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喝了一瓶北狄独门毒药,我的确救不活,可谁说,那瓶子里的就是毒药了?”秦玉暖笑得恬恬淡淡,可景元初却似被这笑给酥麻得浑身无力似的,整个人软得像一滩稀泥,耳边秦玉暖的话语也变得模糊不清,景元初只听得一句:“这不过是普通的口服用的麻药罢了。”他便是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此时,大雨渐渐便做了小雨淅淅,虽然雨势渐小,可冬日的雨总带着十足的寒意,冰凉的雨点打在人的脸上,刺激着人脸部的神经,让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冷凝。
景元孝此时恍若脱胎换骨一般,他的行为举止已经不再是之前忠厚得到有些愚蠢的太子,而是一位有着经世胸怀,治国之才的德才兼备的储君。
“多亏了冷公子”景元孝不敢擅自居功“若不是冷公子有先见之明,提醒我,恐怕我们都成了十三弟的瓮中之鳖,任人宰割,父皇,这一功,一定要记给冷公子。”
景东华浑身湿了个透彻,很快,底下的黑甲士兵已经突出重围,从城墙下冲了上来,其中还有一些奋死顽抗的景元初的叛军,直接就被黑甲士兵一刀解决了,底下还在厮杀,大家似乎还不知道上头的战况。
冷长熙索性提着已经麻醉昏迷的景元初的衣领,将他高高地抵在城墙上,自己则是站在垛子上,对着下面的士兵霸气地大喊了一句:“底下的士兵看好了,西夏十三皇子景元初已经伏法认罪,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对付这种初期的反叛者,最有力的不是武力,而是心理战术,这群乌合之众就像是一群在草原上逃命的羊群,他们一直跟着自己的领头羊,不管是盲目还是目的明确,一旦景元初这只领头羊一死,就算是群龙也无首,就算是再精锐的士兵也会士气低落。
冷长熙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将昏迷的景元初高高地挂在城墙上,果然,底下的黄旗叛军看到城墙上的动静,动作果然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黑甲士兵趁胜追击,战果颇丰。
冷长熙的法子收到了效果,便是果断地将景元初往地上一抛,无情果断。
冲上来的黑甲士兵已经给淋湿的景东华和景元孝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毯子,而秦玉暖和冷长熙却还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之中。
景元孝主动让出了自己的毯子,递给秦玉暖,秦玉暖想要推托,却是被景元孝缓缓笑意给说服了:“你是诗诗请来帮我的,若是你得了风寒,我可没法向诗诗交代。”
冷长熙亦是笑道:“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在下替贱内先谢过了。”
与此同时,另一张温暖的毯子却突然披上了冷长熙的肩头,冷长熙回头,竟然是景东华让出了自己的那张毯子。
“皇上。”冷长熙有些受宠若惊,他和景东华的交集不算多,一直以来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只是昨夜景东华派人将印玺交给他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好些时候。
“披着吧”景东华垂首,声音有些低沉“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只希望这一张薄薄的毯子,没有来得太迟。”
冷长熙竟然是一时语塞,从情感上来说,他的确无法将这个从见面算起都不足两个月的西夏皇帝看做自己的父亲,在内心深处,冷长熙始终是将爱护自己,守护自己二十年的宁王冷忠孝视作最敬爱的人,可景东华这个举动,霎时,又彻底底暖了他的心,至少证明,景东华开始接纳他了,也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对于他日后借兵回扫大齐很是有利。
“是啊”景元孝亦是附和道“如今也不能再称呼冷公子了,从年龄上算,长熙排行十一,该是叫老十一吧,对吧,十一弟。”
“是”景东华有些惘然,似乎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又是突然又是惊喜“是老十一。”
不一会儿,底下的黑甲士兵将领上来汇报战果,除了斩杀的那些叛军之外,黑甲军队还俘获了七个副将,一个上。将军,而这些,都是景元初早就安插在黄旗军营的棋子。
“皇上,该如何处置?”
景东华面部表情,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附注一句:“一个不留。”
西夏,是该来一次大洗牌了。
待景东华一行人回到军营大营中,最详细的战果已经回报了过来,军营营中共有二十万大军,外围军营共三十万大军,好在这场动乱只波及了內营的士兵,二十万中其中十三万选择了跟随景元初,而所有的将领全部投诚,这,才是景东华最气的地方。
当来者念到这里的时候,景东华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的衣服只简单地烘干了一半,便是端着一杯姜茶坐在高座处理这些后事,景元孝和冷长熙等人纷纷换了衣裳出来,秦玉暖亦是换了一件娇俏可爱的鹅黄色连衣罗裙,上身是一件半臂,梳着十字髻,冷长熙依旧是一身惯用的深紫色衣衫,他和秦玉暖是分别换装梳洗,故而在营外等候召见的时候,看到如此可爱清新的秦玉暖迎面走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仿佛又是两人第一次在宫中相见的场景。
“你这一身真好看。”冷长熙贴在秦玉暖身后,笑意盈盈“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个身板小小的秦家庶女,居然敢在宫道上和上官家的嫡女一争高低,好像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第六十九章 父子相认
秦玉暖亦是笑得甜甜地望着严重柔情似海的冷长熙,两人仿佛心意相通,脉脉含情,知道身旁一身尴尬的干咳,才让两人注意到,景元孝已经到了不久。
“老十一和夫人伉俪情深,真是让人羡慕。”景元孝缓缓一笑,自在城墙上他踱步向前是,手握瓷瓶揭穿景元初的阴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认为,西夏的太子是个窝囊废了。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也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秦玉暖倒是十分大方地反夸了回去,景元孝低头一笑,脸上尽是甜蜜。
“太子殿下,冷公子,冷夫人,皇上召你们进去。”里头管事的太监出来报信,景元孝正欲踱步上前,却反过身子提醒了这太监一句:“记住,这位不再是冷公子,你应该称呼他为十一殿下。”
冷长熙轻轻一笑,摆手道:“这些,无所谓。”
这番对话发生的时候,帘子恰好被掀开,坐在里头的景东华刚好听到了外头的对话,手上一些琐碎的事情已经处理殆尽,因为景元孝的配合和未雨绸缪使这一场叛变的损失降到了最小,同时,西凉城中情况稳定,皇宫中有白诗诗这个将门嫡女主持大局,不需要担心。
“的确是该改改了。”景东华抬起头,招呼着三人进来。
景元孝、冷长熙、秦玉暖对着景东华依次行礼,景元孝自称儿臣,冷长熙和秦玉暖依旧以“草民”和“民妇”自称,不由得让景东华簇了簇眉头。
“方才不都说了吗?这称呼该改了。”景东华似乎觉得给冷长熙一个名分就是一个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情“宫里头也来信了,说是清河似乎要醒来了,看来,你的药,很有效。”景东华后面这番话是说给秦玉暖听的,景东华将手中奏折和名单合上,笑着对秦玉暖道“等到你和老十一也住进宫里头后,还少不得让你多照看清河,她一个人在月牙山过了那么多年,浑身一定有许多老毛病,毕竟那地方太寒凉了,至于你们两个,等到回京,一切安定了之后,朕便会昭告天下,将长熙你的身份公之于众。”
景东华越说心里头越是畅快,眉眼间的喜色难掩,而景元孝也是跟着衷心地祝贺道:“恭喜父皇寻回爱子,也让我,多了一个能干的好弟弟。”
就在这一切就要被景东华定下定局的时候,冷长熙却突兀地回了一句:“恕草民唐突,草民并没有想过正名这件事。”
“嗯?”景东华似乎不敢相信,他以为这是冷长熙在谦虚而已,立刻提出条件“也行,若你不想住在宫中,朕可以命人寻一处七进七出的宅子,让你住在宫外,只要想念清河了,可以随时进宫探望你的母亲。”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冷长熙语气坚定。
“那是什么意思?”景东华微微抬头“你是想直接封王封爵?想要远离朕?朕知道自己亏待了你和清河二十多年,这一次,朕想补偿。”
“不是”冷长熙抬头,斩钉截铁地道“草民根本不喜欢西夏十一皇子的身份,更不希望皇上。将这个身份昭告天下。”
冷长熙语一出,景元孝立刻劝道:“十一弟,西夏现在虽然不如以前强盛,可皇子身份是对你皇室血统的认同,你流离了这么多年,也是该认祖归宗了。”
冷长熙没有看景元孝,只是低头看了秦玉暖一眼,他知道她是支持他的,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理解和支持。
“皇上,请您听我说”冷长熙单膝下跪,诚挚无比地对着景东华道“也许,这个身份很尊贵,又也许,这个身份很难得,可是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是没有温度的,草民的故乡是大齐,草民家中还有一个为了家人可以豁出性命,自草民襁褓起就对草民呵护照顾的父亲,他也许没有给草民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子身份,可他给了草民一个父亲能给的所有关爱,他替草民寻来最好的师父,为了让世外高人教习草民习武,可以带着草民在山野间跪在人家门前三天三夜,草民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大齐的宁王冷忠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