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放心不下君焕,默然的垂头一动不动。云千雪抚了抚她的额发,细细的安慰了一通才勉强将她劝出去。又瞧着姜子君悲痛不能自已,她也不敢轻易的去打扰。只站在酸枝木雕并蒂莲花的碧纱橱之后,忧心忡忡的往里看着,心里自是不住的祈祷满天神佛不要将这样的厄运与不幸降临到姜子君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敦肃夫人推门而入,云千雪听见那宽厚而温和的声音,心间不自觉的一跳。循声瞧过去,眼波正落在敦肃夫人满含关切与惊诧的神情上。
云千雪眸光幽幽,很快对着郑如宝肃了一肃,缓声答道:“二皇子落了水,”她语顿,忽然想起方才瞧见郑如宝扶着顾临怡出了长生殿,心里顿生疑惑,便是很快清浅一笑,扬眉问郑如宝道:“夫人在配殿许久,没听见动静?”
郑如宝一边往屋子里间儿瞧过去,一边蹙眉,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是听见动静才过来的,却不知道是二皇子落水了。可要不要紧……”
两人正说话间,便听见屋子里“唔”的一声,是君焕把肚子里的脏水吐了出来。云千雪闻声慢吞吞的转身,可眼角余光仍旧打量着郑如宝。
君焕虚弱的咳个不停,姜子君见儿子有了动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立时破涕为笑,上前揽过君焕,摸着他温热的小脸蛋儿,感受着他的气息,心里竟是无限的幸福安然。
黄槐、王振等人也纷纷都放下心来,擦着眼角的泪,忙不迭的道了几句阿弥陀佛。
“德妃娘娘,二皇子现下脏水是吐出来了,可身子还未缓过来,先躺下来歇一歇。过一个时辰,等一切都无甚大爱了,在送回关雎宫。”李香薷轻缓的扶着姜子君,提醒道。
姜子君自不敢不听李香薷的话,亲自抱着君焕将他送到了床榻上。自己也不动弹,抚着君焕还沾着水的小脸蛋儿,牵出帕子替他擦拭了一遍。可心口始终还是提着的,有些缓不过神。
早有宫人乘船去宣召御医,因着是在长生殿,御医这会儿才总算赶到。何晟又替君焕检查了一遍,与李香薷的说法相差无几。云千雪便立时让人去正殿知会太后、太妃等人,报了平安。
见二皇子安然无恙了,姜子君让黄槐在屋子里守着。她与云千雪交换了一下眼色,立时与郑如宝一道出来,进了配殿的明间,欲询问跟在君焕身边的宫人乳母。
云珠与颜欢两个这会儿也被乳母带着在明间里,两个丫头静了半晌,勉强回了神。
因为方才的惊悸,姜子君现在的嘴唇还有些发白。她进了明间,直接问王振道:“好好的让你领着公主皇子去看仙鹤,你是怎么当得差!二皇子怎么掉进湖里的?”
王振、乳娘等人全都颤颤的跪着,见姜子君怒不可遏的神色。一众人都是抖得筛糠一样,瑟瑟的打着哆嗦道:“这,奴才、奴婢等人也没瞧清楚。”
“二皇子想要给仙鹤喂食,奴才,奴才让人去取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王振额上涔涔的冒着冷汗,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若非清平公主瞧见叫了出来,奴才,奴才还……”
德妃听着这话,更是勃然变色,“清平公主要是没瞧见,岂不是都不知道二皇子不见了!”她说着,嘭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殿下之人皆是胆战心惊,“本宫让你们这么多人跟着,竟然谁都没看住!你们当得是什么差!”
云千雪侧首拍了拍姜子君的手臂,轻缓的安慰道:“你先问清楚了再动怒也不迟!”云千雪说着,立时抬手让颜欢进前。颜欢显然还有些惊惧不安,缓缓的走过来,钻进云千雪的怀里,扭着她的脖子,怯怯道:“母妃,怕,颜欢怕。”
“你们几个一直跟着公主,可瞧见是怎么回事儿?”云千雪有意的用手遮住颜欢的耳朵,才低低开口询问起朱嬷嬷等人。
朱嬷嬷不觉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垂首小声道:“奴婢也没瞧见。当时公主也忽然跑开了,奴婢瞧见,立时追了上去。刚追上公主,就瞧见公主指着那太液池那边。也没听清喊了什么,奴婢就听见了二皇子落水的声音。”
云千雪的心里很是奇怪,君焕已经有四岁了,可能自己走到太液池边儿上,不小心跌进太液池里吗?
“想是天黑,二皇子只顾着跑也没注意,不当心跌进的太液池吧?”敦肃夫人温然开口。
姜子君却深不以为然,“焕儿又不是两岁的孩童,他都四岁了,再怎么疯玩儿、疯跑,也绝不会往太液池里跑!”
云千雪心生狐疑,垂首轻声的向颜欢询问道:“颜欢你看见什么了?你可看见焕哥哥是怎么跌进水里的?”
☆、第40章 频出事端
颜欢不安的眨着眼睛,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她还不到四岁,心智未开。云千雪心觉,颜欢这样的恐惧,必定不是简单的因为君焕落水。她该是瞧见了什么,才让她这样惊慌不安。
云千雪自然是心疼不已,一边拍着颜欢的背尽力安抚,一边放软了声音,轻柔的问道:“颜欢,你告诉母妃,焕哥哥是自己掉下水里的?”
颜欢缩在云千雪的怀中,像极了受惊的兔子,瘪着一张嘴不说话。直过了半晌,她才轻缓的摇了摇头。云千雪镇定神色,又轻缓的问她道:“那有人推了焕哥哥吗?”云千雪尽管这样问出口,可实在没有抱多大的期望。颜欢还这样小,外面的天色又暗,就算她真瞧见有人推了君焕,也未必能认出来。
“有人推了焕哥哥。”颜欢说出这话更像是学云千雪的口气,她似懂非懂,小手忽然抬起来,轻轻的推了云千雪的手臂。眼睛碌碌的一转,带着惶惶不安。云千雪自是讶然于颜欢能听懂这话,便又道:“推焕哥哥的人穿的是什么衣裳?是什么颜色、花样的,”云千雪略一语顿,环视了屋子里一圈儿,拉着颜欢的小手道:“颜欢瞧一瞧,这屋子里人穿着的衣裳,有没有你刚才瞧见的,你指给母妃看!”
颜欢咬着嘴唇,转头懦懦的看了一圈儿,方又转向云千雪,一声不吭的摇头。云千雪拢着颜欢的额头靠在自己的怀里,缓缓地拍着她,“没事儿了,有母妃在呢。”她说着,满含深意的凝了姜子君一眼。
姜子君想也未想,立时扬声吩咐道:“王振,去给本宫查出来,谁去过方才往二皇子落水的地方!”
“我瞧着外面天色这样暗,清平公主身边的宫人也都没瞧见,别是清平看错了吧?”敦肃夫人温然一笑,满含疑虑的提醒着姜子君。
姜子君闻言,心里颇为惊疑。一双眸子冷然向敦肃夫人扫了过去,“敦肃夫人觉着此时应该怎么处置?”
郑如宝自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面上有些讪讪的,淡然说道:“怎么处置在德妃,也不在我。我只是觉着,谁敢无端端的推二皇子落水呢。只怕是一场虚惊,如今各府的王妃、夫人都在,好歹家丑不可外扬!”
姜子君凉凉一笑,目光染上几分锐利,森然道:“怕是有许多人在心里都打了不该打的主意!”
郑如宝不由蹙了眉,也不再多说,而是回身往顾临怡醒酒的厢房去。姜子君瞧着郑如宝要离开,神情寡淡,幽然开口拦了她道:“敦肃夫人这是预备往哪儿去呢?既然你也关心焕儿,倒不如一道坐着听听。看看是清平看差了,还是有人意图不轨,蓄意谋害皇嗣!”
“德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郑如宝回身,面上流露出些许不悦之色。“好好的谁不要命了吗?敢蓄意谋害皇嗣!”
云千雪见两人似是隐隐要起争执,便是垂首与李香薷道:“你去回禀给太后,请她老人家做主,散了晚宴吧。”李香薷喏喏的应了,返回正殿。
太后得了回禀,又询问了一回二皇子的身子如何。李香薷一五一十的回完,将清平公主似是瞧见有人推了二皇子下水这样的话说给了太后听。太后目光幽沉,想了半刻,便着人先将几位王妃与各家的诰命夫人送离了蓬莱洲。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正殿里剩下的便都是宫里的妃嫔。太后立即让人将德妃、元妃、敦肃夫人等人都请回了大殿。
各宫妃嫔,随侍的宫人此刻都在坐上,却唯独不见顾临怡。
“贵妃呢?”太后声音沉沉,带着肃穆与威严。
敦肃夫人上前,毕恭毕敬的垂首回道:“贵妃酒醉,臣妾让人扶着在配殿歇息呢。这会儿只怕上不了殿!”
太后表情亦发不善,轻哼了一声,道:“端阳的宫宴,哀家特意交给了她来筹办。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竟还有脸歇着!”太后极少这样严厉。
敦肃夫人忙道:“臣妾让人去请贵妃出来!”
太后轻哂,挥手不耐道:“不必了,现下出来还有什么用。”
说话的功夫,王振已经带着人挨个儿都盘查了一番。太后话音刚落,王振便领着几个附近当值的宫人进门,向太后、德妃等人禀道:“奴才一一查问过,二皇子落水的那一处因为挨着后殿,原本就偏。谁也没瞧见有人往那边走动过。”
敦肃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温和的向太后说道:“外面天色暗,那一处又没有几个灯笼,许是清平公主看差了呢!风一吹树影,小孩子瞧着也像是人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