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子旧事重提,赵长卿郁闷道,“明明是你家养了三四年的老母鸡,早不怎么下蛋了。还怪我头上!”
赵梨子贼兮兮的笑,“在听卿妹妹弹琴前,偶尔还能下个一两个的。”
赵长卿挽挽袖子,“你又皮痒了吗?”
赵梨子将肩膀凑过去,挤眉弄眼,“要给我捶背吗?”
赵长卿唇角抽搐,打都打不下去。
小梨花儿半点不客气,一脚将赵梨子踹飞,赵梨子一溜烟跑到门边,一手斜支着门框,撅着屁股抱怨,“姐,你也太狠了吧!”
小梨花儿怒,“看你这贱皮子,就是欠揍!”又喊他,“给我滚回来!”
赵梨子讲条件,“你不动手,我就过去。”
小梨花气的头晕,道,“过来背书给先生听。”
把赵梨子喊住,小梨花儿揉着刚刚拍红的手,柔声细气的跟苏先生解释道,“这小子跟着阿白学背书,背的流俐,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白背了吗?先生,你能不能大概给他讲讲是何意思,也叫他学个做人道理。”
小梨花儿是个有心人,苏白常去找赵梨子玩儿,因为苏白每天都会背书,小梨花儿便请苏白教给赵梨子背。赵梨子背的倒是流畅,只是不解其意,问苏白吧,苏白也不大懂。只得来请教苏先生。
苏先生好脾气,并不介意,先叫赵梨子背来听听。
赵梨子颠颠儿的跑到苏先生身边,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整理衣襟,要茶要水,直到看他姐又要发飙,赵梨子方昂首挺胸,扯着嗓子背起书来。
苏先生待他悉数背完,方一句一句的给他讲解。
赵梨子竖着耳朵听过,问,“先生,你能教我算术吗?”
“嗯?”
“学了算术以后会算账,我就能去做账房了。”赵梨子满是羡慕,“听说饭店里的账房,一月足有三两银子。我现在识字,再学学算账,等再大些出去找个账房差使,也省得天天在家挨我姐打骂。”
小梨花儿气,“你以为我喜欢打你。”
“不是不是,是我皮痒,我欠揍。”赵梨子天生一幅油滑面皮,无端端极是欠扁。
苏先生道,“你有空的时候吧。”
赵梨子连连道谢。
及至赵家姐弟告辞,回了家,小梨花儿问他弟,“你怎么总欺负卿妹妹啊!她对咱们多好,教咱们读书认字,还常给你点心吃。”
赵梨子对镜揽妆,道,“姐,我特特穿了新衣去,你说卿妹妹怎么就没瞧出来呢。也没赞我个一句半句。”
小梨花儿道,“赵梨子,我问你话呢!”
“可能是我新衣不大好看,卿妹妹没瞧出来。”赵梨子自言自语,又埋怨道,“姐,你也真是,好容易给我做回新衣,不叫裁缝缝就罢了,叫娘给我缝也行啊,非得你给我缝。缝出来半点儿不好看。”
赵梨子哼着调子,喊道,“娘,你另给我改改衣裳吧。等下了雪我跟卿妹妹出去玩儿,我得穿得鲜亮些。”
小 梨花儿年长两岁,又是个极聪明的人,平日里既能揽了生意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就绝非赵梨子这等缺心少肺的顽童。见赵梨子一直嘀咕衣裳好歹,小梨花儿心说莫不 是这小子在打人家赵长卿的主意!只要一想到此种可能,小梨花儿顿时眼前发黑,恨不能把赵梨子大缷八块。赵长卿待他们如同至亲,恩深义重,尚未报答!赵长卿 有情有义,他们该做一辈子朋友才是,不想这混小子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大个狗胆!小梨花儿怒斥,“你这死蛤蟆!”
赵梨子嘻嘻笑,“蛤蟆姐!蛤蟆姐!”
小梨花儿气晕。
☆、第48章
小梨花儿问他弟,“你喜欢卿妹妹不?”
赵梨子握着个梨子啃,头朝天,想了想,“喜欢。”
未待小梨花发怒,赵梨子转头,满是疑惑的问,“姐,你不喜欢卿妹妹吗?她多可爱啊,脸圆圆的,蜜桃一样。眼睛水水的,葡萄一样。还总有种甜甜的香味儿,像一种没吃过的点心。打人也不是很疼,尤其生起气来,脸颊鼓鼓的红红的,像秋天里熟透的石榴。”
赵梨子再三感叹,“姐,你说卿妹妹多可爱啊,我有时候馋了果子,只要想一想她立刻就不馋了。”
小梨花儿,“……”我为什么要跟这样的蠢货认真啊!
天气果然如赵梨子所料下起雪来,凌氏却不乐意赵长卿跟着赵梨子逮鸟,凌氏是一心想把闺女培养成小淑女的,说她,“想吃炸麻雀让柳嫂子出去买两笼子家里炸了吃就是,大冷的天,冻着可怎么办?”
“哪里会冻着,我多穿衣裳就是了。”赵长卿磨菇着,“以前我听爹爹说,爹爹小时候也常去逮麻雀的,是不是?”扯扯赵勇的袖子,叫赵勇给她说情。
赵勇素来好说话,摸摸女儿的头,笑道,“丫头想去就去吧,天天闷家里念书,也没什么趣儿。小孩子家,哪有不喜欢玩儿的,咱们长卿平日里够乖的了。”
“是啊是啊,外头卖的麻雀跟我亲自逮回来的一样吗?我一次逮个百八十只回来孝敬母亲吃。”
说到底,赵家并非太讲究的家庭。这一二年,凌氏又颇是疼爱赵长卿,想一想也就允了,笑道,“我八辈子没吃过炸麻雀啊。你带着柳儿去,玩儿会儿就回来。”
赵长卿高兴道,“知道啦!母亲就等着吃炸麻雀吧!”
“去跟苏先生说一声。”凌氏唠叨一句,“看,又耽搁一日功课吧。”
赵长卿笑,“朝廷还十天一沐呢,劳逸结合,以后学起来更快。”
凌氏笑,“你是常有理。”
过一时,赵长卿回来对凌氏道,“苏先生说,阿白也想去,她不放心,带着阿白一道去。母亲,那我就不带柳儿了,有苏先生,不用担心。”
凌氏对苏先生很是信服,笑,“随你。”
赵梨子一大早就来找赵长卿,赵长卿穿的是寻常的棉布衣裳,梳成包包头,系着发带,并未簪花。脚下怕湿,穿了一双小小的羊皮靴。赵长卿跟赵老太太、凌氏打过招呼就与苏先生苏白出门了。
赵梨子腰里挂着个大布口袋,在门口等一会儿,小梨花儿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把扫把。赵长卿微惊,笑,“梨花儿姐也去啊!”
小梨花儿装模作样,“我去看着梨子,省得他不老实。”
赵 梨子挺着小胸脯,拆他姐的台,“玩儿就说玩儿啦,还总拿我做挡箭牌。”小梨花儿一瞪,赵梨子笑着扑过去,抱着他姐肩,蜜语甜言道,“姐,你平日里那么累, 歇一歇也好啊。”小梨花儿微微感动,觉着没白对赵梨子好,就听赵梨子又说,“你歇好了,心情就好。心情好了,就不会总找我茬了。”
小梨花儿微怒,“要不是你总找揍,难道我会揍你!”
赵梨子嘻嘻笑,跑去拉赵长卿的手,道,“卿妹妹,我扶着你,小心地上滑。”
赵长卿笑,“我没事啊。”
赵梨子捏捏赵长卿软乎乎的小胖手,心里美滋滋的恨不能冒出泡泡,嘴里道,“没事也要小心啊。”赵梨子只顾得上瞎美,也没注意脚下的路,赵长卿没摔,他倒是左脚绊右脚,咣唧摔个狗啃泥。
滑稽的模样,连苏白都笑了起来。
赵梨子摔成个白眉毛,忙忙的抖着身上的雪,小梨花儿殴打一般给他弟拍雪,赵长卿拿着小帕子给他擦脸,道,“还说我呢,你自己小心些吧。”
“诶诶。”赵梨子傻乎乎的笑着,半点不觉摔疼。只是他起来后再想拉人家赵长卿的小胖手,小梨花儿便道,“自己都走不稳,还拉卿妹妹,你刚刚就险些把她拽倒。”
赵梨子只得伴在赵长卿一畔,赞美赵长卿,“卿妹妹,你手好软啊,跟刚出笼的小花卷儿似的。”
夸女孩子手漂亮,人家都是说指若白玉,削若青葱!没听说过谁的手像小花卷儿的!这是什么狗屁形容!赵长卿转头问,“梨花儿姐,梨子早上没吃饭么?”
小梨花儿瞪赵梨子一眼,道,“别理他!足吃了两碗饭!”
赵梨子嗷嗷叫,“卿妹妹,我是说你手软和。”
赵长卿给他一拳,问,“还软和不?”
赵梨子笑,“软,软。”
赵长卿无语。
苏先生笑,“梨子,你说阿白像元宵,又说长卿像花卷,那梨花儿像什么?”
赵梨子先跑开老远,才一吐舌头道,“我姐脾气这么辣,像胡椒呗。”
小梨花儿都懒得再揍他,苏白问,“坏梨,那你呢?”
赵梨子哈哈大笑,高声道,“这还用说,我本来就是梨子。皮薄肉脆汁水甜,还能润喉利咽,虽是寻常水果,却在寻常中透出不寻常,平凡中展现不平凡,正是我赵梨子也。”
苏白道,“你可真能吹牛!”
小梨花儿直接想吐。
拉不到赵长卿的小花卷儿胖手,赵长卿走路也就不老老实实的走了,他时不时斜身往雪地上滑一段,一会儿又攥个雪团丢人,主要目标对象就是赵长卿与小梨花儿。赵长卿小梨花儿都恨不能把赵梨子抓住打一顿。苏白人小腿短,竟也有样学样,闹个屁墩也不哭,爬起来追赵梨子。
走了一路,有风也不觉冷,嘴里呼出大团大团的热气,出了住宅区,已是地广人稀处。天地皆是银妆素裹,长空辽阔。赵梨子哟嗬哟嗬的叫起来,惊起飞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