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把这个意思和我一提,我便有些不大乐意,毕竟这是许家的事,和我也不大相干。”庄善若嘴角的笑意不散,“可是许陈氏怕是早有准备,就怕我不答应,马上就抛出了这个条件。”
“你就答应了?”
“这个条件这么诱人,我为什么不答应?”庄善若反问着,又轻轻地摇了摇伍彪的手。
从厨房里传来了清脆的剁刀声,想来是伍大娘在细细地切着萝卜。
伍彪被庄善若摇得心里麻麻的,脸上不见释然,神色却更凝重了:“银子的事,我说过了,不用你操心!”
庄善若嫣然一笑:“伍大哥,你又说这话!我知道你能挣得了这笔银子,可是难道你不想我早点离了许家吗?”
伍彪的神色便有些犹疑了。
庄善若又道:“许陈氏说了,等服完徭役刚好是九月,许大郎估摸着也结束了乡试该到家了。”
“那怎样?”伍彪还是充满了戒备,许大郎始终还是善若名义上的夫君。
“整好可以商量商量,许我回榆树庄去,从此与许家再无瓜葛。”
“从此于许家再无瓜葛?”伍彪神色稍缓,这个条件毕竟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他笃定自己能够筹到五十两银子,不过却要花费好些时日;况且按照原先的商定的,善若能在新年前离开许家,这回却又比原计划提早了整整三个月。
“是!”庄善若郑重地点点头。
伍彪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许家为什么不去走走许德孝的路子?”
庄善若凝神道:“我原本也疑心这个事情,生怕许陈氏又耍什么花招。不过外人看起来他们两家虽是同宗,平日里走动也多,可实际上许德孝似乎对他们家有些说不清楚的芥蒂。”
“还有这样的事儿?”
“嗯!”庄善若便择了紧要的将之前许德忠与许皎月的婚事,以及许家走投无路的时候许德孝见死不救的事和伍彪说了说,只不过隐去了关于鸾喜的那一节。
伍彪怔了半晌,这才算放下心来,露出了热切憨厚的笑容,抓牢了庄善若的手:“善若,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只不过又要辛苦你了!”
庄善若手被捏得生疼,不过她极力忍了,这是伍彪表达喜悦的方式,她不忍扫了他的兴。
“伍大哥说这话可是见外了,我不过是为了自己,又有什么辛苦的?”
“唉!”伍彪垂了头,很有几分愤愤,“我这腿也伤得忒不是时候了,不单出不起钱,而且还出不了力!”
“伍大哥,我不许你这么说!”庄善若能够理解伍彪的心情,劝慰道,“虽然服徭役辛苦些,可是一想到整整一个月你都能伴我在一处,我便觉得安心……”她两颊绯红,神情腼腆。
伍彪心中一动,不管不顾揽了庄善若瘦削的肩头,将她紧紧地搂到了怀里,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善若!”伍彪哑声道,“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庄善若将脸埋进伍彪宽厚的胸怀里,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男人气息,心头如小鹿乱撞:“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你待我不好,大不了我再休了你一次!”
庄善若只觉得伍彪的身子一僵,转而从胸腔中传来一阵闷笑:“那好!不过,我一定不给你这个机会!”
庄善若莞尔一笑,绷紧多日的神经总算是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她就像是一艘在狂风骇浪中颠簸浮沉的小船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伍彪将下巴抵在庄善若的头顶,慢慢地摩挲着:“都说是傻人有傻福,我这回才是真正地信了。”
庄善若只是无声地笑,转而伸了手臂箍在伍彪的腰上,将他箍得紧紧的。
伍彪只觉得心里发热发烫,慢慢的,似乎有一股火淌遍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的关节都僵直住了,轻易动弹不得。
埋在伍彪怀里的庄善若也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赶紧想要挣脱开身子,可又哪里挣脱得开。
“善若……”伍彪的声音喑哑,如在梦中的呢喃。他轻轻地掰过庄善若的脸,那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离他那么近那么近。伍彪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将炽热的双唇覆在了庄善若如桃花瓣娇嫩欲滴的红唇上……
良久,庄善若嘤咛了一声,推开了伍彪:“伍大哥,你真坏!”
伍彪脚底像是踩了棉花,云里雾里,又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眼前的那个可人儿又娇俏又诱人,唇上还残留着缱绻缠绵的好滋味,恨不得就这样两两相望,转瞬白头。
“嘿嘿,嘿嘿!”伍彪只会傻笑了。
庄善若双手抚了滚烫的双颊,羞得恨不得地上裂出一条缝来。她跺着脚,恨声道:“都怪你,等会伍姨过来,岂不是漏了马脚?”
伍彪不以为意,笑道:“你怕什么,丑媳妇早晚也是要见公婆的!你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
庄善若终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伍大娘的态度,她急急地用手扇着风,想要扇褪脸上的红霞。
“善若,你真美!”伍彪痴痴地盯了庄善若,由衷地道。
庄善若踌躇着:“伍大哥,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
庄善若想着要不要向伍彪说出实情,她与许家安虽然当了两年有余的夫妻,可是始终是有名无实的。庄善若舔了舔嘴唇:“其实、其实我……”这话要怎么说呢?她可是实在说不出口,恐怕只有等到新婚之夜,让伍彪自己去发现。
庄善若迎上伍彪充满爱意的目光,这也算是她留给他的一个惊喜吧!
☆、第379章 黑里俏
八月。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只剩下一*太阳明晃晃地在天上挂着。天与地似乎成了巨大的蒸笼,将万物都氤氲出腾腾的暑气来。
庄善若抹了一把汗,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濡湿了,紧紧地贴着,又潮湿又难受。她取了一把长柄的木勺,将大锅里煮沸的热水一勺一勺地往大木桶里舀。烧开了的热水带来了额外的热气,更是蒸得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这眼由大石头与黄泥垒成的土灶上坐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面咕嘟咕嘟煮着淡褐色的液体,原来是用桑叶、菊花和陈皮煮成的凉茶。
庄善若两个大木桶灌满后,就由着它放在一旁晾凉;然后用火钳子将灶膛里没烧透的木柴夹出来后踩灭,就退到了一个小小的窝棚里纳凉了。
这是柳河的浅滩处,原先长了些密密麻麻的水草,也都被人收拾干净了,龟裂的泥地上只剩下东边一茬西边一茬枯草茎。靠近缓坡的那一面密密地搭了一溜的简易窝棚,是提供给民夫住宿用的。在缓坡与河岸的中间垒了四眼灶台,都坐上了大铁锅,旁边还有用新斫的木板铺成的台子,上头胡乱地放了些碗筷之类的。再远一些,不过十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个小窝棚,倒是比那一溜的简易窝棚看起来要规整些,那便是庄善若她们这一个月的住处。
庄善若蜷腿坐在了席子上。恨不得能背了人擦洗擦洗,可是又只能强忍着。好不容易等来了一阵微微的风,旁边的歪脖子老杨树的叶子只动了一动又像是贴在了树干子上了。
庄善若等略收了收汗。就出了窝棚,伸长了脖子,踮起了双脚,朝柳河方向遥遥张望着。
远远地传来了整齐的号子声,只看到柳河里涌动着赤条条的黝黑的身影,却看不清楚具体的面目。原来天气暑热,那些民夫全都脱得只剩下条大裤衩。在河里掘着泥沙。这百来号人,被分成了三组:一组下河挥着铁锹挖着淤积在河床上的泥沙;一组将泥沙用竹筐担到河岸上;一组顺势将这些泥沙混合上小石子泥浆之类的。围着河岸砌成堤岸。
庄善若的目光像是蜻蜓点水似的在柳河里的那些黝黑的脊背上跳过——伍彪被分到了下河挖淤泥的那一组——是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计。
阳光照到柳河里,反射出点点金光,晃着人的眼睛。庄善若即便是手搭凉棚,眯了双眼。还是没能分辨出来,也只得罢了。不过她知道他就在那里,离她不过三十来步的距离,心里一直是安定的。
还有二十八天,庄善若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日子——她不是在算疏浚柳河的工程结束的那日,而是在算能和伍彪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日子。
一丝甜蜜的笑,不由自主地爬上了庄善若的唇角。
冷不防,背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容树大嫂!”庄善若收回了目光。
容树媳妇却踮起了脚尖。顺着庄善若原先的方向瞄了两眼,**地笑了笑:“呦,听说你男人出去了一个多月。别是想男人了吧?”
庄善若不由得有些愠怒:“容树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说!”一躬身钻进了窝棚。
“呦,还恼了,终究还是脸皮子薄些!”容树媳妇笑笑,乐呵呵地赔礼道,“嫂子是个粗人,说话没个遮拦。妹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庄善若看着容树媳妇做低伏小的模样,也只得作罢了。
前日第一次见到容树媳妇。庄善若这才明白伍大娘那日的吞吞吐吐是为哪般。容树媳妇年纪不大,不过三十上下,正是最有风情也最懂风情的年龄。她生得黑,却是黑里俏。一把好头发挽成了松松的发髻,故意留了几绺垂在耳边;大眼睛,大鼻子,厚嘴唇——容貌着实不算是标致。可是旁人一见了她,眼光只会在她脸上匆匆地走个过场,便落在她丰满的胸脯、纤弱的腰肢和肥硕臀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