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曜接过酒杯,随即又放回到桌案上,“我应该叫你柳姑娘,还是应该叫你芸儿姑娘?”
柳芸儿轻轻一笑,“这问题,我记得当初我亦问过你。就像司空大人说的那样,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那好,芸儿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司空曜看着柳芸儿道。
“我出现在哪里,似乎并不需要向司空大人报备。难道堂堂刑部侍郎闲得无事可做,连这都要过问?”柳芸儿漠然道。
眸中的墨色似乎更浓,司空曜沉沉地道:“我们熟识一场,你全当做是我的关心不行吗?”
“芸儿受不起。”柳芸儿别开视线,“相识只是偶然,我欠大人的人情已还。我们在进京之前,已经挥别,别的不仅是路途,亦是彼此的距离。从今以后,你是刑部侍郎司空曜大人,而我只是暖春阁的芸儿,你我再无其他牵连。”
“你真的这样想?”司空曜面沉似水,语气中带着一抹的愠怒。
柳芸儿微微颔首,“如果大人您想要听曲,可以来暖春阁,但芸儿的事情就不劳大人再过问了。”
司空曜站起身来,紧盯着柳芸儿。即使不抬头,柳芸儿也能感受到司空曜带着怒意的灼灼目光。
司空曜握紧拳,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燃起的怒火。良久,他才缓缓地笑道:“好,如此甚好。多谢芸儿姑娘招待。”说罢,他拿起桌案上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听到沉重的关门声,柳芸儿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满桌的酒菜,又望了望摇曳的烛火,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司空曜径直走出了暖春阁,甚至没有叫上唐慕瀚一起离开。一路上,夜风习习吹来,携着寒气,吹醒了他。
方才确实有些反应过甚,他不该和柳芸儿发脾气。但他不明白,为何今日再见柳芸儿,却感觉她比之前在小镇更加冷漠,甚至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这样的女子并非冰雪,却不能让人轻易地靠近,而他却偏偏想要接近。
司空曜步行向府中走去,转过一个弯后,发现周围是另一番天地。
暖春阁的喧嚣声渐渐地远去,打更的声音也远远地响起,已经是二更天了。街道上一片静寂,只听到他沉沉而又清晰的脚步声。
忽然两个身影从前面冒了出来,只听一个女子说道:“爹,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找到大夫给您看看的。”
司空曜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于是侧目望去,只见那女子搀扶着的老人不停地咳嗽着,似乎病得不轻。
这父女二人不正是在怡然客栈曾遇到过的人吗?
沉思了片刻,司空曜加快了脚步,欲上前帮助他们。就在这时,司空曜突闻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好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容不得多做思考,他只觉得一阵风夹杂着马蹄声从身后扬起。迅速反应过来,他敏捷地向旁边纵身跃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马车狂奔着冲向走在前面的父女二人。
见状,司空曜只来得及冲口说出两个字:“小心!”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马车继续飞奔而去,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司空曜疾步赶上前,只见那女子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仿佛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那老人倒在那女子的脚下,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头部流出。
直到司空曜蹲了下来,那女子这才有了反应,慌乱地跪行至老人的身边,哭喊着:“爹……”
见老人的呼吸很微弱,意识也已经模糊,司空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时,从街巷中走来一个打更的人。待站定,那人看到了眼前的这般情形,吓得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只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快去找人帮忙!”司空曜厉声唤醒了他,“去临街的暖春阁,找一个叫唐慕瀚的人……还有芸儿姑娘。”
闻言,那人反应过来,这才转身拔腿就跑。
暖春阁的大堂里,仍是春光一片,笙歌阵阵。暖春阁的后门却悄然打开了一道缝,几个伙计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司空曜、唐慕瀚和那个女子。
何妈妈不停地在门口踱着步,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哎哟,这是做的什么孽,都见了血,不知道会不会沾染了晦气。”
闻言,唐慕瀚从衣衫中又拿出一锭金子,交给何妈妈。
何妈妈迟疑了一下,随即皱着眉道:“唐公子,你们将要死的人都往我这里抬,我这里是青楼,又不是慈善堂……”话音未落,只见唐慕瀚紧接着又拿出了两锭金子,何妈妈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立即赔笑道,“见死不救,也不是我何妈妈的作风。”说罢,她将金子飞快地收了起来。
“那就劳烦何妈妈了。”唐慕瀚笑了笑,声音柔和而轻缓。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方法,他唐慕瀚又岂会不明白?
何妈妈看了一眼被伙计抬着的老人,用丝帕捂住了口鼻,随即扭动着身体向院子里走去,口中还不忘叫嚷着:“芸儿,芸儿姑娘,快出来啦!”
柳芸儿快步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老人,又扭头看向司空曜,说道:“先抬到我房里吧。”说罢,她转身先行离去。
待老人被抬进了房间,柳芸儿让其他人等在门外,自己则留在房中察看老人的伤情。不多时,柳芸儿走了出来。
那女子快步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我爹他怎么样了?”
柳芸儿摇了摇头,“伤及头部,我也无力回天。”
“不!”女子哀鸣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向门里,随即房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柳芸儿从外面将门关上,然后向司空曜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等在门外。
门内的女子,就好像当初刚听闻父亲死讯的自己,这种心境,她感同身受。不去打扰,让那女子尽情宣泄出心中的悲伤,这对那女子来说,便是最好的安慰。
“芸儿姑娘,你没事吧?”司空曜担忧地望着柳芸儿,就好像知她心事一般。
刚才司空曜拂袖离去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柳芸儿岔开话题,轻轻地问道:“为何要将人送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你虽然表面上冷漠,但心中却柔软善良。”司空曜温和地道。
“不要说得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柳芸儿微微提高了声音,脸上显出一丝怒意,“我这里不是收容之处,还请大人尽快将人带走。”
司空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唐慕瀚说道:“还是看看怎么给老人安排后事。”
“我先给那女子择个住所,然后再给她些钱,让她把她爹安葬了再说。”唐慕瀚点头应道,目光同时也浅浅地落在了柳芸儿的身上。
眼前的这个女子,倒让阅人无数的他,生出了几分兴趣。凝望了柳芸儿半晌,唐慕瀚上前一步,谦谦行礼道:“芸儿姑娘,在下唐慕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倘若再沉着一张脸,反而显得失礼。想到这,柳芸儿亦倾身行礼,“唐公子。”
“希望芸儿姑娘能记住我。”话中似乎有深意,唐慕瀚顿了顿,又道,“因为我相信,我们以后会经常碰面的。”
一双美目望向唐慕瀚,柳芸儿没有回答。
屋内的烛光明明灭灭,伴随着阵阵啼哭声,夜似乎更深了。
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山丘处,黑夜中响起了一声马的长啸,一个人影立于马旁,侧脸贴着马儿的头,柔声开口道:“真是好孩子。”
马儿似乎通人性,也用它的头蹭了蹭那人的脸,随即发出了几声嘶鸣。
那人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皮毛,继续说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对不对?其实我又何尝愿意?但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敏儿。”
马儿又发出了几声嘶鸣,像是在回应那人的话。
眼中露出一丝依恋和不舍,那人紧紧地环住马儿的脖子,一边亲昵地磨蹭着,一边轻声呢喃道:“我不会让你继续痛苦下去,很快就结束了,相信我。”说完,那人咬了咬牙,手上一施力。
马儿在那人的怀中发出一声悲鸣后,缓缓地倒了下去,随即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银白的月光下,一柄匕首已经没入了马儿的腹部。血源源不断地从马儿的腹部流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剩下的痛苦就由我来承担。辛苦你了,我的老伙计。”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那人静立在月色之下,声音在黑夜里,似鬼魅般飘荡在这空无一人的山丘之上,“都是为了她,为了她。”
白天的京城洗去了夜晚的沉色,此时变得更加热闹。
看着来往的人群,司空曜一边行走在昨晚出事的街道上,一边在头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这事情决不是意外。如此深夜,怎么会有马车狂奔在街头?而且他虽匆忙一瞥,但可以确定那马车上并无驾车人,显然幕后人是有备而来。那么幕后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那对父女刚来京城,看上去不像是会有仇家。难道是冲他而来?
司空曜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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