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改这个图纸的人,还是个行家啊。
冷长熙只看了一眼总工匠徐工,徐工便是噗通跪地:“将军,将军卑职不敢,卑职一直是按照图纸来监督施工的,全程卑职都是老老实实的不敢偷工减料,而且这图纸卑职还是要在夫人的教导下才能看懂,卑职何德何能去改啊。”
“你怕什么”冷长熙却看不起这样胆小怕事的人,没事都会弄出一点事情来“我只是问你,最近铸造营里来了些什么新人没有?或者是脸生的人?”
徐工年纪大了,费了好些时候才慢悠悠地说:“铸造营里都是管着战车和兵器这些关键性武器的制造,一般不轻易加人,我们这次,也是原班人马从西凉城出发的,中途都没换过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中途有个掌管战车车轮的姓许的叫许三贵的,他前阵子突然病了好些时候,嗓子也烧坏了,之后虽然也和我们一起加工加点地铸造战车,却再没听他开口说过话,不过他的手艺,似乎也比过去精进不少,当时我们大家伙还开玩笑,说这家伙肯定是闭门造车,闷着学手艺去了,如今想来,的确有些鬼怪。”
“把许三贵给我找来。”冷长熙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节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虽然秦玉暖和冷长熙心里头知道,若真是许三贵从中捣乱,定然已经逃离了西夏军营。
不过,军中人才济济,未必有人追不上,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鹰便骑着一匹骏马得得而来,而手中还牵着一根麻绳,麻绳后头捆着一个一路踉跄险些跌倒的精瘦男人,他的双手都被麻绳牢牢地捆住,跟在黑鹰的马屁股后面好几次都要被拖着走。
“过去。”黑鹰黑着脸,直接将拴在后头的精廋男人朝前面一拽“许三贵,见了将军还不跪下。”
不过转眼间,这逃跑的许三贵就被黑鹰给抓回来了。
“算了,他也并非〖真〗实的许三贵”冷长熙只需要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满脸尘土的男子的猫腻“冷武,把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下来。”
冷武上前,顺着这许三贵的鬓角处摩挲出一道小缝,使劲一扯。
撕拉一下,这精瘦男子的脸上顿时脱下了一层皮,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这许三贵的身材本来就精瘦,却是没想到他的面目是如此精瘦,脸上一丝肉都没有。
“你就是,篡改图纸的人?说,是谁让你来的?”冷长熙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瘦子“居然还会易容之术,而且还能逃过我的眼睛这么久”冷长熙边说边思忖,难道是那个人……
“给你易容的,是不是个跛子?”冷长熙低头对着这瘦子,只见这许三贵一笑,嘴角突然渗出一丝鲜血,他张张口,笑道:“是啊,而且,他还让我告诉你,拜师学艺的时候,他比不过你,出山论地位,他也比不过你,可是这次,看图纸,改图纸,易容术,他终于比过你了。”
许三贵说完,便是咽气西归,冷长熙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图纸已经改了,战车也已经被毁了,人也牺牲了,重要的是以后,听了这许三贵的话,冷长熙只怀疑司马锐身边又请来了一个帮手,一个世上难得的让他提起就会觉得有些棘手的人——跟他一起随崆峒大师学习易容术的大师兄。
为了整理这次事故的损失和造成的毁坏,花了不少精力和时间,冷长熙一面匆匆接受着下属的来报,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百里哀是不是真的出山了。
直到夜间,在鹿关埋伏的眼线也回报说鹿关的那一场叛变已经被司马锐整理得差不多了,全军斩首三千人,关押五百人,陈冯等亲信和党羽全部绞死。
“真是巧合啊。”冷长熙靠在禅椅上“鹿关那边混乱的时候,我们这边的战车也出事了,无法出征,等我们这边平息了,他们那边也没事了,似乎是在故意拖延,太明显了。”
“我也觉得。”秦玉暖替冷长熙添了一盏茶“只是不知道,司马锐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百里哀。”冷长熙蹙眉说出这个名字,满脸愁云,这是秦玉暖第一次见到冷长熙居然会因为一个人如此惆怅。
☆、第九十五章 旧敌重逢
冷长熙素来话少,可关于百里哀这个人,冷长熙却和秦玉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他当时是孤儿,被师父收留,早我三天跟从师父,就成了大师兄,他学得的确很刻苦,可缺少些天分,进步很慢,不过,他的心思,似乎总比别人多一个,一次我们要交一篇关于脸的五官分析,我花费了不少时间研究了不少人的五官才写出了一篇颇为满意的文章,可临近交文章的时候,我却发现,他的文章和我一模一样,而且,已经事先和师父沟通过了,如果我没有提前知道,那么抄袭的就会变成我。”
“然后呢?”秦玉暖知道冷长熙能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定是没有被人占便宜。
“然后我重新写了一篇更好的,因为”冷长熙耸耸肩“因为我后来发现,我第一篇整个都写错了。”说到这,冷长熙已然是忍不住笑出来声来。
“不过,也足以证明着百里哀的本事”秦玉暖点头道“能从你手中偷取文章又原样还回来不被你发现的人,本事不小。”
“是啊”冷长熙点头道“而且,还是在他不会武功的情况下,说明,这人,靠的全是小聪明,只能说,他脑子很好使。”
恰此时,冷武自外头来回报,所有的战车已经修整好了,除了被彻底毁坏的那几辆之外,其他的几辆都按照秦玉暖绘出的新图纸修整好了,可行可停,战斗力十足。
“总共十五辆战车已经修整完毕,明日便可出征。”
听到出征两个字,秦玉暖心里头不由得又紧张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拽紧了冷长熙的衣袖,低声一句:“长熙。”
冷长熙疼惜地摸了摸秦玉暖愈发单薄的脸颊,过去这张小脸还略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惹人怜爱,如今却是微微凹陷,看着消瘦极了。
“会没事的”冷长熙安抚着秦玉暖的心情“既然当时他比不过我,如今的他,也比不过我。”
与此同时,鹿关云英殿,司马锐裸露着上半身,浸泡在一桶中药味极浓烈的黑色药水里,这是新来的军事百里哀在替他逼出〖体〗内的毒素,司马锐本以为秦玉暖给他吃的那颗药丸是假的,他素来只知道秦玉暖擅女工,却没料到她制毒也有一招,平常的军医竟然无从下手,只好请来了甚少出山的百里哀,重金聘请,不过,司马锐看着自己〖体〗内的毒一点点地被逼出来,也只觉得这钱花得值得。
司马锐的澡桶放在四方红木架子搭起来的中间,四周都挂着黄色的挡风的帷幔,殿前,是一个新上任的副将在给司马锐回报这次叛乱处决的结果,这副将姓司,虽然没有之前的陈冯经验老道,可胜在忠心耿耿,不过司马锐也清楚,忠心这个东西,还真不是能下定论的。
之前的陈冯也是忠心护主,谁知道最后也是狼子野心,所以这一次,司马锐很是谨慎。
“你做得很好。”水汽氤氲在司马锐有些疲惫的脸上“下去领解药吧。”
没错,这就是司马锐的新法子,既然来了一个会医术会易容的高手,司马锐当然不会浪费,他让百里哀连夜研制出了一种慢性毒药,给自己身边的将领服下,而解药,只有他自己有,就连百里哀也不能自行制作出解药,因为制作这毒药的解药需要一种特殊的药引——那就是司马锐食指指尖的血。
“医术上说,食指的筋络直接连接到心脏,殿下可忍着些。”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自帷幔的另一侧缓缓走来,一只沧桑的手掐住司马锐的食指,银针一戳,取三滴鲜血入药,现场制作解药,前殿的副将忍住将要毒发的痛苦,大口将这绯红汤药灌入喉中。
“谢三皇子赐药。”
“下去吧。”
云英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司马锐用拨弄汤药的水声,和停顿有序十分有节奏的捣药声。
那个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帷幔后头,婢女替这个身影撩开了帷幔,一个白发苍苍鹤发鸡皮的老人家蹒跚进来,将手中药碗里捣碎的药粉抖入了司马锐的药水中。
这老人,便是司马锐费尽心思请来的高手,冷长熙的师兄——百里哀。
司马锐抬头,闭着眼睛问了百里哀一句:“徐继的伤如何了?”
想当初,徐继将自己的命魂和阵法联系在一起,最后被冷长熙所颇,阵法反噬,所有的戾气和攻击全都反弹到了徐继自己身上,当时徐继被救回来的时候便已经不省人事,一直被放在隔壁的院子里静养,如今百里哀一来,便着手开始接诊徐继的病。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百里哀的声音也犹如老人般苍老。
“那不就是废人一个。”司马锐心里头在默默盘算“真是可惜了他脑子那么多兵法兵书,奇门遁甲,浪费了。”
“那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百里哀直言不讳“我虽然不懂奇门术法,可也知道将自己的命魂和阵法连接起来本来就是大忌,他还是在和冷长熙交手的情况下,明知道没多少胜算还要犯险,只能用活该两个字来形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