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裘低了低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母妃和长公主交好,无话不谈。”
冷长熙默默地抬起头,那鹰一样的目光紧紧地钉在司马裘的身上:“七皇子,我对谎话的忍耐是零,你不要随意挑战。”
是啊,就连秦玉暖都清楚地知道,像这等只有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的宫廷秘事,淑妃娘娘再怎么受皇上宠爱,也不可能接触到被保护得如此周密的长公主。
司马裘叹了口气,气势陡然弱了下去:“我说过,我的听力超乎于常人,那时母妃的宫殿比邻未央宫,我时常可以听到半夜有女子的哭泣声,宫女们和太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宫中冤死的鬼魂,还请了好多道士作法,不让我半夜出门,后来我顺着哭声寻过去,才发现,人们口中已经死在西夏的长公主,居然在未央宫里头半夜独自小声啜泣,嘴里念的名字,都是‘东华’。”
司马裘说完,无限感叹,而冷长熙的面色却突然冷凝成一块冰似的,秦玉暖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却只听到冷长熙冰冷的一句:“你出去。”
司马裘一愣,没有多说,起身欲走,秦玉暖轻声叹了口气,想着冷长熙此时必定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方想起身,却是被冷长熙猛地一拉,跌在他的怀里,冷长熙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取下了,凉薄削弱的下巴抵着秦玉暖单薄的肩膀,有些冰凉的唇角浅浅地吻着秦玉暖白皙的脖颈。
秦玉暖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安慰冷长熙,只能抬手,慢慢地,抚摸着冷长熙的背,道了一句:“我在。”
她徒然地以为冷长熙只是在感叹自己的身世,谁料冷长熙抬头只是深情地叹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母亲一定受了很多苦。”
是啊,未央宫大火的时候冷长熙已满十岁,却一直以宁王府嫡子的身份活着,一直未曾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清河公主,这十年来,清河公主不仅要饱受对爱人的相思之苦,还有对骨肉的离别之情。
那么宁王妃……
秦玉暖的眼神带着疑问,冷长熙瞬间便是懂了,解释道:“我是被父王抱回府里的,从一开始母妃便知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甚至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那时候她刚小产,心情低落,便是将我当亲儿子一直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来,她对我还是有养育之恩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冷长熙语气极淡,似乎对于宁王妃,他虽然有感情,可是更多的,是一丝疑虑。
这让秦玉暖想到曹侧妃离开时和她说的,说其实宁王妃是石女,从一开始的怀孕到小产都是为了陷害曹侧妃,宁王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若是要害冷长熙,又为何要悉心教养这么多年?
还是……
秦玉暖心头一紧,难道,宁王妃只是为了害自己?
“想什么呢?”冷长熙挑起秦玉暖的下巴,让秦玉暖那双水灵通透的大眼睛只准盯着自己。
“没什么。”秦玉暖微微一笑,忽而抱住冷长熙,柔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司马裘依旧等在外头,冷长熙淡然地瞟了他一眼,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只说:“要合作,可以,只是先让我看看,你除了用耳根子偷听之外,还可以做些什么其他有用的吧。”
对于司马裘来说,冷长熙没有拒绝,就是他成功的第一步。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已将亮,因为是由影卫护送从后门进来,所以除了院子里几个贴心丫鬟之外,没有人知道秦玉暖和冷长熙出去过。
算着时辰,也快到去给宁王妃请安的时候了,两人也没有睡意,梳洗完毕,各自换了身衣裳后便是提早出了院门,朝着宁王妃的暮微居去了。
一路上,秦玉暖很少说话,冷长熙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暮微居的洒扫丫鬟们早早地起来在庭院里修剪枝桠和花草,两人刚进院子,就恰好听到管事的嬷嬷们在训斥手底下做事的两个小厮:“我说你们,怎么做事的?这曹侧妃都去了这么久了,还将这绿色海棠摆在宁王妃的院子里头,不是白白地惹宁王妃不痛快吗?撤下去!撤下去!”
曹侧妃生前最爱绿色海棠,死前更是摆了一场海棠花宴,也难怪这管事嬷嬷会避讳。
“等等”秦玉暖却突然上前打断了这嬷嬷的训斥,看了看着两个小厮各抬着的一盆绿色海棠,瓦盆里泥土比起这院子里其他泥土颜色要深一些,用的是专养绿色海棠的泥“这泥土是几天一换?”
管事的嬷嬷见到是秦玉暖,立刻就嬉皮笑脸地躬身过来,解释道:“哟,三少奶奶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绿色海棠娇贵着呢,这里头的泥既不能多换,也不能不换,不多不少,恰好十五天一换。”
十五天……秦玉暖细细沉思:“行了,你先下去吧,既然知道母妃看了这些会心烦,就不要往院子里摆。”
看着这嬷嬷和小厮走远了,十五天之前的事便是一一浮现在了秦玉暖眼前。
“怎么了?”冷长熙问道。
秦玉暖蹙眉,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大皇子曾说过,他之所以猜测到那些刺客会对皇上动手,是因为他们脚底下沾了养殖绿色海棠专用的泥,而宫里头只有永昌宫才有绿色海棠,可是我们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冷长熙倒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那就是,其实宁王府,也有绿色海棠,而且十五天前,恰好是皇上遇刺的前几天。”
秦玉暖点点头,恰此时,宁王妃身边的丫鬟青竹过来通报,说宁王妃已经起身了,说二少奶奶秦玉晚也来了,貌似还有什么好消息。
进了屋子,秦玉晚果然已经是早早地到了,她言笑嫣然的样子全然没了上次在宴席上失态的狼狈,宁王妃一见到秦玉暖,便是和婉地舒展了笑容,指着秦玉晚道:“快来快来,你二姐姐有好消息呢。”
“哦?”秦玉暖才是侧身坐下,就听到秦玉晚那娇媚尖细的嗓音:“是啊,三妹妹,我有身孕了。”
☆、第五十六章 丑事将露
“有孕?”秦玉暖甜甜地一笑“当真吗?”
秦玉晚极为骄傲地昂起了头颅,炫耀般地道:“自然,都请大夫确诊过了,哎呀,三妹妹,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毕竟你之前也……结果还是小产了,我怕你心里头不舒坦。”
秦玉暖在心里冷笑,这分明就是为了自己不舒坦才特意这样说的,可面子上却是语法懂事恬淡:“哪里的话,你是我的亲姐姐,有这样的喜事,我自然也是替你高兴了。”
“嗯”秦玉晚做出大方的样子“虽然你之前故意将曹侧妃生前用过的首饰送给我,但是我也不会怪你的。”
秦玉晚,当真是个蠢人,居然还敢在宁王妃面前提曹侧妃的名讳。
果然,宁王妃极为不爽快地假装咳了几下,秦玉暖欠了欠身子,只回道:“姐姐说笑了。”
接连着,唐氏也带着阮如意来了,听到秦玉晚有身孕的消息,面上也是跟着贺喜了一番,可是唐氏看阮如意的那眼神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了,这个不争气的肚子,都进门好几年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女眷们继续交谈,冷长熙因为朝中的事务提前离开,今日是北狄使者团离开京城的日子,而北狄大皇子完颜霸也终于在最后几天见到了塞淳,塞淳虽然已经没有那日的憔悴和枯瘦,可是看起来还是十分有些病态,只是塞淳一直搪塞,尽心遮掩,也就面前瞒了过去。
当时秦玉暖便是知晓,塞淳对大皇子司马若是生了感情了,不然按照塞淳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早就跟着完颜霸回北狄去了,才不管是不是已经婚嫁。
时辰也不早了,唐氏和阮如意最先离开,秦玉晚也紧接着以身体不适告退,由丫鬟小心扶着,一副有了身孕便是金贵了百倍的样子。
屋子里只剩下宁王妃和秦玉暖,气氛登时有些不自然,可是宁王妃却是笑得十分和蔼,吩咐着青竹道:“去里屋将我给玉暖准备的那份礼物拿过来。”
秦玉暖客气道:“母妃何必破费。”
“不算破费,不过是我一件陪嫁嫁妆。”宁王妃满眼的宠溺,仿佛当真是将秦玉暖做女儿看了一般,说完,青竹已经是麻利地端着一个漆黑的小木匣子出来,呈到了秦玉暖面前。
“打开看看。”宁王妃侧了侧身,斜身品了一口茶。
秦玉暖料到宁王妃总不会笨到公然在这匣子里头动什么手脚,大方打开之后却是被这里头的东西给震惊了。
多么完美无瑕的一块云凤玉佩,这精细的做工,这浑圆的手感和润色的光泽,这玉佩是由一块完整的玉石上雕刻而成的,用的是最上乘的老坑玻璃种料子,天下间就这么一块,不说价值连城也是百里挑一。
这样昂贵的玉佩,宁王妃为何要突然送给她?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留给儿媳妇的。”宁王妃笑着看着秦玉暖“看看,喜欢吗?”
秦玉暖一副感激的样子:“太贵重了,玉暖怎么受得起。”
“我说你受得起你便是受得起,就和我将账房第二把钥匙交给你一样。”宁王妃语气坚定“若是喜欢便收下,既然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