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似棠乖戾一笑,刻毒的说道:“在我面前,岂容你一个没品没级的姨娘我、我的自称?遇见我的仪驾,不知规避行礼,你这是目无尊上,以下犯上!”
周倪臻被裴似棠这般凌厉的样子震的微微有些发愣,怔忪着道:“我,妾身,妾身当真没瞧见裴贵人的仪驾。”
裴似棠冷笑,指着周倪臻对身边跟着的宫人道:“给我掌嘴!周姨娘这张嘴是又厉害,又不干净。给我狠狠的打,也让周姨娘好好记得,以后什么话该挂在嘴上,什么话不该挂在嘴上!”
周倪臻心里自是不服,忙道:“妾身几时言语冲撞了裴贵人?从放在碰见小主,妾身与您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小主做什么要掌妾身的嘴!”
“周姨娘这意思是说我故意要诬赖你吗?”裴似棠扬了扬眉梢,冷冽的眼风自她面上刮过去。
周倪臻强忍着,提醒裴似棠道:“裴小主,一会儿就是端阳晚宴。小主这会儿若是掌了妾身的嘴,怕是太后、太妃瞧见都不好看吧!”
裴似棠不以为然,讥诮的牵唇,“不过是苏府一个小小的姨娘,还真以为别人叫你一声侧夫人,你就是真真儿的夫人了?你到没到端阳晚宴又有谁会在意,别说我现下打了你巴掌,就是这会儿打死你又能如何?”
“小主,咱们还是赶紧往蓬莱洲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含露在一旁小声提醒了裴似棠一句。她是内仆局拨过来的宫女,自然比裴似棠身边的心腹要温吞小心谨慎一些。
裴似棠心下带着气,被含露这样一劝,愈加火冒三丈,“你是我的宫人,还是她的宫人!我如今让你们去掌她的嘴!谁若是不去,今儿个晚上我就打谁的板子!”
珮双眼见着自家姑娘要吃亏,如何能让,当即横在周倪臻的身前,提醒裴似棠道:“裴小主,怡康贵太妃这会儿还等着侧夫人去请安,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儿,您在这里打了人,只怕彼此脸上都不大好看吧?”
裴似棠亦发怒气上涌,让人将珮双与周倪臻拉开。宫人得了吩咐,几个宫女太监一齐进前将珮双与周倪臻摁着,左右开弓打起了巴掌。噼噼啪啪的声响伴着主仆二人哀哀的呼号,充斥在幽静的宫巷内。
裴似棠听着那巴掌的声音,只觉着心里无限的过瘾,咬唇,得意的睨着周倪臻,道:“周姨娘,你不是很本事吗?惯会无事生非,无中生有!”
没一会儿的功夫,周倪臻细白的脸颊便是被打的红肿不堪,嘴角都渗出了血。她呜呜的哭着,道:“妾身……妾身……没有……”
“你们都在做什么!”身后忽然响起愠怒的声音。
裴似棠回头,正见傅嫔扶着敦肃夫人从合璧宫出来,两人刚踏出宫门,便听见宫巷里的动静。
敦肃夫人沉着脸,表情极为肃穆。宫人也都立时都停了手,跪地向敦肃夫人请安行礼。
周倪臻与珮双两人被打的十分狼狈,这会儿总算瞧见有人来了。先是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周倪臻便是哇的一声,哭的歇斯底里的,道:“夫人,夫人要替妾身主持公道啊!裴贵人在宫巷里碰见了妾身,什么都还没说,好好的就要让身边的宫人过来掌嘴!妾身委屈冤枉呐!”
裴似棠听着周倪臻先告了恶状,立时转首啐了一口,满不在乎,慢悠悠的向敦肃夫人道:“周姨娘可不是好好的,她瞧见嫔妾的仪驾恍若未见,既不回避也不行礼。是周姨娘先目无尊上,以下犯上!嫔妾不过是教教周姨娘规矩!”
傅嫔瞧着周倪臻被打红肿淤血的脸颊,忍不住啧啧叹道:“裴贵人这手下的也忒狠了一些,说到底这苏家侧夫人也是太后请进宫的。有什么错,教训几句也就罢了。你这好好的在昭台宫门口打了人,这,这不是让夫人难做吗!”
周倪臻听着傅嫔这话,分明就是有心要帮着自己,亦发大了胆子,哭诉道:“妾身与珮双走着,实在是没瞧见裴贵人。等看见的时候,妾身与珮双立时向裴贵人问了安。可裴贵人不知是为了什么,刚一见面儿就要打人!妾身早就向裴贵人禀明,怡康贵太妃在长信宫等着妾身,可裴贵人听也不听!妾身虽说不是皇上诰封的夫人,却也是得了太后的恩旨才进的宫呐!”
傅嫔笑睨了裴似棠一眼,越发火上浇油的说道:“裴贵人你也太武断专横了,你罚侧夫人也就罢了,还敢对怡康贵太妃不恭敬么?”
裴似棠瞧不上傅嫔出身低微,仗着位份指手画脚。傅嫔又是深恨裴似棠的嚣张跋扈,如今寻找整治她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撒手。裴似棠骄矜归骄矜,却也不是极蠢的人。这怡康贵太妃的儿子娶得是敦肃夫人的亲妹子,怡康贵太妃与敦肃夫人自是亲近。如今傅嫔落井下石的一句话,立时让敦肃夫人变了脸色。
“嫔妾不敢对太妃不恭敬,”裴似棠忙恭顺的向着敦肃夫人跪下,尽管心中无限腹诽,语气却也立时软了下来,“方才乱的很,嫔妾根本就没听见周姨娘说这样的话!”
敦肃夫人垂首,看了看周倪臻的脸,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宫人道:“去请个御医来给侧夫人瞧瞧,这脸上的伤怕是没法儿参加今晚的筵席了。”宫女忙讷讷的应下,快步奔着御医院而去。
“裴贵人,不是本宫责备你。你如今在宫里,到底不似在你们裴府了!皇上与太后治下一向温和宽厚,不能动辄打骂人的。就算侧夫人真挡了你的去路,想来也是无心的。何况,她到底是太后请进来的,你行事之前,也实在该好好想一想。今儿个的端阳晚宴,你也不必去了,本宫罚你在微雨堂思过。你好好想清楚一些,自己今儿个这顿巴掌,该不该!”
裴似棠自不服气,两颊气的鼓鼓的,道:“夫人,错的又不是我!分明就是……”
敦肃夫人眸光冰冷,森然从裴似棠的脸上飘过,也不与她说话,而是转向了她身边的宫人,道:“你们两个在主子身边,不能时时的规劝,反倒是挑唆你们的主子生出事端,你们这些人,各自去宫正司领十个板子。”
“夫人!”
☆、第37章 结下梁子
裴似棠自是委屈,她不过是罚了苏府的姨娘。如今自己被罚禁足思过不说,连着身边的宫人都要被打板子,实在是颜面尽失。若是当真让敦肃夫人下了旨意得逞,她往后在宫里,在一同进宫的六人面前哪儿还会有立足之地?
“夫人!嫔妾不服!嫔妾没有做错,夫人为什么要惩罚嫔妾与嫔妾的宫人?”裴似棠仰着脖子,目光很是坚持倔强。
敦肃夫人在宫中多年,自没见过哪个宫嫔敢与自己这般冷硬的顶撞。她原本温和的眉目,不觉现出少有的厌恶与不悦,“裴贵人,你是说本宫处事不公?”
“夫人岂会不公!”傅嫔眉目轻扬,讥讽的看向裴似棠,“裴贵人,夫人没说你有错,也没说侧夫人就做得对。她冒犯了你,你惩治她原是应当的事儿。只是,”傅嫔语顿,微微摇首轻哂,道:“实在不该掌侧夫人的嘴!你没错在责罚侧夫人身上,而是错在,罚的太重了!你可懂了!”
裴似棠心里似是烧着一把火,瞧着傅嫔这般狐假虎威的样子,气的心里直哆嗦,还要分辨什么,傅嫔便又是清清淡淡的一笑,拦了她道:“裴贵人,我劝你一句。什么都别说了,夫人已经从轻处置了,你再言语一句,惹得夫人动了真怒,就不是禁足和每个人赏十个板子这样简单了!”
“你……”裴似棠正要起身分辨,立时被含露拉了下来,轻道:“小主,您顶撞不得敦肃夫人与傅嫔!”她话落,立时膝行着上前叩头向着敦肃夫人道:“奴婢领罚!”含露这话一出口,另外跟着的几个奴才也纷纷上前叩头道:“奴婢、奴才领罚。”
傅嫔笑的明媚,轻飘飘道:“裴贵人,你的宫人,可比你懂事儿多了!”傅嫔这番话落,立时转身扶着敦肃夫人道:“夫人,咱们去蓬莱洲吧!还要乘着小舟过太液池,可得费一会儿功夫呢!省着太后、太妃都到了,咱们晚了,总是不敬!”
敦肃夫人轻轻的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周倪臻道:“侧夫人暂且在昭台宫的庑房等一等太医,等看过脸,上过药再出宫也不迟。”敦肃夫人神情温和再不似方才对裴似棠的戾色,“结香,你陪着侧夫人,等看完了脸,亲自送着往雍德门先出宫吧!也不必等苏夫人了。”
结香恭顺的垂首,道了一声是。敦肃夫人与傅嫔两人这才转身各自去上了仪驾。
裴似棠低垂着眼帘,牙咬的咯咯作响。一双手袖在袖笼里紧紧的攥着。眼睛红彤彤的,却始终硬撑着不叫泪落下来。
“这裴贵人当真是咱们昭台宫的麻烦!往后可……”
敦肃夫人与傅嫔的肩舆被抬起来,冰冷讥诮的话远远的随着微风传过来,直接吹进了裴似棠的耳中。
周倪臻幸灾乐祸的扶着结香起身,一壁用帕子捂着脸,一壁慢悠悠的从裴似棠的身前走过,大声的自语道:“这下可好,谁也去不上,可真真儿是损人不利己!”
裴似棠咬牙,怒斥道:“你说什么?”
周倪臻掩唇一笑,眼中流露出几许惊惧的神色,可更多的却是嘲笑,“妾身能说什么,不过是自己与自己言语一句罢了!难不成,又冲撞了裴贵人,裴贵人还要赏妾身巴掌吗?敦肃夫人与傅嫔还没走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