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贵人扑簌簌的双眼垂泪,泣声道:“臣妾实在是...”话还没完,已是气咽鼻堵,皇帝倚在床槛上坐着,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御医说了,并无大碍,往后你小心些便是。别哭了,你一哭,肚中的孩子也跟着伤心。”愉贵人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情意绵绵,越发觉得委屈,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嘉妃心中阔达,并未将摔跤之事放在心上,笑道:“愉贵人快别哭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今儿你跌了跤,索性龙嗣无碍,往后当知道小心了,总好过哪一天吃了大亏!”皇帝含笑望向嘉妃,道:“此话甚有理。”愉贵人听了,忙从芷烟手中接过温湿的巾帕,抹了眼泪,道:“臣妾也是心有余悸罢了。”
陆嫔隐去唇边淡漠的笑意,温婉道:“可真是始料不及,臣妾眼瞧着纯主子往愉主子身上扑过去,却来不及伸手扶上一把。”皇帝脸上滞了滞,问:“怎么回事?”刚才皇后禀告,只说舒嫔与愉贵人争抢缎子跌了跤,祸及众人,却并未说青橙往前扑倒一事。
皇后慌了神,望了青橙一眼,提裙往地上跪下,道:“臣妾确有见到纯贵嫔往愉贵人什么扑,但并不相信此举是故意为之,所以没敢向皇上明言,请皇上恕罪。”青橙唬了大跳,自摔倒后,其势混乱,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虑前前后后的事,听她们说完,才恍然忆起似乎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她跪下磕了头,还未开口,却乍然听皇帝一喝,道:“胡闹!”
愉贵人瞧着皇帝的态度晦暗,不敢贸然替青橙说话,模棱两可道:“纯主子与臣妾素来亲厚,臣妾绝不相信她会待我如此。”陆嫔幽然道:“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话还未完,忽见皇帝望了自己一眼,那无喜无怒的神情,将她骇得半死,哪敢再往下说。
过了半响,皇帝道:“皇后,你是中宫,当以理晓事。”
皇后恭谨道:“皇上教训得是。”皇帝又道:“大屋子的人,既然你瞧见了纯贵嫔扑向愉贵人,自然也有其他人瞧见。你不跟朕说,也不去查根问底,一味的瞒着,待事情没清没楚的传开了,让纯贵嫔还如何在宫里自处?”稍稍一顿,即道:“如果真是纯贵嫔犯了错,朕绝不会偏袒。但若是有人在后头耍什么伎俩,朕也断不能让她受委屈。”
秋日微寒,青橙虽跪在冰冷彻骨的大金砖上,脚踝火辣辣的烧痛,可听着皇帝的一番话,似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连五脏六腑都生起了暖意。她依礼叩首,镇定道:“臣妾并不是有意扑向愉贵人,臣妾适才仔细想了想,隐约觉着好像有个面生的宫婢从我身后过去,然后就有一股重力推向我的腰,我又没得防备,才冒冒失失的扑向愉贵人。”
愉贵人见皇帝到底是护着纯贵嫔,立刻焦急道:“臣妾相信纯贵嫔是无辜的,定是有人想要陷她于危险境地,请皇上明鉴。”
皇帝狠狠道:“朕当然要明鉴,陷害子嗣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若不好好遏制遏制此等害人之风气,宫中还有无规矩可言?!”
皇后诚惶诚恐道:“臣妾一定追查到底。”皇帝淡漠的看了看皇后,面无颜色道:“此事发生在你宫里,若是交由你去追查,恐怕有人不服。”他眼底闪过一丝凌厉,道:“朕会亲自处置,看那背后的小人到底藏身何处!”
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众人神情俱凛,跪地齐呼道:“万岁爷圣明。”
既是皇帝督促,内务府办事比平常更利索十分,不到亥时,便已将白天里在长春宫胡乱走动的宫婢全绑了来,又让青橙指认。她记得并不太清楚,指出四个宫婢,却未敢确认到底是哪一个。内务府将那四个宫婢拖到慎刑司连夜拷打,直待天亮了,也无一人肯认罪。
青橙晚上侍过寝,睡在后院围房。天蒙蒙亮,就有宫人叫起,青橙卷起裤腿,海安取出一罐浓黑的药膏,再用银拨子挑了些许,极轻极柔的薄薄抚在青橙脚踝。伤势本就不太严重,昨晚上敷了药,晨起时已然消了肿,只是红紫了大片,摸起来有些疼。
海安担忧道:“再过三日就是万寿节,万寿节后相隔一日便是中秋,主子这脚上的伤若是不好,宫宴庆贺,只怕难以消受。”青橙笑了笑,道:“我正巧说脚上有伤,免了赴宴,倒乐得自在...”小门嘎吱一响,清早的寒风趁虚而入,如霜气般吹得人脸面僵直。
皇帝笑道:“想得倒好!”
青橙忙将裤卷放下,起身便要请安,不料脚踝生痛,一头往前扎去。皇帝几步将她揽在怀里,笑意愈发深了,道:“每次都用如此伎俩,也不嫌老套。”青橙倚着他的双臂,挣扎着坐下,柔柔的望着他笑,问:“你怎么来了?”皇帝顺势坐在她身旁,道:“正要去南书房,见围房的灯亮着,便过来看看。”又低声问:“脚上还疼么?让朕瞧瞧。”
海安屈了屈膝,悄然退至门外相候。
围房逼仄,摆设简陋,两人在屋中簌簌有声,豆大的两盏油灯昏黄黯淡,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映在素白纱窗上,如月下的一抹剪影,摇曳生辉。
离着中秋还有四五日,御膳房虽有例贡的月饼,却多以核桃仁、杏仁、瓜子仁、山楂、猪油和之为馅,青橙贪着新鲜,备了面粉、松子和红豆,又让海安采了今年新开的桂花,取了老梨木雕的月饼模子,宣了厨子到花厅伺候,学模学样的亲手包月饼。青橙是苏杭人,自小就听过苏轼的诗:“小饼圆如月,内有酥和饴。”小时候也随着母亲和姥姥熬煮过豆沙泥。她先用清水将红豆洗净、蒸煮绞烂成泥。再将白糖放入锅中煮成浆,以用筷子能挑成丝为度,至煮沸,才将红豆泥、松子、猪油加入,直待烧到不粘手了,方止。
足足做了一日,到傍晚时分才有两碟成品。青橙亲自捧了送往养心殿尝鲜,皇帝素来不爱吃甜,咬了半口,竟点头赞赏道:“皮脆香酥,油重而不腻,甜咸适口。”思忖片刻,面露讶异道:“你还往里头放了桂花?!”
青橙莞尔一笑,道:“还有玫瑰!”
皇帝点头道:“难怪入口有清香,原是如此。”又叮嘱道:“剩下的你都给寿康宫送去,太后喜食月饼,瞧了你的心意,定然欢喜不已。”青橙答应了,随即往下吩咐。
(中秋节快乐哦~)
☆、第一一零章:把三阿哥接出来
至万寿节这日,皇帝在太和殿受王公大臣跪拜,行庆贺礼。 皇帝仁孝,午时往寿康宫伺候太后晚膳,并于酉时在乾清宫设家宴。又过一日,便是中秋节。皇帝身穿月白缂丝片金边夹朝袍,戴松绿石朝帽,腰系白玉云龙纹朝带,领着百官,往月坛祭月神。
戌时初,皇帝摆驾回乾清宫,殿内设丹陛大乐,宝座前设有金龙大宴桌,左侧设皇后宴桌,右侧为太后宴桌,其余妃嫔则排序左右。御膳房依着往年旧例,贡上重余两斤的月饼,上面刻有嫦娥、月兔等图案。皇后率众妃嫔向皇帝、太后敬酒,行跪拜礼。阿哥所的精奇嬷嬷将大阿哥、三阿哥抱来给帝后、皇太后请安。
太后瞧着越发欢喜,难得夸赞道:“纯贵嫔生得好,瞧三阿哥的小模样儿,眉眼像极了皇帝。”青橙自生产后,便再未见过三阿哥,心里念得慌,当着太后的面,不敢表露,只是恭谨屈了屈膝,道:“谢太后夸赞。”
皇帝见她神色怔忡,知其心中所想,便笑道:“抱去给纯贵嫔瞧瞧。”伺候的精奇嬷嬷应了一声,连忙抱到青橙宴桌前,青橙愣了片刻,竟有些踌躇。
精奇嬷嬷笑道:“纯主子,快抱一抱,三阿哥朝您笑呢。”
青橙像是没了意识一般,将三阿哥搂在怀里,姿势僵硬,半响,心底才蓦然生出欢喜,薄雾朦胧,几欲落泪。皇帝瞧在眼里,便道:“就让纯贵嫔抱着吧,让她们母子也团聚团聚。”青橙忙福身道:“谢皇上恩典。”
太后亦是有过生养之人,深知其中苦痛,故并未阻拦。
品过月饼,内务府又呈上肥硕的大螃蟹,皆用新摘的蒲叶包裹,于竹笼中蒸熟,配以温热的绍兴黄酒,帝后妃嫔围坐,饮酒吃蟹肉,一派其乐融融之景象。待吃过蟹,侍膳太监又呈上苏叶汤,众人洗了手去过腥,便随驾移入庭中看戏赏月。
天际清澈,月亮圆如玉盘,几缕薄云轻轻游荡。散了宴,青橙微醉,坐了肩舆回翊坤宫。换下吉服,净了脸,海安端了醒酒汤来,笑道:“奴婢倒没看出来,主子的酒量可真真儿好。”青橙往大玻璃镜里瞧了瞧自己的脸,道:“耳根子都红透了。”喝过醒酒汤,想起厨房还剩许多鲜果和月饼,遂吩咐道:“你让厨子将剩下的吃食月饼总一总,都拿去分了罢。今儿除了直房看门的太监,和屋里守夜的宫女,旁的没什么紧要事,都不必熬夜伺候,你们自个寻些乐子好好玩一玩。”
海安道:“主子替底下人着想,宽待了她们,还不知她们放肆成什么模样呢。”
青橙两颊绯红,嫣然笑道:“今儿是团圆的大节气,谁心里没个挂念的人?闹一闹也好,总好过闷着难受。”海安“嗳”了一声,笑道:“主子说得是,奴婢这就下去吩咐。”稍顿了顿,又道:“若不然,干脆让厨子在后院里摆桌酒席,大家一齐说笑赏月,正得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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