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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夜走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我的生活怎一个滋润了得?
    只不过,想起齐太后,不由地就想起了我和连夜之间的关系,我和他到底是不是兄妹?——这件事,因为我的失忆,而险些被淹没了吧——我看着连夜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中想着,等他再次来时,一定要问问他。
    当天夜里,我睡了许久以来第一次好觉,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睡得好,心情自然也好,我草草地梳妆了一下,换了一袭崭新衣裙,从竹屋里出来,就见一头花白头发的莫问正站在廊下等我。
    “有事?”猛然间瞧见他在门口杵着,我着实骇了一跳,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问他。
    “嗯。”他愁眉苦脸的,朝我摊一摊手,苦恼地说,“官兵来收费呢!”
    收费?我愕然并且惊诧,“收什么费?”
    莫问撩我一眼,依稀有些愤懑地说,“土地费啊山林费啊保护费啊……好多。”
    我的眉毛立刻就皱起来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莫问嘟哝,“费不都收国库里了?你听说也装没听说吧!”
    他实在是冤枉了我。拧眉想了片刻,我问他,“官兵在哪?”
    “前院。”
    我拔脚走,气愤说,“我去跟他们理论一下。”
    莫问失笑,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说,“我在药王谷住了足足几十年了,哪一年都没能躲过,你以为你的面子能比我大?”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催促他,“跟上。”
    事实证明,我的脸没有莫问大,面子也没有他大。
    前院里,两个五大三粗的官兵正围着石桌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正在嗑瓜子,全是不耐烦的表情。
    见到我们之后,立刻拍案而起,愤怒地说,“莫老头,前年的钱去年的钱你都欠着没交呢,今年莫非是还想要拖?”
    莫问一脸苦哈哈的说,“二位官爷,老朽不过一届医者,悬壶济世,救济苍生,那些个药材不自己贴钱进去已是好的了,哪里交得出一年五百两白银?”
    五百两?那么多!我瞠目结舌。
    “我呸!”官兵甲一口吐出好多个瓜子壳,满脸横肉地瞪着莫问和我,尤其是我。
    他眼睛贼亮,嘴里不干不净地说,“没有钱还能养小娘们?莫问,这女人是新来的吧?哼,知府大人可还养不起这么娇滴滴的呢!”
    我冷了一张脸看着他说,“你嘴巴放干净一些。”
    “哟呵?”官兵甲乙对视一眼,轻蔑地笑,两双肥硕的手抬了起来,直往我身上招呼,嘴里还淫邪兮兮地说着,“我嘴巴干不干净,你如何知道?来来来,爷爷我给你亲一下!”
    两个大男人撅起嘴巴就往我身边凑了。
    莫问一把拉住了我,将我扯到他身后的同时,暗自瞪我,“他们会武,你我打不过的!”
    我面色如冰地说,“这还有没有王法?”
    官兵甲乙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王法?在这齐水镇里,知府大人就是王法!我王二和张三就是王法!”
    “你们知府大人是谁?”最痛恨这种狗仗人势的,我怒不可遏地说,“他不怕被检举吗?”
    “检举?”官兵甲乙顿时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那个叫王二的一脚把石桌踢了个翻,浓眉一皱,凶神恶煞地说,“我看哪个王八蛋活腻了!”
    莫问六神无主地拉拉我说,“师嫂,师嫂,别再吵了,他们……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我是强龙吗?明明是女帝,却硬生生被这帮畜生欺凌,我气得不轻,脸面涨红地说什么都要讨要个说法。
    王二和张三见我性子烈,也来了兴致,一双眼闪烁着淫邪至极的光芒,劝莫问说,“一年五百两,三年一千五,莫老头儿,一个小娘们抵一千五百两白银,不划算吗?”
    莫问老脸惨白地说,“我师兄会宰了我啊……”
    王二和张三却不理会那么多,两个人贼光闪闪地就朝我逼近过来了,我是生气没错,却也是虚有气势,眼看两个莽汉朝我逼近,说不怯那是假的,我忍不住抚住小腹往后退了退。
    “两位官爷——”莫问见情势不好,要上前来
    帮我,被王二眉眼凶狠地一把给推了开,张三则是大步就朝我逼近过来了。
    “小娘子呀,来来来,跟着这老头儿有什么好的?不如跟本大爷——”
    他快要把我逼到墙角去了。
    “大人,大人!”慌慌张张的青衣小吏,就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来的,他长得贼眉鼠眼,却跑得很快,凑近王二耳边压低声飞快说了句什么,王二登时脸色一变。
    他赶紧厉喝,“张三,那女的碰不得!”
    张三的手已经摸到我胸口来了……
    “靠!”我反手就甩了他一个巴掌,正要甩第二个,突然听到有人喊,“知府大人到!”
    宣告声起,拱门处,一抹圆滚滚的深青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这里,我还没看清他的脸,他已经手起刀落,将张三那只不规矩的爪子给砍下来了。
    鲜血四溅,溅了我几乎一脸,我嫌恶地皱起了眉,往后退,就见那知府大人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嘴里说着,“微臣惶恐,微臣该死!微臣无意惊扰圣驾!”
    王二和独手张三,统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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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里,我咬着牙,一边将脸上凌乱的血迹擦干了,一边痛恨不已地说,“区区一届平民,每年要上交五百两白银,李国,你可是嫌知府位子坐得太久了?!”
    李国满脸肥肉,一看便是脑满肠肥的模样,他哪里会嫌自己官做得久,立刻叩头一如捣蒜地说,“陛下明鉴,这,这强行收费之事,微臣实在不知,是,是这帮畜生背着微臣偷偷做的啊!”
    王二和张三完全没有料到会被反咬一口,原本就被我的身份吓得六神无主,这下可好,当即就瘫了。
    我将帕子摔在桌上,霍然起身,冷冷地说,“是谁告诉你朕的身份的?”
    李国脸色一变,酱紫,咬紧了牙,分明是不敢说。
    我就是再傻也看得明白,“卿安?”
    他肥硕臃肿的身子顿时颤了一下。
    唇角划过一抹冷笑,我一脸森寒地说,“如何罚你,杀或不杀,他自该知道怎么做!你们……滚吧!”
    李国又是叩头,又是惶恐,张皇失措了一阵子,带着王二张三落荒而逃地走了。
    我气得坐在椅子上直大口喘气。
    莫问则站在一旁柱子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看他一眼,不行,还是气,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再抬眼看,莫问还是在看我。
    抬手抄起茶盏,抿了口茶水,终于将气给喘匀了,我悻悻看他,“你看什么?”
    莫问挠了挠头,从柱子后面绕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看着我说,“我想了想啊,你……”
    “我怎么了?”
    “你得给我交暂住费吧?”
    我:“……”
    莫问浓眉紧锁,一脸认真地列出了我必须交暂住费的三条理由:
    一,他是神医,是工作性质十分飘忽不定的自由职业者,这一工作,决定了他的收入很不稳定;
    二,我住在这儿,即便我是他的师嫂,可我需要生活,需要吃穿,需要养胎,没有一项是不需要钱的;
    第三,像今天这种事,难保以后不会发生,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也难行,莫问认为,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我有责任负担起赚钱养家的职责。
    我很是认真地把他的话给听了,然后很认真地说,“你讲的没有错,可……我没有钱啊!”
    莫问嘴角抽搐着说,“全君国的钱都是你的!”
    我愣,“怎么会?那些钱是国家的。”何况又不归我管,卿安连见都不敢来见我,我就是想要,朝谁要啊?
    莫问才懒得跟我探讨国事,径直就说,“那你去找我师兄要点儿。”
    我立刻就把眉毛皱起来了,“我敢要,你敢收吗?”
    “我怎么不敢收——”话未说完,莫问突然想到连夜是什么性子了似的,忙不迭地摇头改口,“那你自己去赚点!”
    “怎么赚?”我很诚恳地看着他,一脸懵懂无知地问,“君国的钱……好赚吗?”
    莫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末了,他几乎是崩溃了似的跺一跺脚,抬手直揪头发,“让养尊处优的女帝去赚钱?靠,老子真是疯了!”
    言下之意,就是看不起我的赚钱能力了……
    他很崩溃,我甚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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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就药王谷的资金来源及未来发展问题,我和莫问展开了一系列的探讨,探讨的结果如下:
    方案一,他出外去云游行医?
    不妥,会没有人照顾我。
    方案二,我出外去想办法赚钱?
    不妥,连夜会杀了莫问的。
    方案三,我和莫问一起呆在谷里?
    不妥,连夜虽然会送钱来给我,可一旦他突然把财路斩断,我岂不是要乖乖束手,全听他的?
    太不自立自强了!
    方案四,我和莫问一起去沿街乞讨?
    我刚把这个建议说出口来,顿时招来莫问一个巨大的白眼。
    “这简直就是没办法了嘛……”我泫然欲泣地扶住肚子,感慨地说,“宝宝,你看到了吗?想当年,你娘亲为了让你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是多么的含辛茹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