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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 (云意迟迟)


“哦!”郑小瑞盯了偏房窗口露出来的那张清秀的面庞看了几眼,点点头。这个四姨太可不简单,住在宗长府上几日,倒没见正房太太几面,出来应酬安排的全都是这个身怀六甲的年轻的如夫人。
“把人带上来!”
“是!”
那群叽叽喳喳的看客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有无形的手抻着他们的脖子,齐刷刷地看向偏门。
“出来了出来了!”
郑小瑞呷了口茶,润了润唇,却看见有个高壮的汉子的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前,由两个皂衣家丁押送着过来。郑小瑞本对伍彪毫不在意,可是一想到庄善若竟为了这样蠢钝的粗人,丢下了那个长衫飘飘温文尔雅的许家安,不由得抬起眼皮好奇地端详了伍彪几眼。
粗!
这是伍彪给郑小瑞留下的第一印象。身壮如塔,面色黧黑,身上破烂酸臭的褂子裹不住那一团一团的腱子肉。再看他的神色,却是抿紧了嘴唇,像是在冰层下涌动的春水,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郑小瑞留意到,伍彪一来到场院上看到那根柱子那堆劈柴,平静无波眼中突然腾的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手臂上的腱子肉不安地鼓胀了起来。
郑小瑞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迟回县城的时间,就是为了等着看这一场好戏。看到伍彪,他才放了心——这场戏一定够精彩!
村民们议论着。
“这不是伍彪吗?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怎么想不到,色字头上一把刀,即便他对他老娘孝顺,可也挡不住许家大媳妇的勾搭啊!你不是没见过许家大媳妇,那相貌那腰身,啧啧!”
“伍大娘怕是不知道吧,若是知道了岂不是得哭死过去好几回。”
还真有爱管闲事的人插了一嘴:“我昨儿去了趟伍家,倒是大门紧闭,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听说三天前从县城里来了人将伍大娘接到城里去了。”
伍彪神色稍缓,县城里来的人怕就是贺三哥贺六哥他们吧。瞒得过一时是一时,免得娘知道了反而徒增伤心。
“真是作孽哪!我看许家大媳妇就不是个好的,听说嫁到许家后就没消停过,不是抱怨婆婆待她苛刻,就是不满许大郎受了伤脑筋有些不清楚,竟将许掌柜活活的气死了……”
“我也听说她有些不清白,就是在工地上做工的时候和那容树媳妇好得和一个人似的。容树媳妇那是什么人,正经人家的媳妇见了避都避不过来,她倒好,反倒贴上去。我听说哪,咱们村那个刚放回来的许宝田和她……”
……
三姑六婆们讲起这些花边新闻来是越说越起劲,声音也是越说越大,落到偏厅鸾喜的耳中,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将庄善若的名声搞臭,让她被唾沫星子淹死。鸾喜不相信庄善若真的会做出偷情弑夫的事来,可是信不信是一回事,要不要趁此机会将庄善若搞倒又是一回事。
鸾喜很满意事情正慢慢地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许德孝听得议论得越来越不堪了,再也不好装聋作哑,只得咳嗽了两声,喝道:“怎么还不将那淫妇带上来!”
众人噤声,倒不是许德孝真有那么大的威严,而是素来良家女子对那些不正经的女人除了带有道德上的优势之外,内心更有一种隐秘的探究欲。
郑小瑞冷笑着看着这群“民风淳朴”的乡民,缓缓地摇着手中的折扇,突然他手中摇得有节奏的扇子渐渐地慢下来慢下来,最后抓在手中不动了。
一道绚丽的红灼疼了所有人的目光——庄善若穿了那身绸缎做的红裳,出现在场院中。
庄善若的脸颊消瘦,唇色苍白,却显得一双点漆杏目楚楚动人。她本就生得艳丽,修眉俊眼,一把漆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脑后。那身红裳仟侬合度,勾勒出她美好的身体曲线来。
庄善若的双手却没有被绳子缚住,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微微张着苍白的唇,嘴边挂着的是似有还无的讥诮的笑意。
“快走,磨蹭什么!”她身后有个身材胖大的仆妇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
庄善若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的那袭红裳便成了流动的春水,翻涌的晚霞,散发着无穷无尽蛊惑的气息。
灼目的红,极致的黑,透明的白——端庄孕育出妩媚,妖娆衬托出沉静——庄善若就像是冰与火的矛盾体,每迈开一步便将众人的目光牢牢地黏住。
女人们心生妒忌,却移不开目光;男人们却像是被摄了魂魄,眼睛直勾勾了起来。
突然,坐在上首处的白胡子老者摇着头喟叹了一声:“妖孽!”
众人才突然从红白黑的集体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第413章 浴火凤凰(1)

有个村妇气恼地扯了一下身旁看得张了嘴流了哈喇子的男人一把,不屑地道:“骚女人,男人尸骨未寒,还想着穿红着绿地勾引人!”
众人便醒悟了过来,嗡嗡地议论个不停。原先想象中,庄善若应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弯腰弓背地出来,不说痛哭流涕,可脸上也该有些惶恐凄然的神色。可是万万没想到,庄善若的登场竟然是如此的风光无限,那身流光溢彩的料子不单单有些人连摸都没摸过,她脸上的神情更是带着大梦初醒般的茫茫然。
连家庄的村民们是脑袋大多一根筋,他们根本不会去想关在宗长府上三日的庄善若哪里会有这样一身招摇的衣裳,却只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不知道从哪里丢出来了一颗小石子,“刺啦”一声划过庄善若的臂膀,将那矜贵的绸缎衣裳划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一段白嫩如藕的手臂来。
庄善若一顿,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红裳的破损处,秀眉微微一蹙。
众人仿佛受到了鼓舞,无数颗大大小小的石子伴随着污言秽语像疾风暴雨般朝庄善若席卷而去。庄善若只是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遮住了脸,便听见大大小小的石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身上,然后掉落到脚边。
“这不要脸的女人,早知道我就把家里的臭鸡蛋带过来了,砸中一下可够她受的了!”
“就是。这样下贱的女人不狠狠惩处,我们村子里的风气可都要被带坏了。”
“砸死这个小贱人!”
……
郑小瑞甩开手中的折扇,权当看了场好戏。庄善若除了用袖子遮住脸之外。并没有将身子缩起来分毫,依旧挺直了身板坦坦然地承受着石子的袭击。郑小瑞暗想,这个女人可不容小觑,发起狠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头母豹子,这回竟是这般隐忍,别是真有那些龌龊事做贼心虚吧。
当自认为正义的女人们第二次弯腰捡起石子的时候,突然有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庄善若的面前。伍彪双手被缚住。伸展不开,只得极力地用宽厚的胸膛替庄善若挡住那些无孔不入的石子。
“嘭!”一块核桃般大的带了尖尖棱角的石头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伍彪的额头上,殷红的血顿时从他的额头渗了下来。
“奸夫淫妇,该!”丢这块石头的许宝田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悄悄地将身子隐到人墙后头去了。
“善若。你没事吧?”伍彪回过头。
庄善若放下袖子,露出一个酸涩的微笑:“我没事,倒是你受伤了。”
伍彪煎熬了几日,眼中布满了血丝,好不容易看到了庄善若,想笑却又想哭。额上的血渍慢慢地淌了下来,蜿蜒如蚯蚓,渐渐地蠕动到他的眼旁。
庄善若自然地用手抻起袖子,轻轻地帮伍彪将那血渍抹去。倒在他的额头那里留下斜斜的一抹殷红。
郑小瑞拍着手道:“好一个郎情妾意!”
白胡子老者气得白胡子都一翘一翘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许德孝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从太师椅上起身。展开双手往下一压,叽叽喳喳的声音便突然消失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列位乡亲父老,许氏一族不幸,竟出了这样一件灭了人伦的丑事。为了以正视听,端正风气。我忝列许氏宗长之位,今日请了族中诸位前辈。斗胆开祠堂,清门风,也请在场的做个见证!”
早有一群皂衣家丁过来,粗暴地将伍彪与庄善若两人分开。
“善若……”伍彪满心满眼便都是庄善若,却恨自己双手被缚住,极力想用手肘的力量与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抗衡。
庄善若眼看着伍彪吃了好几下闷亏,朗声道:“伍大哥,你自安心!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宗长老爷明察秋毫,必然不会将白的说成黑的,将无的说成有的。我们自认未曾做下什么亏心事,姑且将这委屈忍了!”
伍彪心中一缓,这才由着家丁架着押到一旁去了。
庄善若抬起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将坐在廊下掌控着她命运的人挨个看了一眼,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情感。命运对她实在是不公,她苦苦挣扎了三年,刚刚要和幸福擦边,老天爷像是以看她不幸为乐似的,安排了一场又一场的祸事,再次将她逼到了绝望的悬崖边上——只消用小指头轻轻一推,她便坠入到无涯的黑暗中,万劫不复。
虽然她说出了那番话安抚住了伍彪,可是她心里明白无论是廊下的郑小瑞,还是偏厅里的四姨太鸾喜,更有人群里的许家一门,没有一个不是想看她认罪受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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