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那男的怎么了?”月夕心越跳越快。
陆老头想了想,道:“我在山下遇上他们俩时,那男的就面色发灰,三十来岁的年纪,行动同老头我差不多慢。那女的就一直偷偷地哭……男的衣衫瞧起来贵重的很,可他随手就撕了帮我包扎,还大笑说亏得我是现在遇上了他,若是十日前,他只会由着我去死,睬也不会睬我,可现在……反正也活不上多久了……他还说若能救上一个人,师父晓得也会高兴些。对对,他手上还带了一个大大的翡翠戒指,哎……那戒指,我怎么好象在哪里见过……”
他还在絮叨,月夕却面色大变,急问道:“他们是上了云蒙山么?”
“对,云蒙山上面是好地方,尤其是云戏崖上,好药材多。”
“云蒙山上如今没有了人,任谁都可以上云戏崖么?”月夕喃喃道。
“早没人了,”陆老头嚷道,“五年前……那是四月还是五月,不知哪里来的一把大火,把上面烧了一个干干净净,直到去年才刚刚长出些草来。”
“大火?”月夕手一紧,抓在了陆老头的伤口上,陆老头大叫一声。一睁眼,面前的月夕却已经不见了身影。他心中失落,喃喃念叨了一句:“这丫头,大冷的天穿得这么少到处跑。她爷爷也不管着她点,要是老头我也有个这么漂亮的孙女,可不知要多宝贝她……”
他长叹了口气,自我解嘲道:“你哪有人家那样好的福气,还能有个孙女……”说着摇了摇头,起了身,又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云梦村走着。
※※※※※
月夕急赶到了云蒙山的山脚下。山下的那棵梨花树下正系着两匹马,雪地里几行凌乱足印,笔直上山。
她曾在这路上上上下下十年,便是闭着眼睛也能上山,更何况如今不过是大雪封路。月夕沿着足迹,一路奔到了中峰。
这中峰是她与师父、靳韦常年居住之地。从前的云蒙山,草色如花,花色如环;中峰更是灵秀特出,晚间被月色所洗。远远望去,便如青玉一般美丽。
如今月光虽在,前方却只有一片空地。大雪铺地,便无半点杂物。她虽从陆老头口中晓得有大火烧了上面的屋舍。可此刻亲眼所见,心中仍是禁不住地惊骇。
她怔愣半晌,又朝西面的云戏崖而去。
云戏崖下临深谷,上面山峰笔立,峰顶深入云雾之中,不知尽头。山上积雪更厚,道路崎岖,行走愈发费力。月夕心急如焚。放足飞奔,忽然听前面有喁喁私语之声,在这雪夜深山,异常清晰地传来。
她加快脚步,见到前方崖边一株梨花树旁,靠着一黑一蓝两人。那黑衣之人稍微动了动,手指间一只翡翠戒指,在月光下发出了晶莹之色。
月夕忽然热泪满眶,高声叫道:“小师兄,吕盈……”
那蓝衣之人立刻站了起来。哭声道:“月儿,你快来,靳大哥他……”
她话音未落。月夕已经掠身到了两人面前。靳韦靠在树上,面色惨白,嘴唇黑紫,明显是中了剧毒。吕盈全身簌簌发抖,又跪下去搀着靳韦。
“政儿呢?”月夕环视一圈,不见吕政,便有些慌了。吕盈忙道:“我将他留在质子府,卉姬答允了我会照看他……”月夕长吁了口气,对着靳韦道:“小师兄。你这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中了红信石之毒。”靳韦喘着气。笑道,“千方百计留住这条命。想回来能死在师父身边,可……”他回望着中峰,惨笑道:“是谁烧了这里?”
“想必是信陵君,小恪说是他为师父料理后事。他同师父多年至交,大约师父早对他有所交待。”月夕轻声道。
“心意执持,徒获悲苦;生死了无痕迹,确实像是师父的作风。”靳韦闻言释然一笑,“可惜我从前总想不明白。如今晓得,却晚了……”
月夕扶住了靳韦,急道:“不说这些了。小师兄,从前有人两次中了红信石之毒,我都以我的血救活了他,我现在就……”
“不顶用的,”靳韦笑着截住了她的话,“你已经多年不服蘼心丸了,身上的血早就没了功效。不信,你闻闻自己身上,可还有蘼芜香味么?”
月夕一愣,仍道:“话虽如此,不如试一试再说?”她四处搜寻利刃,见吕盈头上插着一把银簪,正要去拔,却被靳韦一把抓住了手:“何必费这个劲?若能救,我怎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月夕望向吕盈。吕盈面色惨淡,摇了摇头。月夕哽咽难言,半晌才道:“小师兄,你不是在燕国么?怎么会……”
“我听说秦王这次派了重兵,不取下邯郸誓不罢休,便想来亲眼看看,赵国要如何亡国……”靳韦谑笑道。却被吕盈一把打断了他的话:“你明明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想来带我们离开邯郸,才中了应侯手下人的毒。为何到了此刻,还要如此口是心非?”
靳韦被她说破,却未如从前般嘴硬逞强,反而哈哈大笑,咳嗽了半晌,才低声道:“我这个脾气,你同死丫头最清楚了。到了这个时候,为何要揭穿我呢?”
月夕心中明白靳韦已是死在顷刻,心想以他的医术,若有办法又怎会不设法求生。她不通医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半晌才黯声道:“小师兄……你可见过政儿了么?”
“见过了,聪明稳重,比我强得太多。你们……将他带的很好。”靳韦面上的谑笑渐散,他望着吕盈,第一次面上有了怅惘之色,“我一念之差,害死赵国四十万将士的性命,我这样的人,本不配有子嗣。亏得有你,为我留了一个如此乖巧的娃儿。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ps:刚才发布错了,真抱歉,现在修改过来了。最近一般就一日两更,努力做到三更。
☆、37 了了遗言善
“靳大哥……”吕盈泣不成声,“你同我之间……我怎会要你感谢我?”
“我自然要感谢你,”靳韦握住她的手,眼中难得带着柔情,“你为了我吃了多少苦,只有死丫头和我晓得。那日你在渭水旁,见到我被应侯的人带走,我不过一句话,你便听懂了,晓得审时度势,与小恪先去寻死丫头为重;这三年,应侯的人在身边日夜环侍,你刻意不与我相见,生养政儿,照料死丫头,尚能与他虚与委蛇,只为保住我宝藏的秘密……”
“靳大哥,我早是你的人了,这些本就该是我当做的。何况还有月儿帮我,我只要避着胡大哥便好了。”吕盈泣道。
“似我这般无能之辈,活在世上,要做什么事情,总是心有余力不足,以致总是行差踏错。可你……”靳韦叹道,“你一个弱女子,不懂功夫,心力却不知强过我多少倍。身处逆境不埋怨我半分,我靳韦真是汗颜无地……”
“小师兄,你为我寻的这个小师嫂,寻得真是极好。”月夕对靳韦道。
“什么我寻得?明明是你这死丫头从江上给我带了一个好妻子。”靳韦笑道。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吕盈第一次听他称自己为妻子,含着泪微笑起来,靳韦却咳咳两声,呕出了一口黑血。吕盈又禁不住落下泪扶住他,靳韦笑道:“哭什么?快帮我把嘴角的血擦掉,莫教我死得难看。”
吕盈还未动手,月夕却已伸手帮他轻轻拭去了嘴角的血污,苦笑道:“仍是这般好面子。”
“现在便真是死要面子了……”靳韦不以为意,且有些洋洋自得。他见到月夕面色惨淡,肩上有伤。伸手抓住了月夕的手腕:“吕盈说你吃了苦,总是晕厥吐血,我帮你瞧瞧……”
他正要诊脉。听到雪地里脚步声响,他抬手指向山下道:“那人……是那姓赵的么?”
月夕回身一瞧。山下三点人影如风奔来,当先那人是胡衍,却被靳韦认成了是赵括。她没料到他们竟然又追上了自己,想来自己说了什么话,他们是从来也不放在心上。她苦笑摇头,却听吕盈道:“那是胡大哥,就是他……”
靳韦的双眼顿时阴冷了下来,冷声道:“就是这个人。奉了应候之命,跟了你们三年么?”
他话音刚落,胡衍已经是三个起落,到了云戏崖的边上,他见到靳韦与吕盈,微微一怔,却又只是望着月夕,低声道:“赵姬,是我错了,你同我回去罢。”
月夕还及答话。便见一红一灰两条人影,赵括与阿璃也随后赶到。山路难行,阿璃功夫不深。赵括一手托在阿璃的腰间,施功助她上山。月光之下,两人并肩而立,赵括身长玉立,阿璃年少姣俏。月夕不由自主便回过了头,再想到赵括几番维护阿璃,甚至为了她要舍了性命。她不知不觉,依得靳韦紧了些。
“靳兄,”赵括瞧见是靳韦靠在树上。急步上前,“你怎么了?”
“姓赵的。好在你也来了。”靳韦大口喘着气,突地双手一探。一左一右扣住了月夕与赵括的手腕。阿璃惊呼了一声,冲上前来,却见他双手只是扣着脉搏,正在同时为两人号脉,才镇定了下来。
不过片晌,他便收回了搭在月夕脉上的手,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当年他临时点了你的穴道,叫人以为你死了,认穴虽准,可终究不是咱们太一门的内功,以致伤到了你的心脉,加上这三年你忧惧过甚,落下了亏空……不过不打紧,你自小练功,底子好,又曾服了那么多的蘼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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