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睿作为三军的主人,自然不再待在新乐王府里,他在营中主帐接见了谢琼。
主帐中,满满站了一屋子的人,谢琼洋洋洒洒说了一些冠冕堂皇之词,肖睿自然也是个会做戏的人,这场谈判自然没有什么结果。天色已完,肖睿示意择日再议,谢琼应了下来。
虽然军中不容女眷进入,但谢朝华身份特殊,肖睿也不放心留她在外,于是在营中安排了一个比较僻静之处给她一顶帐子住。谢琼来此,本就是亲戚,谢朝华也不避嫌,邀了谢琼来帐中相见。
“睿王在催你钱粮军备的事情了吧?”谢琼坐着,神色平淡,好像他们此刻就在家中闲话家常那般,与外面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谢朝华示意青桐去帐外防止有人打扰或偷听,这番举动让谢琼皱眉,“你有要紧事情同我说?”
“琼叔,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你。”
谢琼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谢朝华正疑惑着,就听见帐外青桐大声喊了句:“王爷!”话音刚落,肖睿就已经进得帐中,眯着眼微微一笑,“打扰你叔侄二人了。”
“适才帐中人多不便多说,谢某正想让朝华借机寻王爷来此。”谢琼也不兜圈子,直入主题,“姜英傅带兵多年,治军严谨,不急功近利,用兵谨慎。这几日周边地势尽数摸透,怕是不久就有动作了。”
肖睿盯着谢琼,“谢太傅在军中多年,这二十万大军,太傅能拉上多少?”
“除了姜英傅直属军,十五万。”
“多少把握?”
“十成十。”谢琼说得很肯定。
“呵呵,有太傅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如果别人说八成把握,肖睿还会觉得有夸大,但谢琼若只说有八成,肖睿却会觉得他有所保留。
谢朝华倒是反而不太放心,问:“叔叔手里没有帅印,如何调得动十五万大军?”
“军中很多事情并不是靠帅印说话的。凭太傅在军中的多年威望,姜英傅怎么比得上。”肖睿难得很耐心地解释,“再说,解决一个姜英傅,又何须十五万大军。”
谢琼听了此话,知道肖睿已有打算,便不做声,等他自己说。
果然,肖睿转头就看了过来,好像在琢磨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要姜英傅死很容易,只是姜英傅一死,他直属的亲军如何处置你可有良策?”
谢琼想了想,说:“姜英傅驻军沿海多年,善于水战,汜水虽为天险,对他而言却比陆地来的有利。我此番前来劝降,也是姜英傅定的拖延之计,意在争取时间熟悉汜水潮汐水位,以便排兵布阵。观其近日布兵及准备情况,待我归后,恐应会马上过江袭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观肖睿神色如常,便又接着道:“偷袭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姜英傅直属亲兵,熟悉水性,又与他配合多年,深得其作战要领,如此重要的偷袭,当仁不让。到时,只要王爷做好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即可尽数歼灭。”
“五万精兵,还需渡江而过,偷袭的话动静太大,姜英傅最多派兵一万。”肖睿沉吟。
“姜英傅已经调配战船,近日即可到新乐地界。一百五十艘战船,可同时渡江叁万余众。”谢琼说到这里,笑了笑,“王爷有所不知,姜英傅此番出征,朝廷给了不少压力,让其速战速决。因国库空虚,耗时一久,到了冬天粮草跟不上这仗就更难打了。他在这里僵持这么久,其实是想一击即中。”
“那我就给他这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吧。”肖睿哈哈大笑,突然收起笑容,极其郑重地问谢琼,“剩下的十五万,能完全听命太傅值得信赖的有多少兵力?”
谢琼来到桌前,提笔细细斟酌,过了好半晌方才抬起头,回复道:“回王爷,可有五万。”
他吩咐谢琼,“届时,你向姜英傅进言,三万先遣兵之后可另设伏兵,若是偷袭成功,则伏兵可压上一举歼灭我军。”肖睿目光注视着谢琼,十分郑重地道:“此役关键全靠太傅,伏兵中一定要带上此五万兵。届时,你我里应外合,只要将姜英傅亲兵一举拿下,剩下那些只要稍加威吓利诱就可尽数收归我处。”
谢琼真心感慨,“谢某此生不欲与王爷对阵。”
虽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推敲,两个人又就很多细节商量许久,如何诱敌,如何互通消息等等,待一切都初步商榷完后,天都亮了。
肖睿他们在谢朝华的帐子里待了一晚上,谢朝华自然也不方便安息,待二人离开帐后,心中却是沉甸甸的,想问谢琼的事情却是没有问成,她心里总是有不定,琢磨着要尽快趁着谢琼会对岸之前再找机会,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
☆、第三十一章 深宫秘事
第三十一章 深宫秘事
谢朝华好不容易终于和谢琼又见面了。
虽然谢琼原本就是在执行姜英傅拖延时间的命令,但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需要应付很多人很多事,尤其肖睿还有很多事情要与他商量,故而当谢朝华正几乎觉得要落空的时候,谢琼却自己跑到她帐中来了。
谢琼仿佛知道她所想的那样,一上来就问她:“你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谢朝华点点头,“当日温先生离开的时候,与我说谢家唯有琼叔可以帮我,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为什么?”
为什么同为谢家人,却愿意与她同谋,不计其他,却愿意置谢家荣华富贵于不顾,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不讲骨肉亲情,不论是非曲直的谢氏与我谢琼有什么关系!”谢琼神情变得狠戾,这样的神色,让谢朝华将他与前世那个不可一世,为人诟病的谢琼重叠在了一起。
谢朝华突然想到前世隐约地听到的一些传闻,心中一凛,斟酌着开口:“我曾经听闻过一桩多年前有关先皇的深宫秘事。宫里有位娘娘深得先皇宠爱,身怀有孕之时,贾氏却指谪其与人有染,甚至说其所怀并非龙种而是孽胎。先皇听闻大怒,然因证据不足,那位娘娘虽未被打入冷宫,境况却和冷宫也差不多,深宫之中再无其声,被人遗忘。我一直有些疑惑,先皇子嗣单薄。先不论那位娘娘品行,宫中秘法颇多,滴血认亲的法子总是值得一试。怎会就这么让龙种悄无声息地消失?”
谢琼脸上戾气褪尽,悲切之意漫漫浮上眉头,半晌才道:“或者先皇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吧。”
谢朝华叹了口气,“彼时贾氏一门权倾朝野,贾皇后在后宫更是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她突然话题一转。说:“当今圣上的身世也是破朔迷离,虽然不在宫里长大,却有着象征着皇室弟子身份的金匮玉碟。不然即便能证实他为先皇亲生,却也难登大宝。而当年能在贾氏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一件事情来的,不外乎除了谢家就是郗家了。”
“的确如此。”谢琼答的云淡风轻,如此隐秘之事听在耳里。未有半分惊讶之色。他的神色已经完全平复。
如果当年的宋旭就是这幸存下来的皇子,那么郗家从前至后的所作所为就都解释得通,只是谢琼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谢琼看她疑惑的神色,淡淡笑了笑,眸中带着悲伤,“你忘了你婶母娘家姓宋。”
谢朝华悚然而惊,猛地站起身来,婶娘宋氏。据闻其娘家遭遇流寇被灭了门。而她刚过门的时候曾经怀过一个孩子,没了之后便再未曾有过身孕……这一切的一切。她喉咙干涩,“婶娘她……她……”可略想一想,如此偷梁换柱岂能瞒得住众人。
这样一段记忆,谢琼却似需极用力才能想起,“锦娘与静嫔是双胞姐妹,而这件事情当年除了锦娘的娘亲与产婆无人知晓。谁也没有料到静嫔有朝一日会得到先皇垂青,所幸的是两人都不太为人所识,直到有一日我无意见到伴驾的静嫔娘娘,回家才逼问锦娘方才得知此事。”
双生儿在天朝一贯被视作不详,刚刚出生的婴儿逃不脱丢弃送人的命运,更甚者一落地便被直接溺毙。听闻静嫔出身低贱,乃宫中伶人,可叹命运弄人。
谢琼吃力地述说,“静嫔事发之后,深宫对她而言朝不保夕,险恶万分。锦娘知晓此事终日郁郁,本就对一直对静嫔身世深深愧疚,那时她已身怀有孕,原本就弱的身子,加上为了静嫔的事情整日担惊受怕,医官暗示锦娘天生不足,生产时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锦娘不知如何得知此事,却是下了调包救姐的心思。”
谢朝华听了有些愕然,迟疑道:“调包?所以说这些年西府的婶娘实为当年的静嫔,可谢家无人识破吗?”
“呵呵呵……”谢琼一阵冷笑,“识破?始作俑者怎么谈得上识破?”谢朝华心中一凛,只听他继续道:“试想,锦娘一个长在深闺中的女子,怎会敢想从宫中把一个大活人调包的计策,而医官又如何会不小心让她得知自己的病情。”
说到这里谢朝华却是明白了,“先皇当年既然知晓双生的事情,应该是暗中授意谢氏用调包之计瞒天过海,不然谢氏也无法在贾皇后一手遮天的宫里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出来。只是,婶娘她……”谢朝华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大变,“婶娘……静嫔当年的死,难道……难道是……”她不由得想起当年静嫔之死,自己还去西府协助办理丧事,联系着随着静嫔之死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外公的告老还乡,太子显遇害,宋旭选走楼南,当日一件件突发的事,现在看起来却桩桩件件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