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景元初笑道,满脸的雨水让他看起来愈发狰狞“从我决定开始反叛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我父亲了。”
“十三皇子,恶人终有恶报的,你逃不了的。”秦玉暖上前,方才的一番乱战,她只略有手上,胳膊上被化开了一个口子,浅浅的伤口暴露在外,有些缭乱的发丝却让她看起来更加坚强。
“哼。”景元初方要不屑地一笑,可城墙下却传来好几声慌张的来报。
来人脚步匆忙,好几次跌倒在湿滑的台阶上,最后索性爬在台阶上对着景元初大声喊道:“殿下不好了,军营被人包围了,目测对方有二十万人马,在军营口和我方对峙中。”
秦玉暖突然一笑:“果然,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你闭嘴。”景元初恨不得将手中长刀直接捅进秦玉暖的心窝子里,让这个女人永远说不了话,他对着来人喝道:“那又如何,黄旗军营易守难攻,只要我们大门不开,他们能耐我何,只要我将皇帝的印玺拿到手,造一封皇帝暴毙的假诏书,而太子愚钝,皇帝决定临时传位于我,那么外头的那二十万军队就成了叛军,到时候天下得而诛之,他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景元初,你果然是狼子野心,朕过去真是错看你了。”景东华痛心疾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养这条白眼狼这么多年,甚至亲自教他骑马射箭,学术经纶。
景元初咬牙:“来人,给我搜皇上身上的印玺。”
西夏的印玺分为国玺和印玺,国玺在宫中,是平日里批阅朝政大事,发布圣旨时用的,印玺是在皇帝出巡或者出游时随身携带,用于下诏书。
景元初很清楚地知道,西夏印玺一定就在景东华的身上。
“谁敢动皇上一分?”冷武一双铁戟挡在最前。
“呵,你一个大齐走狗,何必来管我西夏的事。”景元初狠下了心,却听到似乎凌空一句传来:“印玺?十三皇子可是在找这个?”
随声望去,只看到冷长熙直直地站在城墙最高的那个垛子上,右手握着长枪,而左手,捏着一枚食指长的碧绿色印玺,他似在玩弄这手中印玺,仿佛对于景元初这是个至宝的东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枚漂亮点的石头罢了。
“你一个大齐通缉犯人,有什么资格拿我西夏印玺?”景元初更加气愤了“来人,取回印玺的,封万户侯,取冷长熙人头的,我尊他做国师。”
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人人跃跃欲试,可景东华的一句话却让现场的气氛有些冷凝:“是朕将印玺给他的。”
景东华微微抬头,纵然大雨淋湿了他的黄袍,可他眉眼间那股贵气和大气依旧如一:“朕昨夜便知道他才是朕和清河的孩子,当年,朕明明派人去照顾待产的清河,可中间却混进了你安插的一个棋子,就是那个嬷嬷,就在那个嬷嬷想要残害朕和清河的孩子,幸而大齐宁王冷忠孝及时赶到,救下清河和孩子两条命,可惜,清河舍不得朕,决意留在月牙山苦等,宁王带孩子回到大齐,好好抚养,宁王府的世子冷长熙,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少年英雄,就是朕当年和清河的孩子。”
“老十三,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心里很清楚,只是,你也骗得太过火了。”
“宫里的长公主醒了?”景元初只以为一定是长公主亲口所说,才能说得这么详细。
“呵,若是清河醒了,朕也许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清河就是你所害,如今却还敢问起。”
“快了。”秦玉暖上前一步,她带着盈盈笑意,平淡得仿佛刚才不是一场杀戮,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和宴席“只要太子妃按照我的法子定时给长公主敷药做香薰,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长公主就该苏醒了。”
“回去?你们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是你。”冷长熙抢过景元初的话,与此同时,台阶下又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回报:“十三殿下,军营的大门被打开了。”
“怎么可能?”景元初不敢相信“那扇门是用黑铁铸造的,坚不可摧,他们不过区区二十万人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破。”
“不是,大门是从里头被打开的。”
“居然有叛徒。”景元初气急,却是被秦玉暖一句嘲讽彻底噎住:“十三殿下,您弄错了,恐怕你才是叛徒吧。”
“少废话,给我死守第二道门。”
来人浑身开始发起抖来:“第二道门……也……也守不住了。”
景元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一脚将这报信的人踹下了城墙,他怒目看着城墙上的冷长熙和被冷武护得十分周全的景东华,没错,其实他早就中了他们的局,从冷长熙自城墙下取出那支早就藏好的长枪开始,就证明他们早有预谋,从冷长熙拿出印玺那一刻,景元初就已经输了。
“那就,那就给我死守最后一道门。”景元初对着属下下令,可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冷长熙。
突然,一阵气势如虹的喊杀声震慑天地,一群头戴红巾的黑甲士兵从操练场的大门如潮水般涌入,和黄旗军营的蓝色将士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一簇燃得正旺的红色焰火熊熊燃起。
“十三皇子,你输了。”冷长熙居高临下,俯视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景元初。
景元初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耳旁都是底下将士们的厮杀声,他仿佛可以看到,他利用威胁和利诱临时组成的十三万人的队伍,被西夏最精锐的黑甲精兵杀得片甲不留,之前只听说黑甲士兵擅长马战和追击战,如今看来,这黑甲士兵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气势让景元初心中的希望和野心都慢慢被浇熄殆尽。
突然,景元初睁开眼,诡异。地一笑:“我也未必输。”
☆、第六十八章 真人不露相
景元初的话带着一种没来由的自信,每个人都带着一种紧张感,景元初飞快地扫视了在城墙上的每一个人,似乎在选择着一个战利品。
忽而景元初的眼神独独地落在了景元孝身上,低吟了一句:“时候到了。”
“一……”景元初开始计数了。
“什么意思?”
“二……”景元初脸上开始绽放出一种邪恶的笑。
“三!”景元初话音刚落,景元孝却是直接从袖管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拇指大小,精致无比,用一个陈旧的老木塞子紧紧塞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瓷瓶,可它的出现,却让景元初的脸彻底凝住了。
“十三弟,你是在找这个?”景元孝的脸上不再是那股稚气未脱的单纯,而是透露着智慧的光芒,他的眼神,像极了景东华,锐利无比,睿智尽显,他微微昂头,那股王者的气势彻底压得景元初喘不过气。
景元初没有说话,秦玉暖却是昂步向前,接过景元孝手中瓷瓶笑道:“北狄的独门毒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杀人于无形之中,聪明的用药者还可以根据用的药量开调节死亡时间,而更奇妙的是,一般的大夫和仵作都查不出死因,只能说是暴毙,十三皇子,您这药,不好弄吧,这该是替北狄大皇子完颜霸做了多少狗腿的事,才能得到这一瓶。”
“不好意思十三弟,我命大,你的毒药,我无福消受。”景元孝将手中瓷瓶直接抛给景元初,景元初稍一凝滞,险些没有接到。
“怎么可能,像你这么愚钝的人,居然……”景元初由始至终都对景元孝十分不屑“呵,我知道了,不过是这两个人帮你罢了。”景元初指着冷长熙和秦玉暖。
“十三皇子,你可知道,有一种人叫做大智如愚。”秦玉暖侧目看着尚且还有些自负的景元初“你一直在自作聪明,却不知道,其实太子殿下,早就未雨绸缪,就在这二十万黑甲士兵将黄旗军营紧紧包围的时候,西凉城里,隐藏在东宫的中一直扮作太监的三十八个绝顶高手,已经将你安插在宫中的钉子清除得干干净净,当然,没有内线是做不成这么干脆利落的,你可还记得上次在羲和宫要杀你的小宫女,也就是莲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在她的配合下,我们在莲妃的寝宫里拿到了你全部的名单,包括宫中的,军营中的,甚至朝中的大臣。”
此时,军营中的和宫中的都已经被揭发披露,只是朝中大臣都是立国之基,西夏之本,暂时动不得。
“我懂了”景元初胸中突然充满一种被欺骗后的气愤,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无知的那一个“所以,你一直都扮猪吃老虎,就等着看着我落魄得像一个蠢货一样,你就可以抬着你的食指指着我笑,对不对,好,你们都厉害,你们都比我厉害,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一死,大齐的司马锐就立刻会派人来调查,到时候,你们且就等着吧,哈哈,你们等着死吧。”
景元初笑得疯狂,秦玉暖摇摇头,看来这人太高估他自己对于司马锐的重要性了。
城墙下的嘶喊声似乎是一种催进的战鼓,景元初突然视死如归地将手中瓷瓶木塞打开,将木塞一抛,仰头就将瓷瓶中的毒药全部灌下,唇角还流着一丝未饮尽的深紫色药汁,他挑衅地看着秦玉暖:“你不是曾经师从神医孙妙杨吗?如今我喝了一整瓶,我看你能不能救活我,只要我死了,我所有的秘密都会随我的死一同消失,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和司马锐联系的方式,西夏,我既然不能独占你,也不会将你完整地留给这个废物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