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孩似是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将身子往哥哥那边靠拢。少年虽还镇定,但也瞧出眼前两位小姐定然出自权贵之家,寻日里刁蛮惯了。一时也有些后悔卖身给她。
阿娇自是猜出了那少年的意思,嗤笑一声,道:“我不欲给你给你二人改名,赶今儿回去,就先禀了母亲送去长门园让教习先生调教。”说完就极为不耐烦的挥手让人带下去安置。
这边窦蔻见阿娇办完了事,再也坐不住了,拽了拽自己的裙裾道:“今日无事,我偷了爷爷藏起来的贡酒,这会儿也该送来了。”说着一阵风一样闪出了门厅,只留一阵张扬的笑声。敢偷窦太傅御赐贡酒,想来也只有这丫头了。
没等起身,阿娇就听到几声咳嗽。门前的人,见阿娇瞧过来,嘴唇一翘,上前几步直接伸手揉了揉阿娇的脸颊。这般在外人眼里失了规矩的举动,却有着与常人没有的亲昵。
阿娇也因着这个动作湿了眼眶,前一世因着张汤治罪于自己,这位好友甚至与张氏一族脱离了关系。最终也落了郁郁而终的下场。
“咦!怎么说哭就哭起来了?我可是在京城呆不了几日,你这般哭,日后我可不敢找你了。”说着手忙脚乱的从怀里寻了一方帕子给阿娇抹着泪珠儿,张霜华不知阿娇心思,赶紧又抱又哄,“好了好了,知你想念我,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么。”
因着张霜华的父亲在京为长安吏,加之二人脾气相投,便成了极为要好的密友。若非她不愿被世人声誉相累,想来也足以同阿娇和窦蔻并称帝京姝女。
看着眼前嬉笑着逗自己的女子,阿娇破涕为笑。是啊,她回来了。如今她已求得皇祖母的承诺,又得了母亲的默许,还收回了对刘彘的情谊。重活至今,她看懂了许多,更明白了许多,再不会是前世那般倚在阑珊处苦苦盼望的长门怨妇。
“今儿个我可是偷跑出来的,你可知我那兄长严厉的很。”说着挑眉用肩头撞了撞阿娇,又拉了阿娇的手往外走去,“刚刚瞧见窦蔻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似乎又弄出了什么好东西,咱们也去瞧瞧。”
二人刚绕过长廊就见一个小丫头正打理院里的芙蓉花,似是因为做了差事,青枝正唬着面色,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她的额头。
“青枝,青枝……”阿娇心中喜悦,一边招手一边高声喊道。
见自家翁主唤自己,青枝也不再教训那小丫头,一阵小跑来到阿娇和张霜华跟前。却不想身后的小丫头也嬉笑着跟了上来,行了礼,就眨巴着大眼道:“翁主,你好久不来别院了。”
青枝没忍住笑话一声,将人拉倒身后,故意板着脸道:“还有没有规矩了,每每翁主来了,你总会闹出些幺蛾子。”
小四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憨笑两声,用手背蹭了蹭额头,却不想刚刚摆动芙蓉花时沾到手上的泥巴全蹭到了脸上。又惹的阿娇和张霜华大笑一番。
“翁主,这丫头平日里也是野惯了,以后也是不能叫道身边伺候您。”取了帕子给小四儿擦着脸上的痕迹,“不过奴婢没入侯府之前曾跟她的姐姐有些交情,便常常照看着她。”
张霜华打量小四儿片刻,见她眸光毫不躲闪,黝黑真挚似是纯善之人,不由放心了一些。因着她出生吏家,自小便有一双较常人更严肃的目光,京城小姐少有敢与之对视之人,而眼前这个丫头若非如阿娇一般心思澄澈,那便是个演戏的高手。
阿娇自是瞧见了好友的审视,因知其是真心为自己好,也不气恼。不过那李延年兄妹倒是该让霜华好好打量打量。
等窦蔻抱着半大的酒坛满手尘土的快步回来,二人才收了心思,又在一起玩闹起来。
“阿娇,这可是上好的佳酿,我祖父可是到了年节才舍得喝那么一壶。”等三个到了花厅,窦蔻赶忙将身边的人遣走,然后贼兮兮的趴在阿娇和张霜华耳边说道,“今儿个咱们也尝尝。”
张霜华也不矫情,挑眉接过酒坛,嗤笑一声问道:“这么一坛子宝贝没了,窦太傅还不气坏了。少不得以一顿板子。”
窦蔻伸手揪了揪霜华的耳朵,随后提了自己的裙裾,眼神儿一阵乱飘,待到确定跟着自己的丫头都离远了,才凑到二位好友跟前说:“哪能啊,我只是把酒偷出来了,至于那盛酒的坛子我装了半坛子水进去。”这般不到年节,谁能发现?
三位娇女本就不胜酒力,如今又痛饮了许多贡酒,可不没一会儿就醉了。阿娇倒还好,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声就要寻个房间睡觉去。倒是窦蔻和张霜华嬉笑着相互拉扯非要拼出谁的酒力好,结果没一会儿就醉的钻到了桌子下边。幸亏这花厅无人,否则还不被人嘲笑。
青枝本是就担心极为小姐醉酒,所以在三人进入花厅后就去了后院厨房,亲自盯着嬷嬷给熬了醒酒汤。谁知这边刚回来,就发现自家娇俏的小翁主不见了。这下也顾不得别的,让人扶了两位喝醉了还在嘟囔拼酒的小姐回厢房休息,就亲自到院子里寻找。这事儿可大可小,翁主醉酒是小,若被人发现醉在外面可就极容易损了闺名。
青枝这般担忧着,面上神情更加焦急。只得一边找寻,一边念叨千万莫要出了院子啊。
却不想,阿娇随意寻了个房间,刚欲睡觉就觉得身上带了酒气的衣服极为难受,嘴角撅起心里老大的不乐意。随意扯了屏风上挂着的衣服左右换上,之后歪在榻上懒懒的休息。这房间本就是大侍女的房间,床榻自是没有阿娇常用的软和舒适。
☆、第21章 子卿出场
阿娇在有些硬生生的榻上翻动了几下,有些难受的挑开眼皮,又忽闪几下突然起身。然后半醉半醒之间,就记得自己行至一个门有瑞兽,上有雕梁画拱的府邸。或许是困乏至极,最后竟然卧在瑞兽之后的石阶之上缓缓而眠。
芙蓉花香四散宜人,一身白色锦袍的男子在马车上瞌眸沉思。待到马车停下,阿木自外打开帘帐接了轮椅将他推下马车时,他才猛然睁眼。待到欲要进府,余光却被镇宅瑞兽之后的一抹湘红牵引住。挥手制止身后人的跟随,吃力的将轮椅转动到瑞兽一旁。只见女子斜倚在石狮腿上,夏日的光芒打在她面上,满是胭脂红粉。
傅子卿原本冷沉肃然的面色因着眼前这番场景柔和了许多,便是那在景帝面前都深邃冷清的眸子都沾染上了许多暖意。也不知这丫头怎得就睡到了这里,待到行近了,才嗅到浓浓的酒气。
看向左右,幸得傅家府门并未如石洛坊一般开在热闹街市,如今并未有人注意到醉卧石阶之人。想了想,傅子卿微微向前探身,见唤不醒沉睡浅笑的小人儿,索性手上用力将人抱在膝上带回了府里。
等到让侍女将人送到客房,才接过阿木递上的手帕擦拭了一番额间的汗水。待到在抬头,面上就带了许多厌恶,他这具残破的身子,也不知能撑到何时。
阿娇这一睡便过了午时,呆坐半晌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之间房间干净整洁,虽不若堂邑侯府华贵奢侈,但所列陈设也都是千金难买的珍品。掀开身上盖着的蚕丝薄被,阿娇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穿上鞋子下床,欲要出门寻人。她自是不惊慌,用的起如此华贵之物的人非富及贵,而这般人物自当识得长安阿娇,必不会为难与她。
顺着长廊行了许久,才听得有人说话。自出门,她还未见到小厮和侍女,如今听得人声,自是提起裙裾快走了几步。却见花园林深处,有男子俊秀如玉郎,虽坐与轮椅之上却不掩其翩翩清华之气。原来是那日在汉宫偶遇过的男子,他似是叫傅子卿?阿娇呢喃子卿之名,莫名的就踟蹰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并未梳理也不知此时是个怎样狼狈的形象。
摸了一下发髻,觉得有些松散,阿娇不由后退两步,正待离开。就听得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傅公子当真这般无情?”
微微垫脚便看见有一身着灰白布裙的女子婀娜立在傅子卿身前,刚刚因着被树木遮挡了视线,倒是被阿娇忽略了。
“小姐抬爱,子卿相受不起,只是傅府不招待女眷,还请小姐早早离去。”傅子卿虽还带了笑意,但语中满是淡漠和疏离,似并不为那女子黯淡带了哽咽和悲切的声音感动。
也不知是何种心态,阿娇只觉得这般话听着虽无情却极为顺耳,连带着面上的笑也灿烂了许多。甚至不急着离开了。
没再给女子开口的机会,傅子卿直接唤了阿木将人送走。等二人走远,才回首看向阿娇的方向,微微翘起嘴角,好笑的说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阿娇摸摸脸颊,不好意思的错开与傅子卿对视的视线,用手抚了抚澎湃跳动的心肝,低声道果真是美色误人啊。
她却不知,看着她脸色慢慢发红的傅子卿心中又是如何欢喜。若是知道,只怕少不得说几句坏人,看人出糗竟会欣喜。
“可是饿了?”傅子卿看着阿娇一双灵动光亮的眸子,忍不住浅浅一笑,柔声问道。再不见之前的一丝无情和淡漠。
走到傅子卿跟前,歪歪头,一双明如弯月的眼上下打量男子一番,才带了怒意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