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花儿道,“我跟梨子回家吃就行了。”
赵梨子欢呼道,“姐,那你自己回家吃吧。我跟卿妹妹一起吃。”
小梨花儿瞪赵梨子,赵长卿一拉她的手,小梨花儿也笑了,不再客套腔,一并跟着赵长卿家去了。
赵长卿先去见过老太太和凌氏,二人见她回来,忙叫丫环上茶上饭。
赵长卿笑道,“梨花儿与梨子、苏先生、阿白也都没吃呢。祖母、母亲,我在苏先生屋里跟她们一起吃饭就成。”
看赵长卿欢欢喜喜的回来,凌氏叮嘱道,“那就去吧。我叫柳嫂子给你们留了饭食,若是冷了,叫她温一温,别吃凉的伤了脾胃。厨下煮了红糖姜汤水,一人喝一碗,出去这大半天,冻着又是药钱。”
赵长卿回到苏先生屋里,见苏先生已端了红糖姜丝水回来,叫赵长卿洗了手脸,几人围着炭盆喝红糖姜水。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水下去,浑身有说不出的暖和。
过一时,柳嫂子送来饭菜,大家一并吃了。
用过饭菜,小梨花儿就带着赵梨子告辞,赵梨子颇是依依不舍,道,“卿妹妹,我跟我姐回去编篮子了,赶明儿有空我再找你玩儿。”
赵长卿笑应,送他们到大门口。
倒是傍晚十分,楚渝差人送了一只狍子两只兔子过来,凌氏笑着谢过,将将军府来人打发走后唤了赵长卿到跟前问,“好端端的,怎么将军府给咱们送狍子来啊?”除了赵长卿,家里没人跟将军府的人有交情。
赵长卿笑,“今天我们逮鸟时,正巧碰到楚哥哥楚姐姐他们去打猎,这是见者有份。”
凌氏笑,“什么见者有份?亏你说的出口。记得见着人家跟人家道声谢。真是太客气了。”
“我知道了。”赵长卿笑,“我叫柳嫂子把鸟雀收拾好分一半给梨花儿姐,顺带再给他们一只兔子吧。”
远亲不如近邻,虽说赵大是个烂赌鬼,家里几个孩子都很懂事,杏嫂子又是个好性气的。凌氏笑,“说的是,你们常一块儿玩儿的,拿一只给他们吧。哎,说来梨花儿比你还大三岁,个头儿比你高不了多少,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呢。”凌氏也是做母亲的人,话到最后,亦有几分叹息。
赵长卿则笑道,“少年穷不叫穷,梨花儿能干,梨子机伶,待熬过这几年,杏嫂子的好日子就来了。”
凌氏摸摸女儿柔嫩的脸庞,忽然听赵长卿叫道,“唉呀,母亲,母亲,你看!”指着炕上的赵长宁道,“宁哥儿会走了。”果然见赵长宁摇摇摆摆的迈着小短腿过来,见赵长卿伸手,笑呵呵的一把扑到姐姐怀里。
赵长卿忙双手接住他,抱他在怀里笑着亲一口,高兴道,“宁哥儿竟然会走了,这才十个多点儿月呢。”
凌氏亦是惊喜,“是啊!腿真巧!”
赵长卿笑,“母亲,我看宁哥儿脾气好,懂事的很,母亲有段日子没去看老祖宗了。干脆下月带着宁哥儿,咱们同祖母一道过去,也叫老祖宗看一看咱们宁哥儿。”
凌氏笑,“也好。”
一畔的赵蓉听到此话,爬到凌氏身畔扒了上去,凌氏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女儿,笑,“干脆一并带着蓉姐儿去。”
赵 长卿道,“按理是这样再好不过。只是宁哥儿刚刚会走,到底走不结实,少不得母亲照看。若是连蓉姐儿一并带去,她还不会走呢,得时时抱在怀里。祖母这么大的 年纪,可谁抱蓉姐儿呢。更别说朱家又不自家,宁哥儿蓉姐儿出门的时候不多,万一去了哭闹起来怎么办?宁哥儿一个还好哄,再加个蓉姐儿,如何受得了?还是等 蓉姐儿再大些,起码会走了,再一道带她去。”
凌氏想想,却也有理,笑,“那就先带宁哥儿去。”
赵蓉眼中喷火。
赵长卿不理会她,另寻件事来说,道,“母亲,我的袜子也快做好了。做了两双,一双是给老祖宗的,一双是给曾外祖父的。曾外祖父的寿辰就在下月,我一并带过去,母亲,你说好不?”
凌氏无比欣慰,笑道,“你这样懂事,再没有不好的。”
其实,赵长卿最大的优点不是聪明懂事,而是耐心。
在赵长卿搬到新屋子时,她想着弄幅字画充充门面,偏生又不想花太多银子,自己的字尚拿不出手,索性跟苏先生求字。苏先生便送了幅对联给她:若有恒,何须三更起半夜眠;最无益,莫过一日曝十日寒。
赵长卿挂在墙壁上,每天看一回,心中似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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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当朱老太太第三年收到赵长卿孝敬上来的针线时,吩咐丫环取了水晶眼镜戴上细瞧着棉袜上的针线绣花时,不禁赞道,“卿丫头真真是一双巧手,这才几岁,做得这样的好针线。”
赵 长卿已经八岁,幼时的婴儿肥渐渐褪去,一张漂亮的小脸儿如同鲜花蓓蕾。她眼睛弯弯,唇角抿起浅浅的笑,声音清脆动听,带着一股子爽俐,“曾外祖父的寿辰在 十一月,老祖宗一向待我好,我总想着孝敬些什么。又觉着老祖宗福寿双全,什么都不缺,就做些针线。虽不一定有针线房的姐姐们手艺好,到底是我的心意。”
朱老太太笑,“这就很好。你祖母的手艺啊,是后继有人了。”
赵老太太笑,“是啊,卿丫头比我少时心灵,我像她这样大的时候可没她这样的好手艺。”
朱 老太太笑对赵长卿道,“你曾外祖父不在家,等他回来,我叫人把东西给他送过去,他一一喜欢。”初时朱老太太只当赵长卿是感念老头子送她玉玦的事,不想此后 赵长卿年年皆有针线孝敬,都是自己做的针线,不是多么贵重,却让人觉着贴心。朱老太太暗叹,这是个有良心的丫头啊,你对她一点好,她便记在心里。
多么难得。
朱铃十二岁,也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跟在一畔笑道,“卿妹妹年纪虽小,针线远胜我们,上回我生辰,她送我的荷包我带出去,好几个姐妹见了都赞,说这花样子新鲜。还有人跟我讨花样子来着。”
赵长卿笑道,“我也就这上头略略好些,每次姐姐的诗会,我必是垫底的,幸而姐姐总肯周全我。若是姐姐喜欢,我叫柳儿把花样子给姐姐送来。”
朱铃笑道,“简直再好不过,我先谢过妹妹了。”
赵蓉也已经四岁,她眉宇间与赵长卿有些肖似,只是不似赵长卿幼时圆润。赵蓉最司梳妆打扮,小小的一张脸,经她点化出来,漂亮如同晨间露珠,她奶声奶气道,“铃姐姐,我也在跟先生学诗书了。以后铃姐姐开诗会,我能跟姐姐一道来吗?”
朱铃笑道,“你尽管来就是。我叫人准备好吃的点心给你。”
赵蓉甜甜一笑,“谢谢铃姐姐。”
袁氏对凌氏道,“蓉丫头这么小,就开始念书了不成?”朱家书香门第,子弟皆是六岁启蒙。当然,启蒙前,袁氏也会教导儿女一些简单的蒙学书册。这事,放在书得门第寻常。赵家不过军户之门,却肯这样调理女儿,袁氏当真是刮目相看。
凌氏给儿子擦擦唇角的糕点屑,笑,“这丫头在家没事,她姐姐跟着先生念书,她便跟着在一畔听着。前些日子要纸要笔非要学认字,不应又要哭闹,我便随她去了。有一回长卿跟着先生学诗,她有样学样的念了四句,听先生说,倒比长卿做的更好。”
袁氏深觉稀奇,“竟有此事?”
凌氏笑,“我也不懂这些诗啊词的,先生那样说,谁知道呢。”心里却很是自豪,原想着大女儿已够出众,不想小女儿才智亦不逊于大女儿。
朱铃听了也有些好奇,她拉着赵蓉的手问,“蓉妹妹,你做的什么好诗,跟姐姐念念。”
赵蓉便道,“不是妖娆争世观,生来傲骨占霜寒。 心随骚客陶公意,尽在千家万壑峦。”
朱铃吓一跳,上下打量赵蓉片刻,连声赞道,“蓉妹妹这么小就能做得如此好诗,跟妹妹一比,姐姐真是白念了这些年的书。下次诗会,定要请妹妹来的。”
袁氏笑道,“我看,多少男孩子像蓉姐儿这么大的时候,也不会做诗呢。蓉姐儿,你才念书,就会做诗了啊。”
朱铃歪着头,眼中透出迷茫之色,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生一讲,我就似明白似的。先生叫做诗,一想就能想出来。”
朱老太太笑道,“我记得你姑妈说过,蓉丫头抓周时抓着笔墨不放,兴许就有这根筋。”
赵老太太笑,“是啊,我也这么说。卿丫头小时候也是这样,死活要学人念书,后来看她真正喜欢,就给她请了先生。如今蓉丫头也喜念书,哎,孩子喜欢,女孩儿家,念书明理,想念都随她们去,无非就是废些笔墨。家里节俭些,什么都有了。”
袁氏最不喜听赵老太太说什么节俭之类的话,仿似来哭穷似的。袁氏一笑,道,“若蓉姐儿是个儿子,姑妈与弟妹只管等着诰命带就是。”
凌氏笑,“蓉姐儿与宁哥儿同胞的兄妹,宁哥儿对于书本却是半点兴趣都无。叫他跟着姐妹们一道念书,他倒是天天跑出去疯玩,耍刀耍枪的没个安静的时候。”
赵长宁憨憨道,“娘,念书闷的很,一坐老半天。”
袁氏笑,“有这么两个千伶百俐的女儿,连我都羡慕弟妹羡慕的紧。宁哥儿男孩子,以后是要接他爹的差使的,喜欢耍刀弄枪岂不正对了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