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今后你不必再执行任务,便留在天漆峰上服侍本座。”
听过萧千雅的话,陈阿诺蓦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她甚至忘了对他的畏惧,直愣愣看着他的双眸,仿佛是在从中寻找背后的真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千雅这家伙怎么能如此无耻,在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大言不惭的命令她来服侍他。
没错,是命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问她愿不愿意的意思。
要和这位魔头天天待在一起,还要照顾他的起居,该是多么可怕而又如履薄冰的一件事,陈阿诺连想都不敢想。
对于这种关乎自己未来的命运,甚至生命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连忙佯装恭敬的推辞道:“我犯了错误,本该受罚,怎么还能有幸服侍于教主身边,传出去只怕难令教众信服。”
却不想萧千雅表情平淡,丝毫没受触动,继而不假思索道:“你和他们不同。”
什么叫和他们不同?
陈阿诺还在思忖着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萧千雅却已着手将“服侍”二字落到实处。
因潜意识里对萧千雅的戒备,陈阿诺不知不觉间已经挪到了床榻的内侧,于是那锦被只有一半盖在她的身上。
此时的萧千雅目光就落在那另外一半锦被上,停顿了片刻后道:“再往那边去些。”
从他眼神的示意中不难猜出其用意。
陈阿诺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却还是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
萧千雅慢条斯理的将锦被掀起一角,刚掀了一半却又顿住,而后无比优雅的将被角放下,转而对着守在屋外的侍从吩咐:“来人,准备浴汤。”
直到被婢女从被子里请出来,然后引到隔壁厢房扒光了仍进浴桶里,陈阿诺才知道萧千雅让人准备浴汤原是要让她沐浴。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段时间被毒折腾得死去活来,鬼门关前都不知道溜了多少圈,自然无暇打理,也确实许久未曾沐浴了。
可是,方才萧千雅分明是嫌弃的意思,即便他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可恶,连慕容磬那么洁癖的人都没有嫌弃她,他凭什么嫌弃她!
陈阿诺莫名愤怒起来,在心底把萧千雅骂了数百遍。
就在她终于觉得舒坦了,准备一心一意享受沐浴时,却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陈阿诺立即警惕起来,迅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尽管此刻手无寸铁,然而当不速之客驾临时,她还是成功将其推入水中制服住,整个过程并不算太艰难。
不知何人如此天高地厚,竟连天英教教主的房间都敢闯。
陈阿诺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提起那人衣领,准备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然而不等她动手,不速之客却已自行取下面纱。
“等等,是我!”这人的声音虽然因为呛了水而显得断断续续,却并不妨碍它的熟悉和令人欣喜的作用。
陈阿诺不敢置信的将黑衣人扶起,凑到跟前仔细瞅着那张糊满了洗澡水的脸,最终激动得险些高呼出来。
幸而掉进水里的家伙及时提醒,示意她噤声,她才连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仍然难掩激动道:“阿香,你怎么来了!”
“看来十二红颜罗刹里,果然还是你和赵婧的两人的武功最高。”阿香嘟哝着从浴桶里爬出来。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侍从也觉察到屋内动静,正连声敲门问她出了何事?
陈阿诺忙佯装无事,应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滑倒了而已。”
待到将那些人搪塞过去,陈阿诺欢喜转为担忧,数落阿香道:“这里可是教中禁地,没有教主的命令乱闯,就不怕被发现了性命不保。”
阿香捋了捋被水黏在脸上的发丝,一脸委屈的看向陈阿诺:“我还不是担心你,听说你毒发后回到教中,又被教主囚禁,还怕是因为你任务失败,被教主施以酷刑,想不到……”
她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抬眼朝四周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陈阿诺的身上。
陈阿诺方才情急,只随便寻了件衣衫裹上,此时又是新出浴,双颊一扫数日来的病气,被水汽氤氲得红润,双手捂在襟前防止春咣泄陆,看起来却也颇有一番风/情。
阿香将她大量良久,而后“啧”了两声,一脸了然继续将方才的话接下去:“想不到你原是做了教主的……”
“你莫要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阿诺急了,连忙反驳。
可是就眼前的情形来看,确实她的话显得有些单薄,以至于阿香全然没有当一回事,反过来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这是你的福气,至少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乐意你来啊!”陈阿诺愈发脸红脖子粗。
阿香见她较了真,于是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玩笑话,莫当真,今日见着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她拍拍手准备撤退,却被陈阿诺唤住:“等等。”
阿香回过头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愿闻其详的等着她开口。
陈阿诺又沉吟了片刻,才嗫嚅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阿香倒是个靠得住的真朋友,也不问是何事,就满口应了:“能!”
陈阿诺便上前两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说完后阿香更是点了点头:“这事儿不难,你且放心,等着我的消息。”
说完后,阿香也不再耽搁,辞过陈阿诺后便又原路溜了出去。
阿香走后,陈阿诺又回到浴桶里待了一会儿。
此时她眉头紧锁,又在为另一桩事担忧。
既然阿香都知道她已经回到天漆峰,想必小红对此也有耳闻。
她恨不能立刻冲到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再叙一叙离别之情,更重要的是而今她受萧千雅所控,只怕流言蜚语传到他耳中,愈发加深了误会。
她正思虑着,外边的婢女许是等得急了,又敲门询问。
陈阿诺于是唤了她们进来收拾更衣。
梳理完毕,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但见其中的女子笼烟长裙加于身,乌发披散,顺服的垂至腰际,洗净泥灰的脸现出原本的容貌。
多数时间以男装示人的她如今难得恢复女儿身,安安静静立在那里的样子倒颇得几分温婉。
看到这样的自己,陈阿诺反而有些不习惯,只觉那长裙绊脚,走起路来都放不开手脚。
她适应了半天仍觉不畅快,便对婢女道:“能不能弄身方便的衣裳,男装也成。”
怎知那婢女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是教主吩咐的,奴婢不敢。”
听到萧千雅的名号,陈阿诺顿时蔫了半截。
所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裙子吗?她陈阿诺可以做到的。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后,陈阿诺便手忙脚乱的提起裙摆,不得已迈着莲步往萧千雅的屋子里去。
☆、第38章 笼中雀(三)
当陈阿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房中时,萧千雅并不在,据侍从交待,他是去处理教中事务了,临走前吩咐,让她先在屋里候着。
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阿香能顺利潜入厢房里,若是萧千雅在的话,只怕还没靠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后怕,却也为阿香的行为颇觉感动。
真是好兄弟,哦不,好姐妹。
仆婢们退下之后,陈阿诺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聊得紧,却又不敢乱动这屋里的东西,因为依照萧千雅的性子,指不定哪里会冒出些毒气暗箭之类的。
床榻上的被褥都已经换过一遭,她自然也不敢再躺回去,若是萧千雅嫌她又弄脏了床榻,只怕就不会是被送去沐浴那般轻松了。
萧千雅,萧千雅……
虽然现在他不在屋子里,可是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像枷锁一般束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真是让人焦躁。
最终她还是退倒屋子的角落里,缩在不过方寸间的椅子上。
也不知是因为夜渐渐深了,还是因为方才的沐浴,才这么坐了一会儿,陈阿诺便泛起困意。
她提醒自己不要睡,要保持警惕,可是自离开天漆峰后就没有踏实歇过一夜的她如今还真有些熬不住了。
勉强撑了许久,陈阿诺终究还是没能斗得过周公。
虽说是身在危机四伏的地点,可是这一觉陈阿诺却睡得极好,她甚至又梦见了小红。
隐约是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子便被柔软的锦缎包裹住。
熟悉的绯樱花香沁入心脾,陈阿诺于是收起欲反抗的本能和警惕,顺势倚进他的怀里。
“小红……”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畔低喃。
实在是太困了,她想要睁眼看看他,却怎么也掀不开眼皮,然而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气悉,她也知道那就是他。
温暖的呼吸喷撒在她的耳际,有些急促,她感觉到他将她回拥进怀里,而后一个满载温存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传来:“快些好起来吧。”
原来连做梦都想听到他的声音,只可惜那样完美的他竟无法说话,可偏生就是如此的遗憾才更让人心生怜惜。
既然只是一场梦,陈阿诺也懒得挣扎,由着她将自己打横抱起,而后落入一片柔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