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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 (云意迟迟)


伍彪与张得富点头,加快了步子。
庄善若脸上的坚冰融化了,她一左一右端起了两碗凉茶:“伍大哥,得富哥,喝茶……”
话音未落,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双手来,将那两位凉茶顺势夺了过去。
庄善若一愣,只见有个民夫左右开弓,一气儿将那两碗凉茶倒下了肚,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渴死老子了!”
“呦,宝田兄弟,一晌午不见你,躲哪儿阴凉去了?”容树媳妇斜睨了双眼,笑眯眯地道。
许宝田胡乱地将碗丢回到木板桌上,空出的另一只手抓着瘦棱棱的肚子,道:“嫂子你可别乱说,监工老爷盯牢了,我就是想偷懒也没那个机会哪!中午也不知道什么吃坏了肚子,跑到后头拉了好几泡稀屎,拉得我是头晕眼花的!”
容树媳妇闻言退后了半步,嫌恶地用肉乎乎的手在鼻子下扇了扇风:“我说宝田兄弟,你好歹也拉得远点,若是等天黑了有人不小心踩着了,那可真是走了运了!”
“嘎嘎嘎嘎!“许宝田操着沙哑的嗓子一阵笑。他是个瘦弱的青年,长得也还算体面,却是老歪了嘴笑,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贼溜溜的,看着很是有几分流里流气。
庄善若只得又拣了两口碗,舀上凉茶。
许宝田眼疾手快一把又将一口盛满了凉茶的碗抓到自己手里。
庄善若眉头一皱,这才抬起眼睛仔细地盯了许宝田一眼,却看到许宝田挂着轻浮的笑,挑衅似的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
庄善若突然觉得心头闷闷的很不舒服,她暂且忍了这口气,将手上剩下的一口碗舀上凉茶送到伍彪与张得富的面前。
伍彪早就留意到一旁踮着脚许宝田。
他认得这个许宝田,亲爹死得早,亲娘拉扯他到半大改嫁了,当了个拖油瓶,却和后爹处不好关系,早早地分家另过了。却又好吃懒做,只爱偷奸耍滑,名下的三亩地野草倒长得比麦苗壮,时不时地去他娘那里打打秋风。若是肚里没有油水了,村里哪户人家操办红白喜事,就老着脸皮过去说两句好话,也就混一顿好吃好喝的。别看他身板精瘦,却有着一股子狠劲,又没牵没挂的,是村里有名的泼皮破落户,等闲人家也不敢得罪他。
“我不渴,你先喝!”伍彪将那碗茶让给了张得富。
张得富得了空正和伍彪聊打猎的事聊到兴头上,也没想太多,冲庄善若点点头,接过茶碗喝了起来。
“伍大哥,我再给你盛。”庄善若赶紧操起了木勺,累了一晌午,淌汗跟个淌水似的,哪会不渴?
没想到烧了满满两桶的凉茶,这会子只剩下个桶底了。庄善若侧身将木桶倾了倾,堪堪还有两碗有余的样子。
许宝田冷眼看着,一仰脖将剩下的半碗凉茶灌进嘴里,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
庄善若一手拿了碗,一手拿了木勺,正想把木勺里的凉茶倒到碗里,冷不丁又斜刺里伸过一只碗来:“再倒上!”
庄善若抿了抿嘴唇,不由得瞪大了杏眼,许宝田正涎了脸盯牢了她。
庄善若拿着木勺的手便凝在了半空。
容树媳妇本看着伍彪满身的腱子肉偷偷地咽口水,见情势有些不对,赶紧打着哈哈道:“怎么宝田兄弟,拉了稀肚子亏空,想要喝个水饱啊?再过一个时辰,就开晚饭了。”
许宝田拿了碗的手也不动,歪了嘴笑道:“多喝一碗两碗凉茶不过分吧?吃食县衙里给定了量,可茶水该是管够的吧?”
“不过分,不过分!”容树媳妇赶紧操起另一个木勺,手脚利索地将木桶里剩下的凉茶舀出来倒到另一口碗里,送到许宝田面前,“来,给!”
许宝田却看也不看,冲着庄善若颠了颠手里的碗:“怎么着,你这媳妇倒有趣了,喝个凉茶还得分人哪?”
伍彪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起来,这个小子分明是对庄善若不怀好意。
远远的,在树下纳凉的人也嗅出了不对劲,三三两两地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很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咯咯咯咯!”容树媳妇掩了嘴笑,胸前波涛汹涌,“敢情我这妹子手里有蜜,她盛的茶倒是比我盛的好喝些?”
许宝田目光略略在容树媳妇的胸前转了一圈,又落回到庄善若沉静的脸上:“嫂子可是说对了,这小媳妇的这碗茶我可是喝定了!”

  ☆、第381章 泼皮破落户(2)

许宝田如此露骨的挑衅,庄善若握着木勺的手紧了又紧,她看着旁边回过神来的张得富作势要上来理论,伍彪的拳头也暗暗地握紧了。
容树媳妇连推带搡地将手里的碗塞到了伍彪的手里,笑道:“不过是碗凉茶,不值当不值当!”
伍彪手里拿了碗,却不急着喝,只是冷眼看着许宝田。
许宝田支楞了一只脚,手里的碗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就剩点残茶渣子也舍不得给。我倒要叫人评评这个理,难不成县衙里招你过来单单是伺候你家七亲八眷的?”他五官本还算是端正,偏偏搞出眼斜嘴歪的模样来,就像是鼻涕虫让人沾上甩也甩不掉。
不远处的窝棚里,本来半倚在那里乘凉假寐的周全荣睁开了绿豆眼,伸了脖子往这边瞧。
张得富毕竟年轻受不得激,听得许宝田的话里有些不是意思,就要上前理论。
“哗!”庄善若僵在半空多时的勺子动了动,将里面的凉茶悉数倒进许宝田拿着的那只碗里,碗浅茶多,倒有大半流到了外头,漫了他一手。
许宝田也不在意,将碗凑到嘴边,伸出长长的舌头将手上的残茶舔了舔,然后拿腔作势地仰脖将碗里的茶倒进了嘴里,低喝道:“痛快!”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眼睛却始终斜斜地盯了庄善若。
庄善若却垂下头。将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丢回到空木桶中。
“嘎嘎嘎嘎!”许宝田又笑,伸了手挠着肚皮。
容树媳妇胡乱地拾掇着木板桌上的东西,道:“妹子。你村子里走动得少,怕还不认识宝田兄弟吧?宝田兄弟别看年纪轻轻,可是村里顶讲义气的,但凡谁家里有红白喜事,不论亲疏,他可是第一个去帮忙的。算起来,也还是你们老许家没出五服的亲戚呢!”
庄善若冷笑了一声。不答。
“宝田兄弟的亲爹走的早,若是还在的话。你家大郎见了还得喊他一声三大爷呢!”容树媳妇攀着手指算了半日。
“说这个做什么?我爹那个没用的,临死也没留下半文银子,倒是有三亩盐碱地死活耕不熟。人家许大郎是文曲星下凡,是要登科做状元的。哪里看得上我们?”许宝田说着又挠了挠肚皮。
伍彪拉了一拉张得富,这才将茶碗送到嘴边,喝了两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许宝田。
“呦,宝田兄弟,你这可是忒自谦了!”容树媳妇的话让人分辨不出褒贬,“宝田兄弟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之前那桩……”
许宝田白多黑少的眼睛一转,隐隐露出凶光。
若容树媳妇识趣的闭上了嘴。目光又像是苍蝇一般落到了伍彪雄壮的胸膛上了。
周全荣适时地从窝棚里出来,挥舞着短胳膊:“歇够了,干回去!赶紧的。别在那里胡沁了!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干完了再吃饭!起来,起来!”
许宝田瞥了眼周全荣,悻悻地道:“这老乌龟!”
容树媳妇不禁扑哧一笑。但见周全荣穿了那身皂色的公服,肚皮凸起,四肢短小。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缩头缩脑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老乌龟。
伍彪将手里的碗轻轻地放回到木板桌上。深深地看了庄善若一眼,关切安慰,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得富却道:“善若,你自个儿当心!”
许宝田又是“嘎嘎嘎嘎”地笑了一阵,挠着肚皮转过身去,冲着柳河的方向走去。
众人具是一震。
但见许宝田因瘦削而略略佝偻的背上,有一道皮肉虬结的伤疤从左边的肩胛处一直斜斜地拖到右边的腰部,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巨大丑陋的蜈蚣趴在他的背后。
许宝田晃晃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地将手从脖子处绕过来,有意无意地挠挠那条可怕的伤疤。
容树媳妇压低嗓音悄悄地对庄善若说:“妹子,他可是不要命的,轻易可别招惹他!”
庄善若愣愣地盯了那条伤疤看了两眼,半晌才嫌恶地移开了目光。
周全荣慢腾腾地走过来,挥着手里蜷成一团的藤鞭,呼呼喝喝地指挥着民夫做着做那。
庄善若留意到,伍彪与张得富是踩在没过大腿的柳河里清理淤泥的那一拨,许宝田则是在岸上砌堤岸的——这是相对来说最轻松的活,都分配给年长体弱的。许宝田绝少干农活一身皮肉被捂得白白的,即便是晒了三两日的大太阳,也比周围的人白出许多,远远看上去,很是扎眼。
“做饭,做饭!”周全荣冲着两个女人喝道。
“是咧,周老爷!您怎么不再去歇着了?”容树媳妇笑眯眯的应承着。
庄善若不说话,只低了头在两口大锅中坐上水。年轻美貌是一种资本,不过在男人堆中,也会引发灾难。庄善若故意寻了样式顶破旧颜色顶灰败的衣裳,梳了最朴实的发髻,身上除了伍彪送给她的那支银簪子,便全无装饰,恨不得能与灰白的泥地融为一体。可是,饶是庄善若想再隐藏自己,粗衣敝衫下却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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