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狼,这对于杀人手段层次不穷的施醉卿而言,的确是老套,但施醉卿亲眼见过大漠狼群撕碎秃鹫时的情形,便知道那群受过训练的狼,在撕扯猎物时,绝不是咬一口便结束了,而是极具技巧,将猎物玩弄在鼓掌之间,一次又一次给猎物机会,让猎物以为有生存的希望,,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把猎物弄得筋疲力竭,全身动弹不得,只有待宰的份,只有眼珠子随后狼群就会一拥而上,将猎物撕碎,只留下一个已经麻木的脑袋,而猎物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被狼群吞咽下肚,那种折磨,比起车裂之刑的痛苦,更甚。
不过,人死如灯灭,也有那不怕死的。
若以施醉卿的手段来论,比起身体的痛不欲生,她更善于折磨人心。让人精神奔溃如行尸走肉般死去。
“折手段,比起你的花招而言,确是老套了些,那你认为,孤王应该换个什么新鲜的法子,惩治这些不知死活的人?”
施醉卿凉凉的笑了一声,顾左右而言其他,“其实,比起喂狼,我更喜欢喂狗。”
狼太强大,向来为人所恐惧,与狼斗,赢了是英雄,输了别人也会说你是铁铮铮的汉子,反而让人在死前有些义无反顾,而狗在人们信中素来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死在狗堆里,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话柄,为人所不耻。
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希望生前潇洒,死后辉煌,在狼与狗之间,于男人而言,死在狼的手里更值。
而施醉卿最擅长的,就是折辱人,你越是怕什么,她就越是喜欢弄那些玩意将你整的半死不活。
寂璟敖淡然地勾起施醉卿的下巴,突然轻柔地问道:“卿卿,这个游戏,好玩么?”
这声音,听起来只让人毛骨悚然。
施笑着摇头,“不好玩。”
“是么?”,寂璟敖在她下巴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孤王看你,玩得挺上手的。”
“王爷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本督了,本督可记得游戏规则不曾出手,所以,这个游戏,本督玩得上手,可本督没输。”
“你没插手?”,寂璟敖冷笑,却并未点破。
离开玄武行宫之时,他与施醉卿打赌,今日不管沈惊尘是死是活,施醉卿绝不能插手,然而,施醉卿几次不动声色偏向沈惊尘,又怎能瞒过寂璟敖的眼睛。
施醉卿自然也知道,自己那点拙劣的小伎俩,寂璟敖早就看出来了,但他却依然选择放过沈惊尘,其中原因,不用琢磨,明明白白的回荡在施醉卿的心理。
在对待感情上,寂璟敖并未如他平日所表现的那般残暴狠戾不近人情,相反的,他谨慎了许多——与其杀了沈惊尘恶化他与施醉卿的关系,他更愿意放过一个没有威胁感的将死之人。
不过,这也是有底限的,沈惊尘与他,不可能成为朋友,往后必定还有交锋,他不会次次手下留情。
“卿卿,这一次,可算是还了你所谓的恩情?”,这话里的深意和森意,如冰块溜过施醉卿的背脊,她背脊轻微以
施醉卿垂头不语。
“嗯?”,寂璟敖不肯放过她,施醉卿蓦然抬起头,目光漠然地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沈惊尘一份情,一条命,重如泰山,你觉得我还得起么?”
寂璟敖一震。
玄武行宫近在眼前,那落下的金黄落日笼罩着玄武行宫夺目的宫瓦,辉煌璀璨了这富丽华贵的盛世宫殿,施醉卿起身跳下十香车,朝玄武行宫中走去,“既然还不起,何必再去还,顺其自然吧。”
寂璟敖五指蓦然收紧,半晌后若无其事的放开五指,他眸光深思地看着施醉卿孤傲的背影,良久才起身走了进去。
……
伊和父子垂头跪在玄武行宫外殿冰凉入骨的大理石上,冷汗直流。
寂璟敖斜倚在殿中斜长的兽皮横榻上,从进入殿中开始一直未曾说过话,他手指捏着碧青色的玉樽,樽中盛满了酒,目光深沉,偶尔抬起玉樽,浅浅抿一口樽中的烈酒。
殿中那紧张骇人的气氛要把人生生吞噬,江回渊等大漠军士立在两旁,听候寂璟敖对伊和的处置。
☆、109.第109章 觅儿被困
施醉卿双臂环胸立在殿侧的盘狼圆柱上,离坐在殿上的寂璟敖有几步之遥,她耷拉着眼,看起来就几分兴致缺缺。
江回渊拱了拱手,“王爷,伊和无视大漠军规,截杀大漠路人,军中军规不可废,还请王爷按军规处置。”
寂璟敖似没听见,江回渊话落后,殿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众人都不知道寂璟敖心中做如何想。
寂璟敖抬起眼,扫了战战兢兢的伊和父子一眼,玉樽中的酒已经见底,他食指从碧青的玉上松开,那玉樽便从他手中坠落,砸在他的脚下,顺着九步阶梯滚落下去,大理石和玉樽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在伊和父子的心里却像是一步一步逼近的催命符。
那玉樽在伊和将军的膝盖处转了半个圈,停住了滚动,静静地躺在伊和将军的眼前,随后,寂璟敖说出的话瞬间让伊和将军跌入地狱。
“刷干净了,送到天狼池去。”
伊和父子浑身发抖。
天狼池,那里,是大漠狼群栖息密集的地方,而寂璟敖口中的刷干净三个字,并不只是单纯的洗干净供奉给狼群享用,那三个字,就是一道酷刑。
被当成大漠兽王对待的狼,是极其挑剔的,而寂璟敖对这些有功之臣,自然是有求必应,因而送到天狼池的贡品,必先用滚烫的盐水浸泡,脱了一层皮后,再用铁齿刷将身上的赘肉刷掉,留下骨头和精肉,随后再丟入天狼池供正处于繁殖期的母狼享用,让他们能顺利生下健康的狼崽。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往日里见旁人受刑,伊和看的热血沸腾,此刻轮到自己,除了恐惧便再无其他,“恳求王爷给臣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王爷……”
“是啊,王爷,我父子自从归顺王爷就唯王爷是从,从不敢怠慢半刻,忠心耿耿侍奉王爷,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啊……”,瀍和的膝盖已经抖成了筛糠。
大殿上伊和父子的磕头声听起来只让人心悸,众人心中都知道,寂璟敖既然决定将两人送去天狼池,这就是要下决心整治跋扈的伊和,同时给那些乖戾的臣服者一记警告。
伊和,是在劫难逃。
殿中的关注点都在伊和父子的身上,觅儿心中冷笑一声,一个喜欢喂狗,一个喜欢喂狼,还真实般配的很,他看了一眼施醉卿,随即悄悄隐退在人群中,转眼消失在那柱身后。
施醉卿懒懒扯了一下嘴角,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觅儿的目光一改往日的懒散妩媚,此刻犀利锋锐,平添了几许英气,他谨慎地注意着宫殿的风声。
宫殿安静得诡异,偶尔只有一两声低调的狼名呜呜声,那狼声更像是一种嘲笑,从深幽的宫道深处传来,令人心里发寒。
赤炎大陆有言,大夏漠土苍秦王,无敌威名战九州,拔地而起雄王宫,翻云覆雨狂霎血……
大夏苍秦王、漠土行宫……这些由途径大漠的商人带到九州各地,绘声绘色的战狼传闻,神秘莫测的玄武行宫,让人不辨真假,不曾亲眼见过大漠这盛世行宫的人,便只当作一个传说一笑置之……
然而觅儿此刻深处这行宫深处,亲眼见到行宫的富丽和雄壮,也不得不探一声寂璟敖此人,不止才能非凡,性格也狂妄至极,实难掌控之人……
他轻叹一声……也难怪那人,非要他死……
……
觅儿一步一步朝更深更神秘的宫廷走去,他知道这很危险,这座宫殿和他的主人一样诡谲莫测,但他同时也知道,若能从这行宫里探知到什么秘密……那人,也一定会高兴的……
觅儿想到那人,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
突然,一声”咔嚓“的响声打破了宫廷诡异的宁静,那声音如同年久失修的机械在缓缓的启动,觅儿全身紧绷——那是什么声音?
他心中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的气息,急速地想退出这个像深渊一样的宫廷,然而,迟了……
“轰隆……”,他所站的地面一阵剧烈的抖动,随后如圆盘般急速旋转,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脚下的圆盘旋转着不知要将他带向何方,觅儿脸色凝重——
该死,失策——
看似平静无波的宫廷之中,竟然有如此诡异高深的阵法——
觅儿尽力稳住身子,他看向脚下,这才发现脚下黑沉的大理石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面光滑剔透的琉璃镜面,而此刻镜面上,倒影着他微冷的脸庞,他一双比镜光更明亮的眸子充满戒备,又有几分恐惧。
琉璃镜面上不断冒出寒气,如烟雾蒸腾,却又冷又毒,觅儿几番想冲出这块旋转的镜面,都被强大的阻力甩了回来,身上的筋骨像散架一般,偶尔还能听到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
又是一声机械的轰隆顿响,圆盘琉璃镜停了蓦然停了下来,烟雾缭绕,隐约间,觅儿看见自己身处一个水月镜花般虚幻的世界里,那紧凑冷漠地将他围困的六面铜镜中,隐隐绰绰的有他松花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