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切都晚矣。过去的不能再来,错过的也挽回不了,就如她所说,其实他有很多次机会可知道她生病这回事,但却都被无意给忽略了。
他说:“不管如何,都等你这次急症好了再走吧。”总不能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然后抬着出去?却听她在怀中道:“明日。”他低下头看她,“这个急症一般会痛上一晚,第二天就会没事了,明日我就离开。”
会痛一晚吗?那今晚他陪着吧。
心中矛盾着,既想她不要痛太久,却又因为听得她说痛过一晚后明日就会好,感觉惋惜。本以为他说等急症好了再走,起码也得多留上好些日子,却原来只剩了一个晚上。
阴霾的天终于挡不住冷空气的侵袭,到了天黑后就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在北定,其实常见,本身就处极寒,到了冬季时常会下上三天三夜的大雪。那时,雪会把整座宫殿都披上一层厚厚的银装,脚踩下去也都会是一脚深一脚浅的那般艰难。
这是沐泽第一次留宿影尘殿,大婚之时的洞房他都缺席了,却在今夜他留了下来。是真正的同榻,左倾城睡在里面面向墙面,背对着外头,他则就侧身躺在她身后。看她僵硬着身体,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感觉到她在颤抖,于是又把她抱紧了一些。
手伸到她的肚腹出,微运掌力输送传递过去,希望这样可以帮她减少些疼痛。
左倾城一直无声的任由他摆布,直到这时她再忍不住咬紧唇,甚至将唇都咬破了,唯恐将即将溢出口的哽咽发出声音来,泪滑的迅猛之极,止也止不住。她求了这么长时间的温柔,终于在这最后一夜得到了,他的怀抱真的好暖好暖,如果可以就此躺一生,她也死而无憾了。
沐泽察觉她的身体越发颤抖了,直觉伸手到她脸前抚摸,却是摸到一片湿凉,满手都是泪。终于,他凑到她耳边轻叹:“倾城,别哭了。”再这么哭下去,他会心痛的。
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身体之间再没有任何缝隙。此时他已肯定了自己心意,对她除去愧疚之外,还有爱。她以决然之姿劈入他生命,打破了他原有的生活轨迹,哪怕是被逼着还是走了出来,情绪会跟着她牵动,他会有烦躁、不安、慌乱等,更会在此时觉得身体各处无不在痛。
爱不是用来比较的,对然弟与对她的,是两种不同的爱。对然弟是守护,对她却是想一起生活。看着她安坐在那与长然说话,他会觉得心境平和与安宁。甚至此时,他对她起了占有之心,他想她今后的分分秒秒都在自己身边度过。
若这还不叫爱,那什么是爱?
正文卷 369.天涯路——沐泽番外10
沐泽使了些力,将她抱起在胸口,任她的头枕在他怀中。顺着她的视线飘向窗外,为了让室内空气流通,他有意让小碧把窗子打开了些。今夜月光皎洁,与殿内的灯光相辉映着,雪花大片大片地往下飘落,有的飘上了窗台,立即就融化。
因为屋内燃着炭火,暖暖的与外面的天寒地冻成了极度反差。可是暖的是房间,却暖不了人心,即使怀中的女人没有任何痛苦神色出现,他依然感觉到了肚腹那处有什么在动,提了真气缓缓输入,试图压制那躁动。行过一周天后,低头去看,长睫毛已经把那乌黑的眼珠覆盖住,呼吸浅的几乎感觉不到。
他紧紧凝看着,视线往下,锁住那抹红,最终印下一吻,带着炙热与绝望的吻。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却也是最后一次。明日,她必将远离宫闱,从此以后天涯两相望,相见无期。
沐泽看了她的睡颜整整一夜没合眼,等到发觉她睫毛翻飞,似有醒来之意,才赶忙闭上眼假装在沉睡之中。左倾城睁开眼有片刻怔凝,闻到熟悉的气息抬头一看,深爱的那张颜容就出现在眼前,离得是那么近。这样的距离,她几乎可看到他脸上每一个毛孔,容颜如画说的就是他。
这是她第一次从他怀中醒过来,环抱着的双臂,是那么的温暖。原本恶疾发作,每一次都会令她痛上一夜,会折磨得她根本无法入眠,却没想这次最严重,竟还是睡着了。是因为有他在吗?似曾感觉身体各处暖流阵阵,源源不断有股真气在体内流窜。
心中轻叹着,她真的好生不舍啊。却最终还是轻轻掰开了他的手,小心地跨过他下了床,立即一股寒意侵袭而来,透进骨子里。床榻底下的炭火原来已经灭了,刚才之所以暖和是因为他怀抱太过温暖之故。
去橱柜里找出厚一些的夹袄穿上,然后把青布外衣给套在了外面,尽管这样仍抵不住寒意,深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扭头就决然走出了门。走入院中,发觉雪已经停了,枯树、屋檐、地面,全都银装素裹,宛如无暇。难怪殿内不见宫人的,原来都在院中清理雪,小碧领头拿着铲子在铲雪。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像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
小碧一扭头看清站在殿门前的人,立即笑着走过来:“娘娘,您醒了啊。”接着又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是穿昨天的布衣呢,外头挺冷的,奴婢去给你拿斗篷过来。”说完就进屋内去取,脚步轻快,确实她们心里都高兴,这可是大王第一次宿在她们影尘殿,做下人的谁不盼着自个娘娘能够得宠一点。
左倾城笑了笑,没有点破,等到小碧拿着斗篷给她披上后问:“昨天整理的包袱呢?”刚她在殿内找了一遍,没找着。小碧一愣,“奴婢给收起来了,娘娘要那包袱做什么?”
“去拿来吧。”
等到小碧疑虑重重把包袱递过来时,她往肩上一卦,然后笑着说:“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娘娘了,今日我就出宫去,你们都保重。”目光朝内殿那边看了一眼后,心中道:沐泽,你也保重,还有,请一点要好好保护长然。
转过身飘然而去,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她原本可能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巫师,是主人选中了她来北定,展开了不一样的人生。不管最后的结局是如何,她都觉不悔,因为生命中出现了他。也真就唯有是他了,才能容忍被她那般肆意设计吧,换了别人早就下令杀之了。
漫漫长路无绝期,从此天涯两相忘吧,沐泽……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
清晨的空气有些单薄,吐出来的白气很快就融化在空中,她一步一个脚印往宫门踏去,手中握着的是王令,有此令牌无人是宫卫还是将领,都不敢拦她。眼前依稀出现宫门了,离了就几十米,深吸一口气,呼吸变得紧窒,很想回头看一眼,可是却不敢。因为多看一眼,就会多一分不舍,身后是她最爱的男人和最爱的儿子,她却只能昂着头踏步往前。
走到宫门前,举起手中的令牌,守卫们让开了路,宫门被打开,正想踏出那步,却发觉他们的是目光都凝在她身后。她猛然停住脚步,心念动间似有所觉,不敢置信地缓缓转过身,轻柔如画是白色,世间最美是白色,那抹白比这银白的世界更动人,是那人唯一的标识。
白衣飘扬,随风而舞,谪仙风采展露无疑。青丝并未挽起,松散在身后,像是匆匆而追,双眸紧攫着她,眸光中清润如水却又带着炙烁。
她微微弯唇:“你是来送我的吗?”
沐泽心口一窒,他是来送她的吗?见她醒来有意装成沉睡,因为知道她去意坚决,绝不可能更改决定,不想最后的离别变的那般心碎。可是等听到她脚步声离去时,只觉心在一片一片的剥落,空的让他无法呼吸。
急急忙忙从床上翻身而起,也顾不得挽发穿衣,就冲出了殿门,却是不见她身影。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终于在宫门前百米处看到了她的身影,于是他在她身后停下来,一步一步跟到了这里。她回头一句问话,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左倾城见他无声,只凝看着自己,又朝他笑了笑说:“不是也没关系,我这就走了。”艰难地转身,只走了一步,就被他从身后紧紧箍住,没有一丝缝隙,甚至都可感觉疼痛。
“别走,倾城。”他在她耳边如是说,声音里带着祈求。
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滚落在他环住她腰的手上。沐泽轻颤了一下,却是抱得更紧了,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嘶哑着声音说:“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把我的心给骗走之后再撒手而去?倾城,不要走。”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问,扭过头去看他,只模糊看见那深埋着的前额,以及清晰地感觉到脖颈处的湿润。
沐泽抬起微红的眼,直直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撒谎,根本就没有那什么师傅,你这出去也不是去求医,就是想要离开这里,离开我。左倾城,你不能这么残忍,长然不能没有母亲,而我,不能没有你。”他只知道,她若走了,那么心就彻底空了,什么念想都没有。
张口想要反驳,却是语不成声,泪已铺满整张脸,而更令她心痛的是男人红了的眼眶,眼角的湿润,以及那几乎是卑微的祈求。她以为从昨夜到今晨,已经得到了最多的温柔来自于他,可是现在他说不能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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