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和冷长熙静候在一侧,身旁是司马若和司马锐,塞淳已经被遣送回了景曦宫里歇息了,如今对于塞淳来说,最要紧的就是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都下去吧。”昭宣帝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
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下去了,却惟独一个三等宫女打扮的宫婢迟迟没有离开,等到其他人全都退出了内殿,她才是猛地一转头,朝着皇上磕起头来。
“这是做什么?”皇上凝住了眉头。
这宫女生了一张长脸,样貌并不出彩,皮肤也有些粗糙,看着像是做粗活的粗使宫女,她越磕身子却越是颤抖,直到头都磕肿了才是抬头道:“奴婢看到过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为此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害怕惹来杀身之祸,如今只希望皇上庇佑,保奴婢一条贱命,奴婢什么都说。”
昭宣帝声音威武洪亮:“你只管说,在大齐是没有人能害你的。”
这长脸宫女即刻便道:“就在前一阵,奴婢在花园洒扫的时候实在太累了,就躺在假山后面睡着了,谁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却听到假山前有一男一女在说话,那里人迹稀少,很少有人去,奴婢一开始以为是太监宫女对食,可一不小心听到他们的内容之后……之后……”
稍一停顿,这宫女继续俯身道:“奴婢看到那宫女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淳儿姐姐,当时她从袖口里掏出了几包黄纸包,给了一个面生的太监,还嘱咐她,哪包是下在芸贵妃的饮食里的,哪些是下在大皇子妃的饮食里的,还特意叮嘱了,说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一定不能让芸贵妃好起来,也不能让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出入宫门一步。”
“来人,带淳儿。”
事情,似乎一步步地稳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秦玉暖往冷长熙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这回恐怕是自身难保了。”
冷长熙微微斜了斜头,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我从来不关心陈皇后的事,她的生死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只是对于司马锐的狠毒有些惊讶,不过也可以理解,一个长期生活在陈皇后霸道专制的控制之下的人,难免都有些变态。”
秦玉暖忍不住嘴角带笑,继而就感觉一道专注阴寒的目光朝自己投过来,是司马锐,他正以一种审视猎物的眼光看着秦玉暖,秦玉暖恍若不知地回过头,而此时,淳儿也已经带到。
淳儿生得清秀,对于那长脸粗使宫女的话表示一概不知,可是片刻,从淳儿屋子里搜出来的一些令人昏迷和对胎儿不利的药物已经让事情无力回天。
“皇上,这不是奴婢做的,是皇后娘娘逼着奴婢做的啊,皇上。”面对一系列的证据,淳儿这才是拼命地将一切都往皇后娘娘身上推。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昭宣帝怒意大发,他一直看重且敬重的陈皇后,他一直当做她是自己的好帮手,贤内助,如今却成了残害后宫嫔妃,毒害自己未出生的孙子,甚至,找杀手来取自己性命的恶毒妇人。
而此时,孙妙杨派了宫婢过来通报,说陈皇后已经苏醒了,只是口不能言,情绪也有些不稳定,但是一心想要见皇上。
昭宣帝捏紧了拳头:“朕不想见她”继而起身“传朕的旨意,皇后娘娘在宴席上受惊过度,心悸发作,需要静养,福寿宫的人都散了,从此,皇后娘娘不准出宫门一步,从此刻起,也不准有人进去看她。”说罢,便是愤然地看着司马锐道:“你最好也给我警醒一点,别学了你母后的样子。”
司马锐连忙跪下,连连应下,一副孝子痛心的模样,昭宣帝走后,司马若默默地走到了司马锐跟前,神情有些凄然,秦玉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是被冷长熙给拦下了:“大皇子自有分寸。”
司马锐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虚假的泪痕,还未开口说话,就被司马若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打完之后,司马若双手都在颤抖:“这一巴掌,是替母后打的,还有一个巴掌,是替塞淳打的,三弟,我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你知道吗?老天,会记得的,你会有报应的。”
司马锐依旧跪在地上,泛起一丝苦笑,他看着司马若走远的背影,喃喃低声自语了一句:“报应?是啊,报应,快要到了。”
回府的马车上,秦玉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一直知道大皇子和冷长熙是一路人,两人一直默默地互相帮衬着,所以这回大皇子求助,她也第一时间告诉了冷长熙,却没想到,他们的对手司马锐居然留有这么一招,弃卒保车,干得如此干脆利落。
外头突然递过来了一张纸条,是宫里头的消息,冷长熙只看了一眼便是沉声道:“陈皇后自尽了。”
秦玉暖心头一惊,只是直视着冷长熙。
冷长熙摘下面具,在没人的时候,他都会尽量以真正的面容和秦玉暖相处,冷长熙揉了揉太阳穴:“你信吗?”
秦玉暖思忖片刻,摇头道:“我不信,陈皇后是个那么有心计不肯服输的女人,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大业收养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提拔他,栽培他,这一次绊倒了,她也定然不会就此放弃,肯定会有其他办法继续爬起来,何苦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冷长熙点点头,他很肯定秦玉暖的分析:“没错,探子还报了一件事”冷长熙一顿“就在陈皇后死前,司马锐曾经以要侍奉最后的孝道为由进入了皇后娘娘的寝殿,一炷香之后,就传来了皇后娘娘自尽的消息。”
“难道就没有人怀疑三皇子?”
“会有,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冷长熙淡然地摇了摇头“树倒猢狲散,皇上对陈皇后都已经是这个态度了,陈皇后都已经做出了这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早死晚死,谁让她死,还有区别吗?”
无限唏嘘,而没过几天,宫里头便又传来的消息,说芸贵妃身体已经好转,而杨才人等一干人更是联名向皇上阐明了一个陈年往事,皇上龙颜大怒,下令陈皇后死后的尸体不能葬入皇陵,一国之母,却死后却不能入皇族陵墓,这无疑是最大的侮辱和讽刺。
秦玉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冷长熙缝制一件披风,如今天凉了,冷长熙每月还得去军营巡视三次,长途跋涉,秦玉暖担心他会着凉。
“陈年往事?”秦玉暖收完最后一针“到底是什么事?”
来报信的是冷霜,语气平淡:“奴婢大约只打听来,像是十年前淑妃娘娘畏罪自尽的案子。”
十年前?秦玉暖微微蹙眉,冷长熙一直在追查的未央宫失火一案也是在十年前,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牵连呢?
☆、第五十四章 陈年往事
人们都只记得陈皇后多么端庄贤雅,母仪天下,却很少有人知道,当年皇上最宠爱的便是七皇子司马裘的生母淑妃娘娘,甚至在陈皇后一直没有诞下一子一女的时候动摇过想要立淑妃为后,只是突然出了巫蛊一案,皇上龙颜大怒,不仅贬敕了淑妃宫里的每一个太监宫女,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更是将当时年仅六岁的司马裘放逐到那偏远孤冷的皇陵,名曰代替皇上守墓尽孝,实则是另一种方式的流放。
十年前,那是一个多事的秋天,就在淑妃娘娘因为巫蛊一案入狱,紧接着就传来淑妃娘娘在狱中自尽,还有未央宫大火的事,也就是在那时,陈皇后便成了皇上不可或缺的贤内助,皇上更是放手将管理后宫的大权全权交给了陈皇后,也就有了陈皇后这十几年来的光彩。
冷长熙晚间回来的时候略显疲惫,想必也是被这朝堂上的你争我吵闹得头痛,秦玉暖细心地替他端了盏热茶,还未说话,冷长熙就主动谈起:“陈皇后的事尘埃落定了,毒害芸贵妃和软禁大皇子已经足以要了她的命,如今又闹出十年前的巫蛊一案,已经有证据证明,当年是陈皇后利用淑妃身边的宫女陷害,并且派人在狱中毒死了淑妃娘娘。”
秦玉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证据也来得太突然太全面了,那么久远的事情,如何这一下就查清了?”
冷长熙与秦玉暖相视一眼,便是懂了各自的心意,还能有谁,除了司马锐还会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对陈皇后有这样深的恨意?
“不管怎么样,皇上这回是当真生气了,下令说陈皇后的遗体不能入皇陵,也不容许百姓哀悼。”
秦玉暖唏嘘道:“陈皇后生前最重视的便是名声,这样一来,当真是让她死不瞑目了。”
一国之母死后却要葬在皇族陵墓的外头,自大齐建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
秦玉暖一边冷长熙揉肩,冷长熙一边十分享受地眯着眼睛,这时冷武却进来报道,说宁王府后门突然来了辆马车,车上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可点名道姓地说要见冷长熙。
“想见我的人就和想杀我的人一样多”冷长熙冷冷一笑“难道我谁都要给面子吗?”
冷武顿了顿,忽而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幽深阴暗的小巷子里,一辆黑色的马车静静地立在宁王府的后门,那马车从马车辕到马车帘子,甚至马车夫身上的衣服都是全黑的,仿佛要溶入这子夜的黑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