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速放得很慢,似是完全沉浸自己的思绪里,并不意有没有倾听者。
燕脂环臂而坐,手指飞快的从外关一路试探到神章,想引动气海。她连日随皇甫觉打坐,气海本已有内力流动。如果能调动几分内力,就可以胁住王临波,借机脱身。
只是下迷药的却是很谨慎,除了迷迭散之外还用了相当分量的牵神引,她尝试片刻,气海依旧死锁。
她坐直身子,冷冷望着王临波,“清平公主喜获麟儿,本宫还未恭喜太妃当了外祖母。”
王临波的表情马上便僵住了,美眸森寒寒的瞪向她,燕脂毫不回避,明澈的目光里□裸的轻视与憎恶。
王临波忽然扑哧一笑,手指抚上眼角,“是啊,再怎么怨也没办法,岁月不饶。皇后娘娘心底骂违背伦,□无耻。其实,有什么错?爱有什么错?陪他身边十二年,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为什么最后站他身边的不能是?”
燕脂冷笑,“先皇宠爱,许贵妃之位,荣宠无双。却背着他,与皇子私通。于夫失了妇德,与子悖了伦:将掳来,匿于公主府,万一事发,公主府上下都的与陪葬。无臣之纲,无母之慈。无君无夫,无仁无义,无德无容,仅凭一爱字,便想立于前,恬不知耻,做尽一切勾当?荒谬至极!”
她声音本自清冽,这几句话含恨说来,更如错金裂玉,字字冰雪。
王临波唇角的笑意慢慢隐退,半晌轻轻击掌,“皇后娘娘好口舌,觉儿的眼光一向都很好。只是皇后也曾与男子独处一室,做了诸多难以诉说之事,怎的还能呆国母的位置上,理直气壮说出这些话来?”
燕脂一怔,手指紧紧蜷起,一字一字顿道:“是——!”
当日山洞中清醒到血肉的耻辱又活了回来,指甲深深地扎进血肉,尖锐的疼痛不能郁解半分心头压抑的狂啸。
她本怀疑过当日之事是宫中妇所为,皇甫觉彻查秦简之后却说他是魔教余孽,秀王府的死士。
都交给,什么都不用想。
所有杀害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燕脂,负尽天下,定不会负。
......
原来,都是假的。
一口甜腥闯到喉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王临波愉快的看着她,笑着点点头,“是。秦简是的。为了这儿,觉儿恼了。尼庵的日子着实清苦,好容易哄他气消了。”
燕脂突然紧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脸色苍白如雪,猩红的鲜血顺着唇角滴了下来。她紧紧的蜷缩着,冷汗从挺秀的鼻尖上渗了出来,唇齿之间迸出细碎的呻吟。
王临波笑得愈发畅快,牙齿咬着红唇,像小女孩见到了心爱的玩具,眼神有执拗的喜悦,喃喃说道:“为什么要动心呢?不动心的话便不会痛苦,爱上他的女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都一样,都一样......痛吧......痛吧......”她格格大笑,笑得眼泪从眼角溢出。
燕脂伏床榻上,眼睑紧闭,一动不动。
王临波的笑声渐渐歇了,慢慢拭了眼角的泪,偏头看了她半晌,眼神有小小得意的歹毒,自言自语道:“若是能死也便解脱了,只是现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呢。”
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她半晌,手指抚上她的脸,指掌下肌理顺滑,离得这般近也无半点瑕疵,笑容渐渐扭曲,指甲狠狠划下。
燕脂突然睁开眼,食指顺势点中她肘间麻穴,擒住她肩膀往后一拉,发间金钗已抵住她的脖颈。
她的动作太快,王临波的笑容还来不及消退,便这样凝固了脸上。
燕脂低低喘着,笑容清冷如雪,“太妃,别动。否则这花容月貌可就难保。”
深夜,一辆青帏翠幄车静静驶出了公主府的侧门。
王临波冷眼望着燕脂,“已经把带出了公主府,什么时候放了?”
燕脂脸色苍白,偶尔压抑的低咳,执簪的手依旧稳定,“让身后的滚开!”
王临波冷笑,“深夜出府,身边一个跟着的也没有,岂不更让猜疑?明不说暗话,即便杀了,也不可能出得永胜门,最多也只能送到这儿。”
她若逃了,赔上的便是王氏全族。永胜门是左千吾卫的辖区,是她们的势力范围。她即便逃出府来,依旧她们的掌握之中。
只不过,若是死了,王氏便得遭受皇甫觉和燕家的疯狂反扑。区别只于时间早晚的问题。
燕脂不说话,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着,暗暗分析形势。王临波说的没错,即便劫持着她,也不可能顺利闯到宫门。清平公主或许没有参与此次事件,但公主府必定有大量王家安排的手。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她与王临波便得玉石俱焚。
从永胜门到宫门,还有两街三道宫门,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手上微微用力,沉声说道:“向左拐,进民巷。”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等二更。
100破晓
清平公主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建府之时离皇宫并不远,位于启夏门街,离朱雀大道不过百丈远,只隔永胜门。
公主府这一辆马车出来,暗夜里无数眼睛窥视。
“头,马车里面有两个,赶车的是公主府的二管家。跟着的有点棘手,要不要——”黑衣做了个横切的手势。
被称作头的身材高挑,浑身罩斗篷之中,夜风吹过时,可觉左肩之下空荡荡的。声音低沉沙哑,有莫名的磁性,“上面有命,只能暗中行事。去两个远远跟着。那边有动静了吗?”
“燕止殇的三百铁衣卫已经拿了令牌出了城,影子也出动了,领头之是血剑钧天。”
夜枭低低一哼,“一群蠢货。弄出点儿动静,把他们引过来。”
燕脂伏树身上,等待新一轮的心悸过去。
自从上次大觉寺遇了僧尼二,她身上便多了许多逃命的小物件。好他们并没有搜身,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身后紧追她的,刚开始有十一,现只剩下了三。最先两轻敌,她下马车之后,直接出手擒她。她仗着手法精妙,当场毙了二。后来有四围了上来,便谨慎多了,看出她内力不济,剑剑携带风雷,躲了两剑,拼着肩胛挨了一下,咬碎了耳上的明月珰。里面是她熬苦菊子的脂膏,合水碰上她唇上火鸢尾,便能喷出迷障雾里最简单的素鲛绡,白雾迅速弥漫,凝而不散,触者会有强烈的麻痒。趁着他们瞬间大惊,一簪划破了东方黑衣的喉咙,逃出了包围。
之后逃追,凭着层出不穷的后手,她又杀了五。最后一临死反扑,被她银针刺破膻中穴后,还用余力挥出一剑,她肋下又多了一道伤口。
她并未逃向永胜门,反公主府附近民巷躲藏。她不可能逃出王府死士的追杀,只是尽力拖延时间,希望这骚动能被寻她之发觉。
她已经寸步难行,密室之中,怒气攻心,气海反而隐隐松动,她当下反转真气,冲了隐八脉,重获了身体的掌控权。此刻肺腑之中真气窜动,仿若千万把利刃来回割动,又像置身刀砧,被细细刨骨割肉。
只是心头一把火却越烧越炽,那些疑问若不明白,定是死也不肯瞑目。
一定,要活着回去!
心胸腔里跳得厉害,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响,耳目却异常清明,听得到风过树叶簌簌低响,夜虫窸窣,枯枝细小的断裂声。
眼中决绝之色一现,回头之时脸上已满是惊慌绝望。
乌云飘过月亮,乍破的一道月光尽数倾泻树下的女子身上。她青丝已乱,半披半卷,手紧紧的按胸口,那里的衣衫有长长的一道割口,他的目力非常好,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截藕荷色衣衫下绯红的肚兜和大片凝雪的肌肤。
她绝望苦楚的看着他,眼里似乎盛了漫天破碎的星光。红唇无意识的半张,上面有深深的咬痕,细小的血珠不断滚落下来。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慢慢走过来。很紧张,很兴奋,肌肤起了下意识的战栗。
她看起来随时都能倒下,这样柔弱的身体却他眼前迅捷的杀了他三个同伴。忍不住舔舔下唇,他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其他的还搜索别的区域,或许,他可以先做点什么。
燕脂已经蜷曲到树底下,双手紧紧抓住衣襟,看他慢慢走近,右手依旧拎着刀,左手却解着腰带。她只惊愕了片刻,马上变得屈辱愤怒,身躯轻轻颤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他忍不住喘息起来,喉咙里类似犬的低哮。这样的艳色,这样的高傲,向来是九天仰视的凤凰,此刻却匍匐地上,跌落到尘埃,骨子里透着靡靡。
拎着刀,他几乎踉跄的扑了过去。
燕脂挣扎着坐起,一膝屈起,一膝跪地,狠狠瞪着他。看似愤怒恐惧,膝盖却细微的挪动,只要他扑过来,他那裤裆里高高支起的丑陋的帐篷便会遭到致命一击。
刀光乍起,清洌洌的光旋了一旋,带起了一颗头颅,半蓬血雨,那无头的尸身向前跑了两步,才扑倒地。
燕脂警惕的看向来。
紫色滚黑边的侍卫服,朴实无华的脸,他后退了两步,单膝跪下,“臣关止前来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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