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想,她的恶疾本身来自替然弟做引魂术时的怪力反噬,因为然弟的孤魂是被紫离元神凝聚的,可能那股怪力就是魔君的神力起的反噬,现在他也有了前世神识,白虎与魔君本身同属一脉,他的内力恰巧可以消融那股魔力。
当然这都是他的猜测,在没有确定能够除去她恶疾前,依然广招名医,觅良药。
※※※
“父王,母后怎么又在睡了?”
小长然趴在床头,一脸困惑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何母后越来越多的时间在睡觉。
沐泽把目光从书卷中移开,看向床榻处的身影,“长然,过来,别扰你母后休息。”小长然乖巧地走过来,坐进了他怀里。看着怀中的儿子,心中温软一片,他是个极懂事的孩子,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像现在这般把他抱在怀里,然后轻声读书上的字给他听。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眼就是两年过去了,长然也已经三岁了。
“长然,又赖在你父王身上了吧,你父王要处理公务的。”身后传来温柔的语调,他回眸去看,见她已经从床榻上坐起要下地,连忙抱着长然走上前阻止:“别下地了,外头冷,你就躺着好了。”
左倾城不由失笑:“一直躺着连骨头都酸了,总得活动活动。”她刚侧躺着时还没注意,等到立于地面时却发现那小腹处隆起很大,已是又七个月的身孕了。
沐泽一脸紧张地上前扶住她,关切地说:“仔细这台阶。”
小长然也凑上前,拉住她的手,软声道:“母后,长然扶你。”这父子二人配合如此默契,令她又是好笑又是欣慰的,这次怀孕又是她偷偷怀上的,要不然沐泽是坚决不同意。
因为即便她的恶疾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可身体到底存有隐患,他始终不放心让她再度怀孕,上回就是怀了长然引起恶疾加重,此事已是他的心病。
但深爱一个人,又怎会不想为他生儿育女呢?
走至桌案边,低头看那案几上的书卷,是一本古典,不由心中一动,抬起眼看向身旁的男子,微笑着问:“你可有给这孩子想名字?”
沐泽笑了笑后摇头:“还不曾,并不知是男是女,等生下来再起也不迟。”
“你看这中有这么一句:啸傲东轩下。不如就取这轩字吧,无论是男还是女,都叫长轩如何?”
摊开的书页最末处,果真有着这么一句:飘然天地间,啸傲东轩下。
恰恰把然与轩都含在了内……
作者有话说:沐泽的番外终于结束了,也算是个完整的故事,至于后来左倾城有没有再复发,长然与长轩会有个什么样的故事,那可能就是下一本小说了。
正文卷 371.天命(秦舞阳番外)
中秋夜,月圆,人圆,两团圆。
北定依然是苍山覆日,寒雪兀降,茫茫四野全是银白。而处处锦灯如华锦,为银白的世界绣得几处寒花,格外的摇弋风姿。
但这却是他最后一个中秋。他叫君长然。北定大王君沐泽之长子,承载了一世荣华,却不想会在这一年的中秋夜而魂断。
在世人眼中,这一年当是天下剑戟尽皆折断,永埋寒土冰雪之中。太平盛世像永不言散的喜筵,勿须骚人墨客的辞粉饰。只需看街头,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以及衣着的新意。战争离他们已经久远,当年的凤凰坡一役,三国签下盟约,从此互不侵犯,永享太平盛世。这一战或许只在那些年长者的回忆里,还能依稀记得当年的片段,记得曾有那么一个女子以死换得天下太平。
却有谁知道,就在十年后,忽然天下都流传了一个传说。
传说那凤凰坡上已死的宁染青死而复生,传说她的女儿是凤凰转世。她叫秦舞阳。
得舞阳,即可得天下。
找不到传说的源头,却被百姓争相流传,乃至整个江湖也都群雄而起。天下两个字太过诱人,谁不想争这天下?谁不想做这天下的霸主?
可即使想法再好,也都是遗憾的,因为秦舞阳是当世霸主秦天策的长平公主,他一人掌管两国,是当之无愧的霸主。所以,传说不是传说,而是事实,谁能得到秦舞阳,不就是得到了两国的天下吗?
但却在那年,在世人欣羡的目光里,秦舞阳入主东宫,成为北定太子妃,斩断了所有人的遐想。更令人吃惊的是,北定的太子一朝更换,从长子君长然变为次子君长轩。
如今中秋夜的死局,是否就印证了那句“得舞阳者得天下”的传说?
君长然最终做了败者!
※※※
如果君长轩对她说,长然对这北定江山还有分毫的留恋,那么她想她宁可一死也不愿去见他最后一面的。三日前,长然在禁苑写了一封长信拖人送入东宫,信上说他可以死,且不给君长轩留下任何为难的话柄,只是,他要见到舞阳。最后一个中秋夜,他还是要见她。
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会演变到这步田地,长然为长子本就该是太子,且他也无野心,为何还是变成了现在这幅至死方休的局面?
十二岁那年她就被妈妈送到北定,与长然相识,然后一起长大,可哪里会想到求婚的会是比她小了两岁的长轩,而长然更把太子之位让给了他,也终把她也让了出去。那时她想不认命,可是看着长然决然的脸,最终她还是认命了。
于是她为长轩太子妃两年,目睹了他们兄弟残杀的整个过程。而在他们不死不休的争斗里,却始终印证着一件事:她是长然唯一的软肋。她不懂,既然如此,那么为何当初他要把她让给长轩?
记得在后来,长然不止一次说过,如果当初长轩请旨赐婚时,他能不顾一切地带她走,哪怕后世天涯浪迹也抵过如今光景。
也记得君长轩很早就说过:好好看着,在他与长然的争夺之中,得舞阳者得天下,他信天命。她秦舞阳就是天命!而他的话也在今夜月圆之时得到了印证。
天下之争先从北定的皇室开始争起,会不会延及东云与南绍,无人可知。她虽不是这场兄弟争夺的系铃人,但这两个男人却硬是要把她牵进洪流里,为他们做最后的了结。
因为他们都认为,战争从她而起,那么无论输还是赢,都必须由她来结束。她就像被洪流卷入无法上岸的人,浮浮沉沉最终将会湮灭在无尽深渊之内。
自有记忆以来,就受妈妈的熏陶,她不会像这时代里的许多女子那般,依附男人而生,然后把伺候自己的夫君当成是唯一可铸的事业。妈妈说,女人活着首先要独立,这种独立是从心而起的。当第一次看到长然代表北定来南绍修订两国通商盟约时,她顿然眼睛亮了,从未见过有人将白衣穿成如此谪仙气质的,他青涩的脸,几乎比父皇与长安哥哥还要俊美。
等他走时,她大哭了一场,妈妈就问她,愿不愿意去北定,当时她不懂妈妈的意思,以为去北定就能见到他了,毫不迟疑地点了头。那夜,她听到妈妈与父皇大吵了一架,可第二日父皇问她是否决定时,她坚定地告诉他决定了。
慢慢长大了后,她终于明白此去北定代表了是何意,原来那时妈妈就存了把她嫁到北定去的心。嫁给长然,这么一个想法慢慢在脑里浮现,只觉羞涩欣喜。她以东云长平公主之姿入住北定皇宫,人人尊她身份高贵,而她其实只想要长然的陪伴。
似乎大家都在等她及笄礼成,然后东云、南绍与北定,因她与长然的结合将结成永世良好。可却就在那一天,谁也没想到君长轩跪在堂下,请求赐婚,而长然则也同列,自愿罢去太子一职。此番波澜让她惊在当场,她不知自己这及笄礼会如此轰动,更不知长然为何要如此。却见他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面色冷凝,没了一丝温润。
一怒之下她也跪在堂下,请君伯伯成全她与长轩。于是,她嫁做他人妇,而他君长然奔赴前线而去,事后她冷静下来就想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可君令一下难更改,只能认命。如果这是她和长然的结局,那么只有坦然受之,以她的放下,换他长久安然。
可命运这东西从来不是你说了算,它会按着自己的轨道运行,而她终究改变不了这已经定好的棋局。
平心而论,她没有恨过长轩。原本那些与长然共度的时光岁月,她是把他给忽略了的,只记得偶尔他会远远地看着他们,目光清冷之极。
他不像长然那般温煦亲和,总是带着一层冷漠,他们两兄弟的性情可算是火与冰的两个极致。却也正是这火与冰,最终碰在了一起,而且是至死方休。
有时候,她想或许向往着妈妈那种傲然气魄,却是无法真正匹敌,妈妈就是妈妈,世间只有一个宁染青,而她是秦舞阳。
当长轩站在她面前,将长然的那封信举得很高时,他看到了沉冷的眼中有着流光。看着信上那熟悉的笔迹,悲哀的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君长轩,在向她炫耀一场令她心痛到死的胜利。而失败的那个,却是他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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