,到现在他二人之间更是冷到了极致。忆起当年父亲为了赵氏和生病的陈诺怒斥母亲,恍惚似是明白了,母亲的心只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被挽回了。
微微松了口气,陈季须和陈融又在一起说了许多话,这才行礼退下。
待到两个儿子离开,刘嫖才唤了身边伺候的蜀娘问道:“长门园如何?”
“一切安好,董君今日里身子也调养得当。只是听得他并不常出门。”
点点头,想了想刘嫖闭眼任由蜀娘上前给自己揉捏太阳穴,等再度睁眼才道:“吩咐下去,他需要什么只管供着,除非他日用千金,否则他的用度一律不必禀报。”
“是,奴婢稍后便吩咐下去。”
身处长信宫的窦太后在知晓堂邑侯府的事情之后,心中也是极为气恼,想了想直接让景帝遣了身边得力的尚志前去宣旨,只说接阿娇入宫修养。
最终阿娇也未入宫,而是直接随了母亲去长门园。
再踏入这里,阿娇只觉得命运当真是百般讽刺。前一世就是在这里她被囚一生,如今再来时,她依旧是那个被众人捧宠的翁主陈阿娇,再不是废后陈氏。
凝神一叹,这一世终是与前世不同了。
刘嫖给阿娇挑了命为怡园的园子,因着这次前来是有常住的打算,所以连带着常在阿娇身边伺候的丫鬟和教习女先生一同接了来。
虽说有了教习先生,但阿娇心中明白出去一些礼仪和规矩,母亲并没让那先生教自己别的。这也说明,母亲已然不再非要非自己谋个后位不可了。
手边的竹简之上是如今大汉版图,而在许多地方,阿娇都做了些许标记。倒非是为了她自己,这些多是为二位兄长的谋划。
想到大兄再过几日便要离京,她虽不知这一世大兄怎会得了这般际遇,又怎会获了母亲的支持,但能去外面广结朋友却也是好事。这般想着,就转头对青枝说道:“明日,咱们去寻了大兄玩耍。”
下了高阁,顺着长廊走了许久才出了院子,好在阿娇生性活泼,病去的也快,否则也走了不这般久。
待到了花园,看到满院的花红翠绿,竟想起了那日在傅家偷听人家说话之事。也不知为何,想到那人低低的叮嘱心里总觉得极为舒坦。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玉坠儿,在当日送自己离去之时,傅子卿曾送了自己这枚玉坠儿只言说是若有事可随时寻了他。
“翁主,莫不是热了?怎得脸红了?”说着青枝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纸伞撑在阿娇头上,为她遮了阳光。
嘟嘟嘴,阿娇心知青枝是关心自己,但她的小心思也不好跟别人说到,只能抬手捂了捂脸颊,嚷了两声热。
等到见了刘嫖,阿娇又是好生一顿腻歪撒娇。直到得了允许,日后可以出门但出门要多带些侍卫,才安生下来。她重生一世,才不想做如前世一般傻乎乎的女子,纵然不能花楼斗诗,也要做到长安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