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侯爷,侯夫人。”
庭院之外忽而来了一人,模样生疏,弯腰谦卑道,子房将不疑交还给我,有意无意的站在我身前挡住我,淡然道:“请起,阿卿,你先进去吧。”
我有些疑惑,以前便是政务要事,子房也从不会刻意避开我的,如今却?
仿佛是读懂了我的疑惑,他轻笑几声,解释道:“我是怕孩子着了凉,乖,进去吧。”
瘪瘪嘴,我称是,转身欲走,却听来人道:“且慢,侯爷,是王妃听闻侯爷喜得麟儿,特地前来请侯夫人带着小侯爷前去小聚一番。”
王妃?吕雉?我神色一凛,却听子房自身后断然拒绝道:“不必了,拙荆今日身子抱恙,不便前往,改日良定会带着拙荆亲自上门赔罪。”
“夫君所言严重了,”我笑着转身扯了扯子房的衣袖,对子房歉然道:“妾身的确身子不爽,可既是王妃所邀又岂敢不从,”随后压低声音轻轻道:“我知晓你担心我,但与其让吕雉一直猜测,倒不如让她一次认清楚,也好断了念想。”
“你……千万当心。”子房半晌幽幽叹道,自那次事情之后,他对于我与吕家姐妹的接触皆是提心吊胆,我心中亦是知晓,本想从此与吕雉吕媭二人离得远远地只是关上门过自己的好日子,可一日为朝臣,又岂会是那般容易?
“她只是想见见不疑,无妨,”我低低道,他点头,道:“若是觉得不对劲,你便直径离开,无须有任何顾忌。”
我摇了摇他的胳膊,好笑道:“那般严肃作甚,我又不是上战场。”
子房安抚的摸了摸我的鬓发,随后看着我怀中不知何时又熟睡的不疑,轻声道:“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若是吕媭在那儿,便离她远一些,记住了吗。”
“妾身遵命,”我轻笑几声答道,随后叫人遣来芙蓉,与我一同前往赴宴。
待我赴宴之时,宴席之内早已是觥筹交错,熟悉的人不过是高台之上的吕雉,台下的吕媭,以及小月,其余几人当是其他几位的夫人,却并不相熟,刚刚迈进屋内,便感觉三道目光直直而来,下意识的将怀里的不疑抱得紧了些,我对吕雉弯膝行礼,直径跳过吕媭,反倒是对着小月微微一笑。
后者接受到我的笑意,冲我招手,我便坐至她身旁的空位中,自然不忘道:“妾身近来身子不爽,倒是耽搁了许久,让王妃久等了。”
“这倒是无妨,侯夫人先坐下。”吕雉坐在高台之上,早已换上一身锦衣华服,头上华贵的金钗刺得我的眼几乎生痛,那种不怒自威的霸气顿显,可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那已经苍老了的面容,色衰而爱弛,有年轻貌美的戚夫人,即便她是与刘季不离不弃的发妻,又有何用?
“今日来,只是听说前些日子成信侯喜得麟儿,却一直不曾有机会见过,”吕雉端庄的笑着,摆手示意身边的婢子替我倒水,“便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众人都见一见,毕竟都是当娘的人,也可传授一些育儿经给张夫人。”
“妾身在此先谢过王妃的好意。”我抱着不疑不便起身,便点头表明自己的谢意,吕雉虚扶手示意我不必客气,随后道:“不知本宫可有机会能抱一抱这个孩子?”
我心下一寒,却见吕雉身边的婢子已然走到我身边,随时准备抱了孩子上去,我干脆站起身来,越过伸出手的婢女,笑道:“不疑怕生,向来不喜外人抱,怕是也只有王妃这般福泽深厚的人才可以,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径直走向台上,站在她身边,将孩子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却始终不肯撒手,吕雉面色一冷,不过只是须臾,便轻轻抚上孩子的面容,笑道:“这孩子倒真是漂亮,像极了成信侯,张夫人方才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疑,张不疑。”我轻声回答,吕雉“哦”了一声,奇道:“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是故这个孩子,唤作不疑。”我一字一字的回道,即便这个年代,还不曾有过苏武的《留别妻》,可这一句,我便是单独拣出来也不会太过显眼,那一瞬间我竟看到吕雉一时失神,眼里似乎有很多东西一闪而过,半晌,才轻叹道:“恩爱两不疑……倒也真是个好名字。”
底下几位夫人皆是应和着,感慨我与子房的情深意切,唯有吕媭,我见她几乎要咬碎银牙将我拆骨入腹,如今千帆过尽好不容易才能与子房相守,我无意再去挑衅,便淡淡的撇开了眼不去看,却听耳边有人气冲冲道:“姐姐,顾卿她明明……”
我不禁死死瞪向吕媭!“住嘴!”吕雉厉声斥责,后者唯有垂下头去,却吓到了怀里的不疑,咿咿呀呀的哭个不停,吕雉逗弄了孩子一番,见他哭得厉害便叫我抱孩子下去,顺便赏赐了许多的金银珠宝,我一一承下,抱着孩子回了位上,小月冲我和善的一笑,我亦是回应,二人一时闲聊,倒也自在。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以身体抱恙请辞,吕雉又关切了几句便放我走,我冲着诸位夫人微微一笑,随后对小月耳语,请她过些日子到府上小聚,小月眨眨眼示意明白,随后我抱着不疑,与芙蓉一道离开。
我并不曾向刘季隐瞒我□□一事,此事吕雉为汉王妃定然也明了,而子房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从不言我无法生育的实情,我亦是无法大度到为他纳妾娶妻,我们如今对外宣称不疑为亲子,吕雉应该知晓子房的顾忌,所以她不会揭穿我们,如今唯一的变数便是吕媭……想来我还需找个机会单独见见吕后。
我不过刚刚起打算,出了吕雉暂住的屋子,便有吕雉的贴身婢女前来,对我恭敬道:“张夫人,王妃说您方才走得急,有几句话忘了交代给您,特地托奴婢前来转达。”
我将不疑交给芙蓉,道:“请说。”
“王妃托我转告夫人,说方才只是一个意外,夫人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此外,王妃还说小侯爷聪明伶俐,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是来自吕后的承诺吗?我精神忽而就放松了些,待那婢女下去后整个人连连后退几步,她的意思是她会帮我管好吕媭的嘴,而且承诺绝不会伤害不疑,这是当初害了我的孩子的补偿也好,对于子房忠心耿耿的奖励也罢,总之……一切都会平安,也好。
☆、帝王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抱着不疑向外,却恰好见一人向我方向而来,待瞧见了我,仿佛释然一般轻嘘一口气,我惊奇道:“子房?你怎么在这儿?”
子房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淡然回应道:“自汉王那边出来之后便估摸着你也差不多,就在这里等你。”
“汉王找你有什么事吗?”我问道,自项羽死后,刘季忙于各种琐碎,再加是子房的刻意避嫌,他很少会去宣子房,“只是一些小事罢了,我们回去再说。”
见子房对此话题有些闪躲,自知他是担心隔墙有耳,点头称是,一道并肩回了住所,芙蓉将孩子抱了下去,我燃起了烛火,正与转身的时候忽而感觉肩上一沉,回头便对上那人关切的目光,“夜里凉,小心感染风寒。”
我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低头轻轻应了一声,他将我顺手揽在怀里,望向开着的门扉之外,看着屋外的点点星光,“子房……”我轻唤道,他应了一声,“安静的陪我待会儿,”又将我不安分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摁了摁,我嘟着嘴再度抬起头,闷闷道:“有心事,干嘛不说出来?”
子房不语,我接着试探道:“是因为今日汉王找你之事吗?”极少会见到他这般的模样,即便我们二人以往相处的时候更多的也是静默不言,可自见到他的那一瞬我便看出他有心事,以他的智慧又有何事能让他如此苦恼?
“如果实在想不出结果,为何不告诉我让我也帮你参谋一番?”我窝在他怀里道,“好歹我是来自几千年以后的世界,说不定能帮到你。”
子房微微皱了起眉,好似对我所言有些抗拒,我也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话,却听他轻叹一声道:“阿卿,那些关于未来的事,其实我并不喜欢。”
“为什么?”我不解,知晓未来是古往今来多少人都趋之若鹜的便利,可面前这个男人却……
“因为这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其实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已逝的古人……倘若有朝一日你离开,我却是天上地下,无处可寻,”斟酌片刻,他是如实对我答出,我怔了怔,竟然从来不知他还有这样的顾虑,可我还有可能能够回去吗?那枚九转凰瑗并非是带我穿越至此的那枚,而唯一有几分相似的便是子房送给我的那枚,此刻正挂在我的脖颈之上,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它,当初疯了一般想要走,如今却疯了一般的想要留,留在这里,活下去,陪在这个男人的身边,羁绊太深,牵扯不断,前生如何我已无力追寻,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和他好好的。
“我不会走了,”我低声喃喃,“无论是谁,都休想再把我们一家人分开,”如果可以,我会倾尽所有守护这个家,“所以子房,你无须有任何顾忌,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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