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维中在前朝和自家儿子对呛,太后在后\宫自然就更看不上朱维中的亲闺女,几乎快撕破了脸。
即便是这样,她也容不得有人用魇胜术对付皇后。
能使用这种巫术的,既对付得了皇后,自然也就能对皇帝和太后出手,这个想法稍稍在心里冒头,她就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后怕。
甚至她宁愿这是后\宫争宠的招术,图谋后位才做出这等事,否则……
殿里时不时就陷入一片冷寂。
不知过了多久,尚方监一瘦高的年轻太监气喘吁吁地进殿回事,双手捧着红布盖着的托盘。他面色青白,神色甚为慌张:“禀皇上,”他的声音几乎拧跑了调,“和尚道士已经找到了人偶的藏处,是在……是在宁安宫。”
话音才落,便听皇帝一声冷笑。
太后也惊呆了。
皇后腾地站起身,脸色惨白,恨声道:“谢氏那贱婢!”
“皇后,慎言。”这是顾宜芳进了昭阳宫和皇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淡淡地道:“宁安宫一共住着四个妃嫔,近百个宫女太监每日近近出出,单凭几个和尚道士的话就出口伤人,朱家就是这么教育子女的?”
顾宜芳从未对皇后说过甜言蜜语,可敬她是正妻,从来礼遇有加,他和其他妃嫔,包括心心念念的谢玖从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半点儿不顺心都得让对方也尝尝。但对皇后往往是话到嘴边留半句,只怕一不留神就扫了她的脸面。
这般打皇后脸面的话,哪里从皇帝嘴里蹦出来过?
一时间,不只皇后,连太后也凌乱了。
姑且不论这是真是假,谢玖有宠,想更进一步还算有理由,那些个妃嫔虽和惠妃住在一个宫里,见着皇帝的面都有限,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活腻了,想拿一大家子人陪葬,敢在宫里搞这套阴皇后?
“陛下……”朱德音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身形一晃,被旁边的宁兰连忙扶住。
她面色惨白,双眸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帝:“这个时候陛下还要包庇谢氏?”
张伏慧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惠妃宠冠后\宫,将她那宝贝儿子迷的七荤八素的,视宫中其他女人如无物,这都是事实。
如果谢玖有了身孕,或者生上了皇子,有了依傍之后来这么一招,或许情有可原,她才复宠没多久,前阵子又是生又是死的,气不定还喘没喘匀,一招接一接,接招的不嫌烦,出招她也不嫌累吗?
皇帝虽喜爱谢玖,可也不是失了神智不会思考,既是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她眼瞅着皇帝进昭阳宫就没正眼看皇后一眼,这时好容易说句话了又是挟枪带棒。知道的是皇后是身受魇胜之术的受害者,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背后黑手,在这儿公审呢。
以往张伏慧与皇后对上,皇帝明里暗里都是向着皇后,张伏慧几时看过皇帝这么说话,一时间心绪复杂,甜一会儿酸一会儿,自然没心思替皇后讲话。
“皇上说的甚是有理,不过是找到了这腌臜物,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定是惠妃的手笔,当着这么多宫人,皇后还是小心为上,别落了话柄。”张伏慧扫了眼太监前面那红布盖着的托盘,有心想打开看看,心底到底忌讳,嫌恶地将视线移了开来。
宫人默默无语两眼泪,他们也不想参与皇室秘闻,太后她老人家能不提他们吗?
朱德音心血起伏,突地捂住嘴,生生咽下喉咙一股腥甜气。
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宁兰的手腕,这一刻,也只有宁兰知道皇后的心里有多恨,皇后这只会摔东西的手几乎将她的腕骨捏碎。
“臣妾连命保不保得住都不晓得,也想不到落人话柄这种细枝末节了。”她冷冷地道。
张伏慧惊讶地挑眉,这个一向只敢在背后使坏,当面教子孝孙的皇后是让皇帝给刺激大发了,还是真给吓着了,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么硬气的话了?
“生死是小,失节为大,皇后一向注重名声,哀家是好意提点你一句,听不听的,就在你了。”
若论口舌上争个胜负,皇后哪里是太后的对手,三两句就直接干灭。太后看也不看皇后一眼,转脸看向皇帝:“皇上以为,该当如何?”
顾宜芳起身,走到红布托盘前站定,冷冷地道:“将宁安宫里面的人全都关起来,交由尚方监提审。至于那些道士和尚,除了领头的,都押到拱卫司调查清楚身份有无可疑。”
☆、196 针尖对麦芒
那人偶就是在宁安宫搜出来的,将宁安宫的宫人妃嫔抓起来是最正常不过的,可道士和尚是大燕宫太后出面请进来的,顶着祭祀祖先的名头,再看看宫里的风水格局,将这些人也抓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皇上,和尚是护国寺请来的,道士也是正宗天一门的人,这样冒然押起来,只怕传到外面好说不好听的。”张伏慧迟疑道。
张修盈上次疯魔之症便是代国夫人找来的守正教道士,不仅医好了张妃,还顺便着连要死不活的谢玖也医治好,皇帝赞赏有加,太后便有意再请守正都教,谁知皇帝一口回绝,她与代国夫人开了个头,代国夫人也上赶着婉拒了。
太后纵横宫中二十余,便是一时障了眼,仔细一想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怕皇帝和代国府两边各存心思,守正教是让皇帝给坑了。
于是,便点了远离京师,传闻是苦修派的天一门,他们不理世俗,没苦还自找苦吃磨练身体意志,以达到至高境界,极少入世。而护国寺每年都进宫祈福,皇帝甚为相信。
请人入宫看出古怪,结果皇帝不仅抓嫌疑人,连举报的也抓,以后哪个宗教门派还敢为皇家办事?
“不过是排除嫌疑。”顾宜芳看了眼高洪书。
高洪书当下心领神会,躬身出了正殿,点了两队御林军。
尚方监派了太监回禀皇帝,可整队参与搜宫的道士和尚还转在宁安宫,皇帝的旨意要到了宁安宫才宣得。
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晌午头,可高洪书在延晖宫做下了病,一离开皇帝身边就疑神疑鬼,总觉得到哪儿都阴风阵阵的,后脖子发凉。况且是魇胜这种玄妙阴毒的巫术,他越想越是心惊胆颤,腿肚子转筋。
眼瞅着高洪书快步出了殿门。太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皇上若是心里存疑,私下派人查访也就罢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只是人家名声的问题。魇胜施法于皇后,如今人偶找到了,理应先让他们先行想出解决办法,而不是抓人。”
朱德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难得他们之中还有人想到她这个受害者的,她只当这对母子一心抓住幕后黑手,生怕自己着了道,将她这堂堂皇后看成了透明人,谁也瞧不见呢。
只是,率先提出来的竟是太后。这却令她有些意外。
“朕没抓他们之中领头之人,便是留下来解决这所谓的魇胜术。”顾宜芳目光冷冽,“不管是哪个,敢在宫里用这种东西害人,朕绝不姑息。”
朱德音坐在皇帝的下首位子。在昭阳宫养病这一段日子不但没有养好身体,反而瘦了许多,下颌发尖,皇后常服乃春季量量置,套在越发瘦弱的身上显得宽宽大大,她坐在那儿竟有几分撑不起衣裳,难得的显得弱不禁风。
“宁安宫妃嫔和宫女太监悉数关押起来。臣妾敢问一句,惠妃如何?”她的声音冷清。
顾宜芳眼神移到皇后脸上,浓眉不自觉地蹙起。
哪怕是前一天看到皇后这病弱的模样,他总是怜惜的。如今看到她的脸,他便会想到朱维中安着怎样的心肠将一介庶女冒充嫡女稳坐后位,心里冷不防就是一阵阵地胳应。
之前有心人恶意散播惠妃丑闻。谢玖直言不讳怀疑的就是皇后,姑且不说她会不会选在这个事情没过去多久的时间段对付皇后,谢玖能看见鬼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即便使些手段也不会是这种神叨叨的巫术诅咒。
谢玖不傻,他虽被朱维中玩弄于股掌之上。也还没傻到身边人是个什么肚肠都看不知道。
一个会为毫无关系的鬼,忙前忙后又是求旨,又是学画的,她便是工于心计,也是用于自保居多,绝不会平白伤人性命,更何况是这种阴损毒辣的魇胜术。
魇胜术需要被施术者的生辰八字,谢玖自复宠三天两头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又如何得到身为皇后的朱德音的生辰八字?
历来宫里魇胜术被发现的多,成功的少之又少,至少他在史书上一类也没有看过。
相比施术咒人,构陷栽赃却是居多。
“那些和尚道士所言是真是假尚且不知,难道皇后的意思是单凭随便几个人的几句话,和一个破人偶就将正一品惠妃也和那些妃嫔一样关起来?”
朱德音手指紧紧抠着手心,只怕一时气急,便将宁兰目光一眨不眨盯着的茶盏当场甩过去砸皇帝那张欠揍的脸上。
他今日是抽了大疯了,接连打她脸面不说,皇帝眼里的厌恶虽是一闪而过,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明白皇帝究竟是怎样被谢玖迷了心智,居然到了目前还是一心维护,不惜与她撕破脸皮!
“难道要臣妾死在魇胜术之下,陛下才能确认是真的不成?!”朱德音黑眸怒意满满,脸部微微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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