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散了朝,乍然听见王进保禀告,抡起案上的牡丹白玉杯,就狠狠往地上砸去。屋里屋外伺候的宫人皆伏地而跪,屏声静气,连挠痒也得强忍着。吴书来在南书房撞见王进保时,就知道必然要坏事,心里想着只一人能劝住怒气,便遣人往翊坤宫寻了青橙,也不明说事情,只含糊道:“纯主子,御前的吴公公请您往养心殿走一趟。”
青橙虽不明就里,可吴书来竟眼巴巴的遣了人来,自然非同小可,便穿戴妆扮了,又坐在轿子上剥了小盅新鲜莲子,笑意盈盈的候在阶下。小太监在窗边通传,道:“万岁爷,纯主子来了。”皇帝脸上乌云密布,沉闷得让所有人发慌,道:“让她进来。”
吴书来听见青橙来了,心头一喜,暗衬道:今儿总算是得救了。青橙入了殿,见黑压压的跪满了人,她望了一眼吴书来,吴书来却连头也不敢抬,只是跪着。青橙屈膝请了安,将剥好的莲子肉用素绢纱裹着递到皇帝眼前,道:“皇上吃点莲子消消火气。”
皇帝犹不肯说话,紧紧抿着唇,并未搭理她。青橙越发谨慎了十分,含着几分嗔意,道:“你看我的手指,为着剥莲子,指甲都快折断了。”皇帝这才瞧了她一眼,道:“此等小事让奴才们做就是,你凑什么热闹。”
听见他说话,青橙心里舒了口气,道:“我怕她们剥得不干净。”又捏了一颗青黄的莲子,递到他唇边,道:“你尝尝新鲜不新鲜。”皇帝不好屈她的意,顺势一口咬下,顿时苦汁满嘴,恨不得立刻吐将出来,他强捱着保持威仪,连连挥手让众人退下,待殿中只剩两人了,方皱了满脸,道:“怎么苦成这样?比莲子茶还要苦!”
青橙莞尔,道:“就是要苦才能消火气嘛!”她歪着头看他,笑道:“是什么惹得皇上发如此大火气?可把底下人吓坏了。”
皇帝阴着脸道:“怎么,你还给他们做救兵来了?”青橙心中划过一丝惶然,低了声音道:“我并不是要给他们做救兵,而是不想让皇上因着生气伤了圣体。”皇帝瞧她面露怯色,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便不忍朝她动怒,舒展了眉头,道:“好了好了,朕不生气了。”又逗她道:“你剥的莲子怕是能做药了,苦得朕牙齿都快掉了。”
青橙见他面有霁色,也变得随意许多,道:“就是要苦才有药效呢,看你,才吃了一粒,就消了大半的火气。”皇帝一听,还真像那么回事,撑不住扬声笑道:“实在是狡辩。”
吴书来在外头躬身静立,耳中闻着皇帝笑语,陡然舒了口气。景桃捧了茶要进屋,被他连忙挥手拦住,悄声道:“你别进去,等万岁爷的火气全消了,再奉茶不迟。”景桃一直在茶房,只隐约听人说了宫女告发皇后一事,也不知是真是假,瞧着阵势,倒是怪吓人的。她将吴书来拉到僻静处细细打听,吴书来也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景桃颔首道:“如此看来,皇上待纯主子,倒是动了真心的。”
吴书来冷声一笑,道:“真心?在潜邸时待高主子不是真心?前两年待娴主子不是真心?万岁爷可不是凡人,后宫里一拨一拨的美人儿要多少有多少。真心?!依我看,还得过两年才能断定。”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纯主子毕竟是有生养的,比那两位又要多些筹码。”景桃伸指戳在他额上,道:“你个阉人,哪里知道什么真心!”说罢,转身径直离去,剩得吴书来独自在后头,气得牙根痒痒。
青橙侧坐在皇帝身后,静静的替他按压着太阳穴。皇帝忽而开口,道:“上回你在长春宫指认的那四名宫女里,有个叫彩霞的招认了。”青橙好似没听见一般,手上动作着,嘴里只淡淡“哦”了一声。
皇帝被她的态度弄得极为好奇,问:“你就一点也不关心么?”
青橙满不在乎道:“你说过,有你护我周全,没人敢动我一分一毫。”皇帝擒住她的手,反身愣愣的凝视她。她接着道:“反正有什么事,都由着你处置就行,宫里有帝后,事无大小,我即便关心又能如何?又轮不到我做主。还不如日日多想几道好吃的点心吩咐厨房做。”
皇帝原本有一腔的话,例如彩霞虽然指认了皇后,但是并不可全信。例如有人在背后想利用她的手,害嘉妃、愉贵人小产,想叮嘱她往后处事要小心些。再例如,他还想告诉她,其实那人不仅仅想害龙嗣,更重要的是为了陷害皇后。当然,另一层说,也有可能真的是皇后精心谋划,总之一切都需要继续追查...如此种种...可面对着澄净如山涧泉水的她,竟不知如何开口了。他攒着她的手,支吾了半响,最后只是叹了一句,道:“算了,反正牵扯不到你,说了反让你徒添烦恼。”
待青橙走了,皇帝才宣王进保入殿,道:“把彩霞绑了来,朕要亲自审问。”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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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臣妾实在是冤枉(还有一更)
中秋节一过,天气骤然露出暮秋之色,到傍晚时分,更是寒风萧瑟,落叶枯零。 青橙往宫袍外套了件月白印桔黄小团花的比甲,净手焚香,立在东屋窗下习画。尔绮从廊下进来,在门口屈了屈膝,和悦道:“主子,您晚上想吃什么点心?”
青橙笔下不停,依旧横竖有致,轻声叹道:“每日都要我想,实在烦恼,让厨子看着办罢。”尔绮笑道:“厨房的黄二说,主子想的糕点稀奇又精致,连皇上也爱吃,如今他倒不敢擅自做主了。”青橙搁下笔,吩咐侍画的宫人,道:“收了吧。”又朝尔绮道:“你别听他瞎胡说,无非怕做的东西不合我心意,惹得你们骂他。”
外头有宫人端了温水上前,尔绮拧了巾帕让青橙拭手,笑道:“主子您就饶了他罢,说来他一个老实乡下人,哪里敢揣摩您的心意,只敢规矩恭顺,领着命令做膳食罢了。”
另有小内侍提着蜡扦蹑手蹑脚的往屋中掌灯,暮色氤氲,往窗外瞧去,昏暗阴冷,竟露有几分初冬的景象。廊庑俏檐间的宫灯渐次亮起,庭院中宫人们垂头疾步而走,夜风吹起她们的裙摆,扑哧作响。
青橙道:“**月正是吃芦蒿的好时候,跟面筋混炒,再配些鸡肉丝,想必不错。只是别多搁了油水,当清清爽爽的方好。”尔绮应了,又笑道:“还是主子想得妙。”青橙睨了她一眼,道:“就属你嘴巴子甜。”顿了顿,继续说道:“用胭脂米煮两碗稀稀的粥,搭着青笋紫菜和五香大菜头拌些香油酱醋,如此也就差不多了。”
尔绮答应着去厨房,跟黄二仔细说了,黄二用心记下,暗自夸赞了一回。入了夜,青橙让厨房摆了膳食,才吃了两口,就听廊下有人道:“主子,万岁爷来了。”不等她起身迎驾,皇帝已挑帘进屋,他围着膳桌转了转,不满道:“你不许朕晚上吃肉,自己却偷偷在这吃得香。”青橙福了福身,望着他微笑,道:“你用过晚点心了没?若不然,和我再吃一点?”
皇帝道:“朕正儿八经的说话,你倒好,尽会打岔子。”说着,就坐到她对面。青橙望了吴书来一眼,见吴书来轻轻摇了摇头,便命人取了碗筷来,亲自盛了半碗芦蒿面筋,笑道:“皇上先尝一尝,看合不合口味。”皇帝指着碗里的几根肉丝,道:“有肉啊。”
青橙偷偷瞪了他两眼,道:“芦蒿面筋要是不放肉炒,便散不出香味儿。再说,我是让你晚上不吃肉,又没说我自己不吃肉。”皇帝哑然失笑,道:“你的意思是,没有预备朕的份?倒是朕来讨嘴食了。”青橙委屈道:“我以为你今天不过来。”
皇帝抬眼看去,她身侧摆着一盏人样儿高的紫檀木架素白牡丹罩宫灯,华光淡淡的铺在她脸上,像是晕着一层薄而朦胧的雾气。他不由笑道:“竟敢不备着朕的膳食,呆会子定要好好收拾你。”青橙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又横了他一眼,羞得耳根脖子都红透了。
用了膳,青橙坐在小杌几上伺候皇帝泡龙足,灯火潋滟,皇帝扶额倚在炕桌上,眉心微蹙,似有难言的愁绪。从他进门开始,虽然一直温和言笑,可青橙早就看出来,他有烦心的事。净了足,皇帝盘膝坐在炕上看书,青橙坐在他对面,凝视片刻,倏的伸手将书册“啪”的合上。
皇帝抬头,不解的望着她。青橙唠叨道:“皇上既然心烦,就该好好歇息,一天到晚的读书、上朝、批奏折,半刻都没得消停,任谁都承受不住。”
她将手掌捂在他的脸颊,柔柔的摩挲,道:“今儿早些睡觉不行么?”
皇帝却忽而开口,道:“你知道彩霞指认了谁么?”
他是帝王,有满腔的话,也从来不跟人说,也没有人可以说。这样的夜里,他的心被她化成了一汪碧波秋水。青橙并不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颔首聆听。皇帝接着道:“她竟然指认了皇后!”青橙听了大惊,讶异道:“怎么会…”
皇帝低沉道:“朕起先也是不信的,便想亲自审问审问彩霞,可她还未等到面圣,就被人毒死了,宫里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毒死朕要亲审的罪婢,实在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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