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那幕布上的皮影回顾了半真半假的白云间和楚国皇子的棋局。“那白姑娘放下棋子,抬头看这楚国皇子,竟然看见了色彩,她问这皇子,你手中的扳指可是翠色?白姑娘看了一辈子的黑白,终于在这位皇子面前看见了红尘颜色,怎叫人不欢喜?这是上辈子定下的缘分……” 奚琴声一响,台下一片叫好。
我垂下头看了看手指头,想想自己,原来懦弱至此,那些忘却的记忆是我偶然之间的遗落,还是我逼着自己去遗忘呢?遗忘即逃避。在丝竹声中,我缓缓起身,拖着脚步往外头走去,幕布上又换了一出,锣鼓喧天,沙哑的男声响起:“谁也想不到,白姑娘在前往楚国的路上,吞金而亡,死前只有一句—白家人重诺。”
恍惚中一个机灵,大堂罕有的寂静,这是真的吗?
故事虚实已经不重要,白云间用同样的方式了结了这一生,可那是为了共赴黄泉,不是找不到出路的下下策。我的客人们,都是勇者。
爱,能让灵魂重生,然后呢?轮回或者永生,又有什么不好。
第三章 以父之名的守候
一人与我,不恨天下。
长安城东边有条西关街,地处便利,向东可达抱月楼、繁苍楼,向西可达司南酒楼……吃喝玩乐都是最好,西关街上曾经有座宅子,宅子门前的牌匾上写着“许府”,那里曾是我的家。
从繁苍楼出来后,我踟蹰着站在了西关街的入口处,此刻已是深夜,行人无多。犹豫之际,竟发现已然来到了当年许府门外,这里意料之中已经易主,四只灯笼的光圈照门匾上—华府。想起当年父母健在,朋友二三,叫人怎么不唏嘘?
“许姑娘是刚出来,还是要进去?”
这声音让我一下子缓过神来,怎么会这么巧?我抬头确认了一眼华府二字,方才觉得命运这玩意儿是为了弄人才存在的吧。我转过身子,看见了月光下的华应言,面若冠闲庭信步走到我面前。我往一边让了让,道:“只是路过。”
我低头往前行,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口哨,我抬头见一个公子坐在马上,不久便有两人从外墙上翻了出来,似乎约好了去哪里玩。夜风扬起空气中的桂花香味,与记忆中的场景不谋而合,那些碎片在这一声口哨里,竟然奇迹般的拼凑了起来:某年中秋夜宴后,我与一默等待着口哨声,一听见便兴奋翻墙而出,墙外头等我们的是一默的同窗,是当年在万花楼初遇时对我说“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条真汉子,又认得我同窗,这花酒,我请”,是我忘记过去的时候出现在平安镇最热心帮助我的人,是软绵绵最喜欢的人,易平生啊易平生,原来我们竟是旧相识。今夜的桂花香如此呛眼,我竟然在遇到了华应言的时候想起了易平生,猝不及防却又温暖人心。
华夏天元413年,皇帝病危,膝下两子,皇后之子越烨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另一子为最得宠的安贵妃所生,越文,字平生。只是不记得他经历了什么,落得和我一样逃离长安的下场,如今想起易平生只有满满的感激与温暖,曾觉得这世上无所依靠的时候,他却默默陪伴了我三年有余,现在记起感慨万千。
我突然想起身边的华应言,记忆的碎片虽然拼凑起了易平生,但是并不完整,又或许我与华应言并不是萍水相逢?我转身定定瞧他:“华公子,我们认得吗?”这是我第二次这样问他,我想若他过去与我相识,便应当知道我这话里头的意思,头一次这样直直地望着他。
“认得。”他说。
还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的心头渐渐凉了下去,随即便安慰自己即使他是我过去世界里的人又如何呢?我想认得他,他是否想认得我呢?心底里涌起自作多情的自嘲。我回望了一眼华府的牌匾,取出他前几日借我用的玉佩,递给他后笑了笑:“华公子,多谢。”
“许姑娘,故地重游,也是一种勇气。”华应言并没有走进华府,反而与我并肩而行,他这一句话让我凉下去的心又热了几分。“我在这里等候姑娘很久了。”
我惊讶地抬头见他,华应言一脸诚恳,我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世上有一种男人,你站在他面前不藏有任何秘密,因为他的眼神能洞察你的内心,华应言就是这一种。“姑娘上一次出平安镇,我与你在那片银杏林子外头分别,并非有什么急事,是我原以为你会路过长安城时会进来,所以先你一步来到这里。”他像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儿,“三天之后,我想你可能不会来了,便回了平安镇。”
我的视线从他肩头缓缓上移,华应言的目光里永远有一种笃定,这种笃定时不时地透露出霸气的意味,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月光照在长安街上,地上有秋雨后的些许积水,积水中浮着几片落叶泛着光亮,远处传来南山寺的幽幽钟声。我与华应言就这样并肩走着,也不觉得乏。这钟声里听得出禅意,也听得见我的心意。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在平安镇恰好遇见呢,华公子?”找到和遇见,有本质的区别。
华应言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声音像是南山的钟声:“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都是缘分。?”略一停顿,自嘲道,“这个玩笑不大好笑。诺诺,我曾经出现在你记不起的过去里……”他停住脚步抬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天上晕了一圈的月亮。
回忆起平安镇里第一次遇见华应言,就有一种内心深处的熟悉感,起初我以为那是他也是长安人氏的缘故,如今才晓得,原来他本就出现过我的生活里。他没有害我之心,相遇之后屡屡帮我,不知不觉中有了朋友般的亲近。“你知道我有个弟弟吗?”
华应言点了点头:“我还知道姑娘为了弟弟,在做一点特别的生意。”他停下脚步,低头看我,他的长发挡住了月亮。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说。
华应言是我过去世界里的人,他终于找到了我,那些我记不起来的过去,或许能在他的讲述中拼凑完整,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口,看着他,我想问他我许家后来平反了没有?我的那位未婚夫是不是真的因我许家失势抛弃了我?而他到底和我有怎样的过往呢?为什么在我忘记过去的时候,偏偏有那个影子存活着?只是这些突然涌来,却发现无从问起,我松开他的袖口,连叹气都那么悲伤。“你与易平生,也是旧相识吗?”我问不出关于“他”的事,是我的勇气还不够,如今能想起易平生在我生命中的痕迹,也是坚强的一种吧?
“是。”这一次华应言没有模棱两可的答案,倒是答得很爽快,随即感叹了一句,“你与易公子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我点头承认道:“的确是。”这次回镇子我一定要告诉易平生我记起了他,我想他一定比我更激动吧。
“你还记得宁王吗?”华应言补充道。
宁王?这两个字在脑袋里翻江倒海让我疼的喘不过气来。“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可惜我讽刺的口味华应言没有听出来,他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兴奋:“你竟记得他?!”
我强忍着疼痛,打断他狠狠道:“我记得他,宁王两个字,生生世世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忘!”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光了力气,终于疼晕了过去。
再一醒来,觉得手上脸上湿哒哒的,想不是这华应言丢我在野外任我淋雨吧,难道是常常见我晕倒稀松平常不以为意了?努力睁开眼睛之际,原来是软绵绵正卖力地舔着我,我毫不犹豫地将它的大头推开,然后戳了戳它的脑门,用口语说道:“讲不讲卫生啊你?!”
端着一碗很香的肉汤走了进来的易平生见此状连忙搁下碗,一把推开我的手道:“讲不讲礼貌你?!”说罢安抚地揉了揉软绵绵的头道,“乖,去楼下,有肉吃。”软绵绵蹭了蹭易平生的大腿,冲我翻了个大白眼滚了出去。
我佯装没有记起易平生一般,瞟了一眼易平生,使劲嗅了嗅道:“这肉汤挺香的。”
易平生从我床榻边拖了一张矮墩,径自坐下,从几案上取过汤碗,勺子一搅香气四溢,他轻轻吹了吹。我这人也是颇为另类,越熟悉越喜欢挤对对方,但此刻见他如今被我揶揄挖苦毫不介意,仍旧这般老脸皮厚,往日他对我的照顾浮上眼前。
这个怕告诉我真相所以一直装作在平安镇与我刚认识的人,是一位皇子,曾帮我抗过大米、修葺屋顶、打扫厨房、照顾软绵绵……即使在我不记得他的日子里,我们竟然也能像从前一样交往,勾肩搭背嬉笑怒骂,怎叫我不感动?
我像是从未见过他一般,一下子没忍住倾身抱住了易平生的肩膀,喉咙一酸哽咽道:“平生,我都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那肩膀明显一僵,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道:“你都记起了什么?”
我知道他一定同我一样激动,所以声音越发颤抖了,一边将鼻涕蹭在了他的肩膀处,一边毫不留情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背:“你还要装下去吗?平生,你真是太够意思了,照顾我照顾我弟弟照顾软绵绵,如今我晕过去你还要煮汤给我喝,平生,我许一诺今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平生,你怎么能这么好……”说到动情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了,断断续续只想告诉他我心里此刻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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