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露骨风流的话,不消说,定是上官家那个不成器的嫡子——上官让了。前世秦玉暖偶尔见过几次这位上官公子,只可惜这位上官公子眼界极高,若非京中花魁或是有名的贵女,他连瞧都不会瞧一眼,今日却如此夸赞自己,着实稀奇。
秦玉暖矜持地回过身,看到朝着自己迈步走来的上官让,此人天庭饱满,星眸皓齿,生了一张要多风流就多风流的脸蛋,加上一张能说会道会讨好女人的嘴,也难怪,这京中众多小姐都会飞蛾扑火,痴痴苦恋,像秦玉晚这样被骗得一颗痴心错付的闺秀,不在少数。
“玉暖见过上官公子。”恬淡的话语,不慌不忙的态度,让上官仪顿时举得有些新鲜,平日里见惯了那些妖娆多情的风情女子和自持高贵的闺秀们,这样的清粥小菜,倒是勾起了他几分兴趣。
“哦?你知道本公子的名字?”上官让带着几分期待和欣喜。
秦玉暖微不可察地一笑,只用眼神示意着远方道,“公子是从那辆马车里出来的,上头有上官府的标志,而且,如此华美精致的马车,除了一掷千金的上官府嫡出大少爷上官让,谁能坐得起呢?”
上官让丝毫没有读懂秦玉暖其中的嘲讽,只觉得她是在奉承自己,愈发得意起来,“这是自然,本公子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极为讲究的,就拿我今日准备送给小妹的天蚕丝来说,只要是小妹喜欢的,一掷千金又如何?万金,万万金,本公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天蚕丝?秦玉暖挑挑眉,到跟在上官让身后的一个小厮果然捧着个长形锦盒,祥云形状的坠金雕花灿灿生辉,想必这里头就是上官让准备送给上官仪的天蚕丝了。
“秦三姑娘,你都不知道如今京城的天蚕丝价高如何,”上官让继续吹嘘道,“往常这天蚕丝只有东秦有产,后来两国交战,贸易中断,如今能弄到东秦那边的货物的,只有两家人。”上官让对着秦玉暖眨眨眼,想引起秦玉暖一些兴趣。
可惜秦玉暖心中早就猜透半分,如今管理东秦事务的便是蒙化将军和冷面将军冷长熙,能够便利弄到东秦货物的,也就是这二人无疑了。
讨好诱惑的目光屡屡投去,这小丫头却不为所动,上官让有些沮丧。
行至殿门,秦玉暖终于淡淡地开口问道:“上官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和上官公子一起?”她并非担心上官仪的去向,只是听闻,上官仪和上官让兄妹情深,没有一同出现,总是有些令人遐想。
上官让毫不避讳地伸了个懒腰,捏了捏因为纵欲过度显得有些消瘦的下巴,“今日有贵人前来,小妹是奉了家父之命,陪侍左右。”
什么样的贵人居然让一介左相如此用心,而且还让上官让用了“陪侍”二字。
“秦三姑娘可想知道这贵人是谁?”上官让有意再次挑起秦玉暖的好奇心。
秦玉暖侧过头,不说话,眼神轻描淡写一般扫过上官让略带欣喜的脸,又慢慢转过头,只朝着殿门口幽幽地说了一声:“我进去了,不就知道是谁了。”
好个不识趣的丫头,上官让碰了一鼻子灰,可反而,越是对他疏离的女人,却越是能勾起他的兴趣,他连忙迎上去,还未开口,屋子里就响起一阵茶盏摔裂的声音。
“冷长熙,我好心端茶给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听起来气愤至极的女声从东配殿里传了出来,声音尖细,微微颤抖着,秦玉暖一下就听出了,这是上官仪的声音。
“不好,”上官让急得直跺脚,“小妹性子急,若是得罪了贵人,别坏了事了。”说完,就是直冲冲地跑了进去。
秦玉暖昂了昂脖子,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三章 跳梁小丑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就是因为你,一个五月出生女生男相的庶出女儿,还得府里姨娘难产,兄长父亲不得归家,还害得秦姐姐险些毁容,我还听说,你亲生母亲也病死好几年了,果真是克父克母克全家。”黎未君猛地一回头,头上那枝金灿灿的宝石云形金簪闪出璀璀金光,黎家已经外强中干,黎未君一个继室的女儿,哪里买得起这样价值连城的首饰。
秦玉暖眼里晃过一丝清明,看来窦青娥这回,是下了些本钱了。
“黎姐姐,说话要有凭有据,”秦玉暖挺直了背脊,毫不退让,“秦家姨娘常氏难产,全因生产前过度劳累,兄长远游,全因家父秉承男儿应志在四方,让其开阔眼界,家父南巡遭袭,已经查清是东秦余孽所为,大姐姐受伤,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爱宠诗诗一时抓狂,至于二姐姐被罚,全然只是二姐姐自己做错了事,信错了人,与玉暖何干?”
说道此处,人群里有一人猛地一颤,继而,就再也不做声,秦玉暖有意无意地扫过脸色不佳的上官仪,她就是要让上官仪知道,窦青娥母女已经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敌人的敌人越多,就对自己越有利。
黎未君抢着道:“即便是这样,也是你这个妖孽常在秦家,让秦家运途不顺,接二连三地出事,姨娘难产,分明是你克未出生的小少爷,秦少爷远游,是你克兄,秦老爷受伤,是你克父,还有两个姐姐,秦玉暖,你克了全家上下,还有脸说与你无关?”
黎未君说的慷慨激昂,慧安只在一旁不停地捏着龙眼佛珠,突然一下,珠串竟然断裂开来,佛珠啪嗒啪嗒散落满地,敲在大雄宝殿大理石地砖上清脆作响,阵阵击心。
“罪孽啊罪孽,”慧安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痛苦的情绪,他蹲下身,捧着手里残剩下的几颗佛珠,道,“龙眼佛珠能镇妖邪,如今却也无故断裂,果然是邪气冲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玉暖,痛心疾首地道:“这恐怕是天生命劫,秦三姑娘,贫僧也束手无策啊。”
“就连慧安大师都没办法破解,那看来,只有把秦玉暖赶出秦家,才能免除秦家灾祸了。”黎未君终于说道了重点了。
方子樱冷冷地道:“这是秦家的内宅家事,哪里容得外人插手,黎未君,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黎未君不屑一顾地冷冷一哼,又愈发挑衅地独独盯着秦玉暖一人。
秦玉暖突然发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佛祖普渡众生,定不会乱判任何一个弟子罪过,玉暖自小安守本分,绝无歹毒心肠,却被人暗中算计,说玉暖是扫把星,这才是佛祖流泪的真相啊。”
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慧安拿了秦夫人的银子,还在慧能师兄的斋饭里下了药,让他昏睡过去,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只能咬着牙坚持到底了。
“大胆,”慧安捏紧了袈裟一角,“佛祖显灵,怎么会是误会?秦三姑娘,你句句慷慨,贫僧佩服,可是佛祖流泪,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简单,”秦玉暖的语气淡得像是一潭清泉,可眸子里却闪现着丝丝火光,“只要慧安大师愿意调查清楚,派人将佛像上的血泪取下来,稍作研究,就自然可以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
慧安一惊,喝道,“佛祖至高无上,岂能随意触碰,如此无礼,必遭报应。”
“秦玉暖你简直是出言不逊,”黎未君附和道,“玷污了佛祖,何等大的罪过。”
秦玉暖吟吟一笑,“那慧安大师就是不想调查清楚了?”她突然转头看着冷长熙,“这里品级最大的便是冷大将军,依冷将军看,该是如何?”
这丫头,是在试探自己。冷长熙来回摩挲着食指,眼神犹如雄鹰一般犀利,他盯着秦玉暖清澈得如淬生而出的玲珑玉石,那里头,藏着无尽的纯粹,却又藏着无尽的谋算,就是这样的眸子,就在某一刻,让他微微一怔,有些失神。
“一旦手脚有失,就会伤了佛像,此乃大不敬,不可取。”冷长熙前半句刚出口,慧安就是松了半口气,谁料冷长熙只是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你轻功最好,你去,记住,切莫伤了佛像半分。”
慧安一怔,下巴几乎都要吓得掉下来一般,连忙拦住那跃跃欲试的小厮,“使不得使不得,我要向师兄请示过后才能决定。”这样,也能拖些时候吧。
“方才慧安大师不才说,慧能大师身体抱恙,连人都不能见,又怎能拿这些烦心事去惹大师心烦呢,不过是小事,我这小厮是从军中挑选出来轻功最出众的,定不会伤了佛像半分。”冷长熙挑了挑鼻尖,悠然得像看戏一般。
“可是……”慧安还想努力,秦玉暖接着道,“难不成慧安大师还想将这血泪一直留在佛祖的脸颊上,这若是让旁人看到,流言蜚语一起,这,才是大不敬吧。”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慧安的脸都变得煞白,只能由着那位小厮跃身而上,那小厮当真是手脚敏捷,凌空腾起,一个落脚点都不需要,只拽着帷布挥手一擦,继而稳稳落地,将手上沾满红水的白绢递给冷长熙道,“将军,血泪取到了。”
这个冷长熙身边,能人果然不少,秦玉暖心里暗自感叹。
冷长熙仔细嗅着白绢上看似像血迹的红水,突然轻蔑地一笑,将帕子递给身旁的人,笑道:“雕虫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