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凯西急切的反复追问,神秘兮兮的坎贝尔无能为力地耸耸肩,抬头看着夜空不负责任地说:“美丽的公主,这一切都是星辰告诉我的。我能力有限,只能看到模糊的映像。”
意思是她也不知道。
凯西认真地盯着坎贝尔看了会儿,见她眼底一篇坦然,明白对方的确没骗人,败下阵来后无奈之下悻悻离去。在暗怀少许希冀的她在遇见恰好来此地做生意的哈山和卡布利、意识到对方的第一个预言令人难以置信地神奇应验后,就再也抑制不住那份油然而生的狂喜和雀跃了——这岂不是证明,她回家的道路或许只需要静静等候、就会自然浮现和开启,而不需要她漫无方向地私下寻访?
还有比这奇迹更美好的事情吗?
当然有:如果可以更清楚明晰一点,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类似的推测凯罗尔姐姐也给出过,只是当时没能引起她的重视。她那时还自负地觉得一旦前往她*琴海初次出现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有用的相关线索,哪里料到会有这么多令自己始料未及的拨冗起伏接连不断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遗憾的是,同样善于星象占卜的哈山不具备预言功能。当凯西直截了当地苦苦哀求他时,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满头大汗地解释他的知识有限、充其量只能辨识方向。
当凯西用那双蔚蓝色的水灵眼瞳中溢满失望地注视着自己时,哈山如坐针毡,感觉自己都快被感染上那份溢于言表的伤怀,愧疚得无以复加了。
凯西其实没想太多,只单纯意识到:啊,原来哈山也不是万能的呀,而难免有些沮丧罢了。
如果是伊兹密的话,他那么学识渊博,说不定真会知道呢。
他可是哈图萨斯皇家学院毕业的天文学博士呢~
不过他就算察觉到了什么,也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她不禁回忆起在船上的那段时光。伊兹密有力的臂膀喜欢圈着她,用那温柔低沉的嗓音缓缓地跟自己解析天上明亮的星座,和它们背后的故事。进船舱后,他喜欢侧着身子斜躺在软榻上,宽松的长袍领口微微开敞、露出一小块结实的胸肌,细腻紧致的肌理在橘红色的火光下被镀上层柔和的色泽。他一般一手撑着右腮,另一手闲散悠哉地翻着一小摞仿佛永远都看不完的文件,修长的体态别有一种风流的味道。
他实际上一点都不怕冷,却会为了怕冷的凯西而将火炉挪得很近,还会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揽入怀中,让她直接感受一番暖洋洋的人体暖炉的美好滋味。
在船上的那些个夜晚,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凯西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在现代时她选修天文学就好了,虽然她似乎没什么天赋——在她的眼里,饶是瞪酸了眼睛,也没能看出那一颗颗闪耀的星子排成各异的图案。就算在旁人的指点下勉强认出来,稍微换个场景,她就又顺理成章地忘个一干二净了。比起偏于抽象的东西,还是背地图对她来说比较简单。
既然如此,她索性以逸待劳,干脆先需要找个相对来说最为安全的、又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地方躲起来好了,哈山所说的那位友人就是目前而言最好的选择。
凯西美滋滋地盘算着,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又犹如被灌满燃料的引擎般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干劲。在那渺茫的希望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晰明了的现在,即使是早春那凉飕飕的寒风也无法吹熄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明亮火光。
99故人
旅途上的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凯西却并没大意地彻底放宽心,反而对目的地处或许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诸如此类的糟心事更忐忑忧虑了。
哈山见她紧张,主动跟她聊起一些过去的趣闻和惊心动魄的体验。其中最吸引凯西的就是他们初次与凯罗尔见面时的场景了——哈山本不想提这令他尴尬羞愧的往事,可耐不住她撒娇式的求法,只好悄悄删减掉一些不可告人的细节后再简单转述一下:
他们先在垂涎金发公主已久的亚尔安王处获得笔不菲的定金,潜入比泰多宫,只略施小计便哄得一心想出逃见曼菲士的凯罗尔傻傻地同意与他们同行,结果在出城时就险些穿帮。
要不是见势不妙的卡布利灵机一动,默契地与哈山演了场好戏博取守卫的同情得以出城,又谨慎地先行买通过一名加入搜寻队伍的士兵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行个便利,不然光靠凯罗尔驶入芦苇丛中沼泽的提议,他们插翅也难逃出伊兹密的一双利眼和无所不在的天罗地网。
他心有余悸地扶着帽子总结道:“伊兹密王子真是个聪明得可怕的人物。想不到,这次会这么简单就逃出来,不愧是凯西公主。”
“不,”凯西反应很快地摆摆手:“一点都不容易,只是侥幸而已!万一不小心又落到他手里,再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
逃跑必备的重要人物坎贝尔是可遇不可求的!况且就算成功逃出,她对之后是否能光凭个人力量就摆脱掉比泰多军严密的追捕这点,也毫无自信。
她不是悲观,而是有自知之明。
路上也不是没遇到过搜查的队伍,可行色匆匆的士兵们只冲谄笑的卡布利坐骑上的大包小包上略扫一眼,又皱着眉头打量一番凯西的咖啡色发和深棕的肤色后,很快便摇头掠过了——
没有照片没有数据库,就连相似点的画像都没,光凭描述显眼的特征又能管什么用?
凯西从一开始的暗自紧张,很快变成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还发展到能大胆地冲他们沙着声音打个招呼,道一句辛苦。
最后她终于幸运地赶在染色用的咖啡粉耗尽前来到了哈山所说的巴鲁巴里斯河港旁的小镇。
此地东有巴比伦,北有亚述,西有比泰多,被夹在三国国境的缝隙里,贸易繁盛的程度可见一斑。
而盘踞镇上、首屈一指的豪商就是巴萨鲁了。路过时,凯西不禁好奇地指着那处圆拱顶的奇特建筑物问哈山:“那就是巴萨鲁的住所吗?”
哈山沉默着不愿回答,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岔开话题,卡布利便乐呵呵地热心介绍道:“不对,那是巴萨鲁的后宫。里面除了他从夏姆拉地和艾拉母地带来的妻妾外,还有从各地游商手中购买的罕见美人奴隶。每当款待宾客时,他就会让后宫中的性感舞姬来欢歌纵舞。”
凯西眼珠子转了转,促狭地问:“卡布利你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肯定当过卖家吧?”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恼火的哈山狠狠地踹了卡布利一脚——怎么什么污糟话都跟公主说!
莫名其妙就挨了一下的卡布利气愤地瞪了眼哈山,大声嚷嚷着:“怎么啦怎么啦,做交易的时候你不也在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又不是卖掉你心*的尼罗——”
哈山见他越说越离谱,结结实实地拍了他脑袋上那片光溜溜一下,“啪”地一声脆响,在卡布利炸毛前不动声色地朝右前方一扬下巴:“快看,巴萨鲁的人。”
凯西很想问卡布利下半句话的内容,可在眼睁睁地看着他跟来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几句后,脸上忽然堆满笑容。紧接着,她的旅伴之一便冲他们挥挥食指、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什么情况?
哈山给她解惑:“那是巴萨鲁派人邀请卡布利参加今晚的酒宴。不用担心,我会先带你去伯莎那里的。”见凯西乖巧地点头,转念一想,又不由得叮咛道:“如果遇见更先前那人同样打扮的人,最好避得远远的——他们常常徘徊在聚集地和小镇附近物色漂亮女性,兜售给巴萨鲁谋取暴利。”
凯西想起包里所剩无几的易容道具,表示她知道了,绝对不乱走。
来到一处两侧都有山崖峭壁夹击的石缝,哈山回头,用绳索把马背上摞着的包裹绕上几圈,扎稳捆实,又将缰绳的另一头牢牢地拴在自己手腕上,环顾一番确定周遭无人后领着凯西往里进发了。
毕竟在过去曾来过数次,他只略加思索便确定了究竟是哪条小路通向伯莎家。
一路前行,一条被人走过多次、铺陈开来的坑坑洼洼的的小路雏形上面除开被铺满了层层叠叠的落叶外,还有那些四处散布着毫不吝啬地绽放出嫩*的花蕊、释放着自身芳香的茼蒿用翠绿的叶子调皮地挡住了底下凌乱散布着的硌人小石子。清晨时分似乎下过一场细密绵长的春雨,厚软得犹如地毯般的落叶堆湿润凉潮得很。凯西能清楚地感觉到还没走多远、那股令人蹙眉的寒意便从被积水浸透的靴底扩散上来,袜子也湿得紧紧黏在了肌肤上。
相似的情景,让她忆起上个月的此刻,伊兹密会小题大做地抱着她、还迁怒般将精致的羊皮靴给丢得远远的。
真可怕,真做下加法的话,他们算起来也不过相处了短短一个来月,他的身影怎么会就泛滥到近乎无所不在了呢?
凯西不禁晃晃脑袋,想把脑海中那悠然浮现的伊兹密投影也一并挥去。
他们肯定不会再见了,还是快快忘掉的好。
而且,明明赖安哥哥才是最帅的!
“小心。”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走神,走在前头的哈山一手拿着一根随地拾来的长枯枝轮番轻轻拍打身前不过三步远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腕上挂着马儿的缰绳,另一手空出来牵着她的,不疾不徐地边走边叮嘱:“跟好我。在回暖的季节,山林里有蛇频繁出没,每年在这个时节上山的猎户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藏在哪一片不起眼的枯叶下伺机攻击的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