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郑如宝安坐下来,瞧着顾临怡脸颊微微泛红,嫣然含笑,道:“贵妃可是饮多了,臣妾已经让人准备了醒酒汤,可要下去用一些?”
顾临怡摆首,眼神却盯着对面儿女绕膝的德妃与云千雪两人,心里极不是滋味,脱口道:“你与我入宫这么些年,是一儿半女都没有。你瞧瞧德妃与元妃的好福气,一个有个养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呢如今是一儿一女,肚子里生的那个还不知道是个什么!”
郑如宝心中一颤,无比酸苦,强打着精神道:“元妃娘娘身边还有七皇子,总好过臣妾!”
顾临怡凑近了郑如宝,冷然一哼,道:“你瞧,她们有那么多孩子,她们哪儿养的过来。皇上与太后总说她们贤德,她们既是贤德,怎么不将孩子分给没有孩子的人!”
“怎么能好好的拆散人家亲生母子?”郑如宝听着顾临怡这话,自然是晓得她是喝醉了,忙出生阻了顾临怡的话,道:“贵妃饮多了,臣妾扶你下去散散酒气!”
顾临怡却是莞尔,摇头缓声幽然道:“没有,本宫心里清楚的很呢!夫人,若是德妃与元妃没了,咱们就不算拆散亲生母子了。”
郑如宝听见顾临怡这话,大是惊心,立刻掩住了顾临怡的嘴,与她身边的韵夏道:“你家娘娘喝的有些多了,你与本宫一同扶着去偏殿醒醒酒!”
韵夏连声应了,忙去扶着顾临怡起身。顾临怡却似笑非笑,手里拿着杯盏,也不避开,跟着韵夏起身。她身子虚软,走起路来微微有些发晃。
和风漫卷夹杂着花树草木的香气吹进大殿,夏夜的启曌城凉爽的让人愉悦。丝竹管弦之声和着软语绵绵、婉转笙歌,这样的升平景象,能让人恍然生出几许误会。
误会起这皇宫里,原本就是个歌舞升平的富贵太平之处。
君焕在殿里玩儿的不痛快,这会儿偏要拉着云珠与颜欢两个出长生殿。姜子君怕是宴席之上人多手杂,又想起二月二时的虚惊。细细的叮嘱了乳母一番,又多派了一些人跟着往后院去看仙鹤。
瞧着几个孩子欢呼雀跃的离开,姜子君不由叹道:“可真是不易啊,没有这几个之前。筵席便是筵席,哪儿有那么多担惊受怕的事儿!如今放着这么些人跟着,我心里还是不落地呢。”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何况又是皇宫里的孩子,总难免整日跟着担惊受怕呢!”云千雪也是一叹,随手捻了一块核桃糕放在嘴里,咽下之后,便是有意岔开话头儿道:“这核桃糕与往常不同呢!”
云千雪原本是随意那么一说,姜子君立时有些警觉起来,自己也拿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尝了尝,却并没有吃出什么不对劲,“不同吗?我吃着倒是都一样!”姜子君将那一整块慢慢的用了,笑道:“许是你们擅医的,都能尝出味道上的差别。我倒是粗惯了的,倒是觉着核桃糕和桃仁儿糕都是甜甜的一个味道呢!”
云千雪婉然含笑,道:“你细细的品,核桃的味道不如往常那么重,”她语顿,递了一块儿给李香薷道:“你尝一尝,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李香薷笑着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品着道:“当真不似长乐宫里做的味道浓,想来是核桃放得少的缘故!”
姜子君啧啧叹道:“我可晓得你那长乐宫的小厨房是数一数二的好!”
云千雪微微敛容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姜子君笑了笑,凑近云千雪,岔开话道:“舒妃肚子里的那个已经诊出了男胎、女胎,你肚子里这个眼瞧着也奔着五个月去了,让莫大人诊了没有?”
“她那肚子早就被人惦记上了,如今早早的传出来是个男胎,她也不怕扎眼。别说我现在还未足五个月,便是等到月份到了,我也不让人断。男胎、女胎都无甚分别!”云千雪轻慢的小声开口。
姜子君自觉在理,随着笑道:“都说酸儿辣女,我听说她平日吃辣的最多,倒不太吃酸。这一胎是男是女,也实在不好说呢!御医院倒是回说好听话,言之凿凿的说是男胎。”
云千雪心里倒是无比的惊奇,道:“照说这样的事儿心里都忌讳,便是说出来,也是私底下悄悄地告诉给怀着的那一个。如今御医院倒是肯说出来,沈御医的胆子也真是大!”
姜子君摇了摇头,“没听说是沈御医说的,这话都是从御医院里传出来的,具体是哪一位,可不太知道!”
“能摸着舒妃脉象的也只有沈御医一人,这不知道是哪一位御医给断出来的也真是奇怪!”云千雪垂睫,手指点着靠近自己的杯沿儿,幽幽道。
姜子君倒有些漫不经心,“她们诊脉不是都有脉案,许是几个人一起研究出来的结果,否则御医院里的人敢这样言之凿凿!”姜子君语顿,朝着舒妃努了努嘴道:“你瞧那一位,自打听说自己肚子里是个男胎之后,成日就差横着走了!”
云千雪嗤的一笑,正要接话,便瞧见姜子君的随侍太监王振进了门,他脸色煞白,模样极是慌张无措。
☆、第39章 意外落水
王振头上渗着层层的冷汗,嘴唇忍不住的哆嗦,走到姜子君与云千雪的面前,便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颤颤道:“娘娘,二皇子……”王振因为太过惊惧,牙齿怕的微微打颤,吓得有些回不过神,竟是快要哭出来。
姜子君心头一紧,立时问道:“二皇子怎么了?”
“二皇子,二皇子,跌进太液池了。”王振哭丧着脸。
姜子君惊得,霍一声从坐上站起,脸色煞白。这番动静,自是将殿内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姜子君立时敛着衣袖,提起宽大的裙摆一语未发,急匆匆的奔着殿外去。
云千雪也是无比的震惊与忧心,忙睇了李香薷一眼示意她跟过去。自己则向太后回禀过,才带着人往配电去。
二皇子无故跌进水里,这一场热闹的晚宴自是戛然而止。坐上的人都静默下来,太后没说话,旁人也都不敢言语。
倒是贵太妃心急忧心的说道:“咱们快去瞧瞧。”
太后面色肃然,再不复方才的欢悦样子。她声音发沉,敛容道:“咱们去瞧什么,平白让人手忙脚乱!且等一等吧,元妃身边的宫女是懂医术的,有她跟着。”
庄太妃不由蹙眉,小声嘀咕道:“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掉进太液池,那池水可深……”庄太妃说着,太后脸上的神情亦发难看起来。
此时君焕已经被人救了上来,送去了东边的配殿,里里外外正乱作一团。见姜子君到了东配殿,一干宫女、太监、侍卫都纷纷跪下向她行礼问安。姜子君面上带着惊慌的神情,也不等他们请安,快步的近乎于小跑一样进了屋子里。她头一次这样着慌,全然顾不得什么仪态。
君焕软绵绵的身子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跟着的乳娘噗通一声跪在姜子君的面前,嚎啕大哭的说道:“娘娘,二皇子,二皇子没气儿了!”
姜子君闻言,是双腿发软,直直的跌了下去。黄槐忍着眼泪,强扶住姜子君,连连摇头,道:“不会的!娘娘,咱们二皇子吉人天相。如今御医还没来,还没跟着查看过!二皇子绝不会有事儿的!”
姜子君最是个刚强的性子,可这会儿她被吓得心胆巨寒,六神无主。一颗心似是被无数的猫爪子挠着、拽着,七上八下,疼的喘不上气。眼泪便止不住的从眼圈儿里钻出来,她靠在黄槐的怀里,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那份儿绝望和恐惧,仿佛自己也要跟着立时死了一样。
李香薷正在乳娘与黄槐说话的功夫进的门,听见那话,又瞧见床榻上的君焕面如纸色,嘴唇发青。想也未想,极快的进前将他提起来,膝盖顶住他的小腹,手掌使劲儿的在君焕的背后按压。
黄槐勉强支着姜子君,连声道:“娘娘,李姑娘有办法!二皇子还能救!必定还能救回来的!”
姜子君将信将疑,暂且忍住泪意,一转不转的看着李香薷。李香薷也无甚把握,心里十分忐忑,可却丝毫不敢松懈。为君焕拍背的手,又加重了力气。闷闷的声响,听得姜子君心惊肉跳。一双手紧紧的绞着袖子,屋子里隐隐有低低的啜泣。姜子君浑身发抖,打了一个机灵,冷冰冰的说:“是谁在哭!哭什么!二皇子还在,二皇子又没有死!你们急着哭什么!”
姜子君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屋子里的人吓得统统不敢做声,所有的眼睛悉数都盯在了李香薷的身上。
云珠与颜欢两个也是受了惊吓,两个小丫头站在屋子的外间儿,云珠晓得事情有多严重,心里担心君焕,乳娘如何也带不走。颜欢虽然不大懂,可云珠不走,她也不走。听见姜子君这一声惊怒的呵斥,两个丫头都是颤颤的一哆嗦。
云千雪在外面远远的,便听见了姜子君凄厉的声音。她推了门还未踏进去,颜欢便是哇的一声扑进了云千雪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被这样一扑,唬得不轻,险些没站稳。绿竹跟在身后扶了她一把,她才福身细致的查看起颜欢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小丫头仿佛只是被唬着了,人倒是无碍。云千雪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立时让乳母将两个丫头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