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朝华带着嘲讽,她相信凭肖睿的手段,这些日子定能查出些端倪,这一次倒是省了她不少事,“谢家一直以来都有独霸朝堂的野心,此番既然有机会将王爷这个眼中钉拔去,还得了个忠君爱国的名义,何乐不为。”
蒋方和身子竟然微微发抖,震惊道:“你这话的意思,谢家此番行刺之举还是受他人之托,那到底谁在是幕后主谋……”这句话说出来,蒋方和却立马闭嘴,瞪大眼睛看向肖睿,“王爷……。”
谢朝华倒是神色平静,瞥了眼表情略显夸张的蒋方和,道:“先生何必这样大惊小怪,难道之前先生没想过这幕后之人是皇上么?”
蒋方和脸色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摇了摇头,“只是不曾料想皇上这么快就会对王爷下手。”
谢朝华笑,“这中间难逃谢家的推波助澜。”她转身正视肖睿,“王爷,谢家此番奉旨刺杀王爷,对朝华也赶尽杀绝,若是有朝一日谢家权倾朝野,小女子我怕是无容身之地了,就不知那时候王爷身在何处。”
“放肆!”一旁的蒋和方呵斥道。
肖睿挥了挥手,示意谢朝华继续说。
“天下是肖家的,王爷也姓肖,这万里河山,比之寄居他人篱下整日提心吊胆,到底哪一个更是王爷心中所求所愿呢?”
“那你有何目的,现在也可以明明白白的讲了。”肖睿理了理衣袖,神色淡然。
谢朝华苦笑,“朝华如今命悬于刀下,不得不为之而已。王爷洞察世事,朝华这个尚书郎说穿了,不过是皇上手里的棋子,如今也已成为弃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朝华自当为己择一明主。只求他日王爷得偿所愿,给朝华留一条生路。”
“谢小姐若是助王爷成就大事,功在千秋,竟何出此言呢?”蒋方和一旁言辞恳切道。
谢朝华沉吟不语。
肖睿嘴角扯动,透着冷意,“本王认识谢大人也有些年头了,实看不出谢大人口中的明主是本王。”
这样的重话,谢朝华却没有平日里的诚惶诚恐,声音低沉而缓慢:“朝华愿将藏宝图献与王爷,只是此物交出之后,朝华身无傍身之物,何以立足?王爷总得让小女子放心才是。”
“这有何难?蒋某一直惦记,这世间除了谢小姐委实不知还有哪为女子堪配王爷,王爷时至今日尚未纳妃也是天意。待他日大业得成,谢小姐与王爷共享天下,如此还有何虑?”
肖睿瞥了眼蒋和方,慢悠悠“嗯”了一声,双目盯着谢朝华,“就依先生之言,你说呢?”尾音拖长,好像问得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谢朝华平静地答应,没有欣喜亦无悲伤。
谢朝华与肖睿达成共识的第二天,温彦说是要将此事告知郗茂娴,告辞离开了安州府。
一个月后,巡监大臣中山王肖睿回京。
不过朝中那些有政治敏感度的大臣心底都有些捣鼓,都没料到此番中山王出京回京会如此顺利平静,什么幺蛾子都没出,委实让他们有些摸不透,遂继续暗中留意着朝中动向。
回京的第二天正赶上谢氏祭祖的大日子,无论明里暗里与谢氏如何,这个祭祖谢朝华还是要去的。
夜里,难得谢氏满门一大家子都凑在一块,但因着当天祭祖的缘故,席间难免就有些冷清。又因是家宴,谢朝华便一直是随着女眷们一起,女人自然话多一些,倒也一番和乐融融的景象。只是谢朝华早年就离开谢家,这么些年都几乎不在内堂走动,当年和她认识的姐妹如今都已出嫁,新进的小媳妇她又基本都不认得,倒也不是故作清高,实在同这些人也无话好说。
席到一半,有个丫鬟从外头匆匆入内,在族长夫人李氏耳边低语几句,突然就听见坐在上首的李氏开口道:“朝华丫头,侯爷说你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不用同我们娘们在一处,你这就去前头席上吧。”
谢朝华起身应了一身,行礼后便告退往另一处宴席走去。
席上一众叔伯兄弟看见谢朝华来了,倒也未有异色,等她入席后,前前后后来敬酒攀搭的兄弟却也不少,其实无非就是想得到谢朝华的照拂,大家都心里明白,谢氏一门这两年的辉煌很多都是有谢朝华从旁助力,虽然她官位不大,但在皇上面前着实是很说得上话的。长辈这时候碍于身份不能上前,各府的同辈兄弟却是纷纷上前,且大都不忘道喜,无非是说谢朝华此番随肖睿巡监沿海回京,龙颜大悦,圣眷隆宠。
酒过半巡,谢朝华好像有了些醉意,笑靥如花:“若要说恭喜,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更值得恭喜,朝华的终身大事可算有了着落了。”
席间众人闻言都震在当场,谢朝华如今的身份地位,她的婚事族里其实是为此商讨很久,一直没有定论,却不料从她嘴里说出的那一刻,之前竟然都闻所未闻。
坐在上首的族长谢亭侯听得此话,目光锐利盯着谢朝华,另一席上的谢琰一直自斟自饮着,此刻蓦得抬头望过去,谢朝华却仿佛毫无察觉,笑盈盈道:“众位伯伯叔父放心,朝华的亲事自是不会辱没了谢氏一门,中山王王妃的名分是极够了的。”
席上一片寂静,谢琰杯中酒倒得溢了出来都没察觉,湿了衣袖。
...
☆、第二十七章 势变
第二十七章 势变
谢琰盯着眼前躺着的身影,恍惚间和记忆中那个女子重叠,许久他隐约听到动静,身前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谢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语态缓和。
谢朝华一脸疑惑,“父亲,女儿嫁给王爷不正好全了当初未完的事么?”
“闭嘴!”谢琰呵斥道,他突然很厌恶这个称呼:“别叫我父亲!”脸色阴郁。
“大人又何必这么恼怒呢?”谢朝华站起身来,带着笑,“朝华今日喝得多了,说话惹大人不高兴,还请大人恕罪。”
谢琰冷哼一声,未置一词。
谢朝华轻声一笑,“不管大人如何不愿意,朝华的身上总是留着大人的血,这个事实无法改变。”她压低了声音,“谢氏如今鼎盛一时,可说实在的父亲从中又得了什么好处呢?母亲已经改嫁,朝华身无所依唯有大人,大人又何必视我如洪水猛兽?”
谢琰逼视她,想看出她的真实意图,以前胆小甚微的人儿已经变得那般从容:“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朝华低头好像认真地想了想,“好好做个合格的中山王妃,希望大人成全。”
谢琰沉默无语,面色阴沉,双手紧握。
谢朝华仿佛没看见谢琰狰狞的样子,笑得云淡风轻:“果然世事难测,大人你说呢?”
深夜,谢府寂静无声。大家都感受到今日府上压抑的气氛,比往日更谨言慎行。
“到底怎么回事!”一样的问话,只是刚才的问话人变成了被问人。
谢琰抬头看着坐上的谢老夫人。当年的旧事他隐藏的很好,母亲一直只知娶茂娴可攀附中山王,却不知宝藏一事。世人都道是他因谢家老夫人的威迫下才休妻娶了新姚公主,却不知他那时候频频出现在新姚公主的视线中,所谓的缘分不过是有心人为之。
他心念转了几转,有些话也该提个醒:“母亲,当年儿子曾与老中上王有过交往。与茂娴的亲事说起来也算老王爷给牵的线,后来……先帝登基,也就断了往来。朝华说要嫁给中山王之事怕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肖睿不是池中物,儿子恐到时候会有牵连。”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半天不语,她一直觉得这儿子有事情瞒着自己,只是没料到是这样的大事。待要生气责骂几句。又想时过境迁,骂了也无甚意义,还是眼下的事情要紧,“此事族里怕也是有想法,若是族长找你,你就照实说不知情。这丫头年纪到了想着给自己找出路,王妃,哼。她也想得美了。不说别的,单单皇上就不能允了这亲事。”
母亲这几年脾气越发固执。少了从前的深谋远虑,谢琰不想多说,毕恭毕敬地应了,心里却知道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想着之前谢朝华冲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当年的原委怕她尽已知晓,这个女儿他不得不防。
翌日,出了件轰动朝野的事情,中山王肖睿上了个求赐婚的折子,求娶的是尚书郎谢朝华。这个折子被圣上压了下来,圣意难测,中山王爷也得罪不起,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毕竟皇上的决定绝对影响往后朝中权力分配。
真真假假的消息是不是传在耳里,谢琰有些坐立不安,出了府门,转了个弯,熟悉的府邸依旧,当年冷清的西府,如今因谢琼不喜结交朝臣,虽然位高却依然门庭冷落。
进了书房,看见谢琼一副久候他已久的样子。
谢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这几日皇上对于婚事一事只字不提,可关于谢家的谣言四起。谢氏四处结交党羽,说你同地方官吏交往密切。”他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谢琼,低声道:“圣上之所以对谢氏恩宠多年,一来登基时间尚欠,羽翼未丰。二来也是打着用谢氏来钳制中山王府的算盘,防其做大。可这几年从圣上对韩氏一门的照拂,到提拔年轻官员上,心思可见一二。肖睿这提亲委实阴狠,无论圣上应允与否,对谢家的防备之心怕是更甚了。此番提亲是硬生生逼得谢家与其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