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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 完结+番外 (童归宁)


  那个被叫做狐鹿姑的人诡异一笑,被漠北风霜摧折的脸上划出深深的刻纹:“天王早就有此担心,东魏皇帝曹致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我国求婚,必以公主年幼敷衍。如今江左暂时是动不得,然只需再过几年,就由不得这些南人说不!”
  “大人说得是!”黑影谄媚道:“如此这般,我们是否该去燕王府走一遭?”
  慕容傀因这几天的变故火气甚大,妻子冷脸,女儿就藩,曹致虽然素来冷淡,却是头一次不许他探病。慕容傀端坐在燕王府的正堂内,金刀大马、双膝大开,手上端着一把数尺长的环首长剑慢慢擦拭,剑身极青近乌,却在慕容傀翻转护养时,随着烛火摇曳而折出数道如雪练一般的光华,投在慕容傀脸上,越发显得燕王说不出的诡异阴沉。
  他下手站着一个披发左衽的匈奴人,这人在江左的夏日中热得拨拉出半边裘皮袖子,右肩光着膀子,用夹带着胡语的半生不熟的汉话对慕容傀说道:“燕王殿下,我北汉天王敬你是个英雄,待日后北汉南下,天王许你同分天下,必不会亏待你,你何必让一个娘们儿骑在头上?”
  慕容傀全神贯注于手中之剑,并不理睬。
  那暗中随同北汉使臣而来的狐鹿姑见此景更是来劲,在他看来,只要慕容傀不拒绝,那么就代表他在考虑,自己再添一把柴,指不定来日就可以酿成一把大火:“燕王殿下合该知道鲜卑虽攻下高句丽与三韩,于关外战功赫赫,可辽东却不是铁桶一只。你知道辽西宇文氏……嘿嘿,可不与慕容部是世仇吗?”
  “宇文悉独官那老家伙当日已死在乱军中,只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乞得归,只怕抬出本王的名号,这小子就要吓得尿裤子。”慕容傀不掩鄙夷,慢慢站起身:“鲜卑人可不和匈奴人做交易。”
  狐鹿姑脸孔紫涨起来:“燕王可得想好,凡事莫把话说死,妻儿固然令人不舍,然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这道理连汉人都知道。来日燕王做了半壁江山之主,何愁没有女人孩子?”
  慕容傀却声如洪雷般笑起来,令得狐鹿姑脸一沉:“我等秘密来见燕王殿下,此事不得声张,如被人发现匈奴人匿于燕王府,殿下怕是有嘴说不清。”
  慕容傀畅快地看着这个匈奴人脸上又是得意又是害怕的模样,突然露出了凶恶一面:“当日我庶兄慕容德联合宇文氏杀我满门,你们莫不是以为我不知是谁在他们背后作怪?再者北汉刘曜,谁不知他爱睡司马废帝的破鞋皇后羊氏,如何敢提我贤妻爱女?”
  他步下玉阶,手中那把环首铁剑像蕴着一道电光,隐在雾沉沉的百炼之钢剑身中,就连狐鹿姑的眼光都被不由自主地吸引了过去,慕容傀略提提手腕:“你可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狐鹿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燕王,你……”
  “青釭剑 ,魏武帝的佩剑。”慕容傀想到曹致的倚天,与青釭同为曹操佩剑,青釭剑被其赐予勇将夏侯恩,却于长坂坡对阵赵云只一回合,夏侯恩便被一枪毙命,宝剑被夺。如今多番辗转,终又回到了曹致手中,女帝与燕王同为盖世英杰,东魏砥柱,青釭剑便被交给慕容傀为武器。
  然慕容傀平日不惯用剑,青釭对他来说有种某种更为神圣的意义,譬如来自曹操而下的正统身份,譬如辽东与江左至高的权利交融,亦是曹致与他相属相配的明证。
  慕容傀知青釭剑削铁如泥、锋锐无比,他慢慢踱到胆大包天的狐鹿姑面前,冷冷一哼:“匈奴五部当年在武帝面前何等怂样,今日也敢在建业玩弄反间之计,真是愚蠢至极!”
  他眨眼间手腕轻抬,狐鹿姑只觉得脖颈一凉,最后只看到自己没有头的身体往侧边倒下,断口处的血一路喷到了房梁上。门外有侍人将染血的青釭剑接了过去,慕容傀抹抹下巴上溅的血道:“那刘曜老儿,想娶我的女儿真是白日做梦。就是他生的那窝小狼崽子,也一个都不要想。”
  没人想到荀玉却从屛围之后走出,对慕容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燕王何必生气,即使北汉不与燕王府搭线,他们提出的和亲事宜,陛下也定不会同意的。”
  “如今她该放心了?”剑一离身,慕容傀突然不复先前面对匈奴人的不耐狠戾,反而坚毅的神色上带了点悲凉的疲惫:“我听说式乾殿又招了医官?”
  荀玉看他也不容易,便与他好好说了几句:“就是那日三公主大脑一场,惹得陛下头风发作。夏日里常有骤然之风,病情便见反复,想是入了秋,就得见和缓。”
  慕容傀撇了撇嘴:“她曹家的祖宗到底有什么好的,当日被司马氏折腾得一点家底没留下。致儿偏是自己白手创出一番事业来,却偏偏也循了这头风的毛病。”
  荀玉忙安慰道:“陛下这人最是理智清明,医官只说要静心少动怒,莫操劳狠了就成,往后奴婢多劝着陛下静气平心,也并没什么大碍。”
  说罢,她又一笑:“今日燕王特地将青釭剑镇场,也不枉陛下将这把神兵赏赐与你。只是奴婢很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睹当日你二人在军中青釭和倚天并肩御敌之风采。双剑均是先武帝曹操的爱物,陛下与燕王夫妻二人常佩才合乎礼数。”
  慕容傀不答,思绪却飘飞到引发这场纷乱的曹姽身上,她年龄幼小便离开父母远行,在建业慕容傀教训还有分量,如今这骄纵的小女儿做了出笼小鸟,再无人督管,不知未来要蛮成神马样子。此时曹姽却对建业的暗流浑然不知,因臀上伤得不轻,车子又震荡得厉害,大虎小虎唯恐颠伤公主患处,礼部负责曹姽就藩的官员便安排了船只出行。
  从建业出发,水路向西南经曲阿(江苏丹阳)、会稽(浙江绍兴),进而延伸到永嘉(浙江温州),一直可达晋安(福建福州)。曹姽所坐的双船连舫,极为平顺,一路船行悠悠,她到永嘉之时伤已好得大半。
  因曹致力行节俭,就藩之地并未为曹姽安排豪奢富丽的公主府邸。曹致弃会稽而选择永嘉郡作为落脚处,也是为了避开会稽谢家的势力和唠叨太守庾希,将她带入了西晋东海王司马越在江左别墅所改建的公主府。司马越乃是八王之乱的最后一王,此乱历经十六年,中原大地生灵涂炭,诸王混战,这处建于西晋末年的别墅不可避免地显出些许寒酸和颓败来。
  西晋以晋武帝司马炎为首,从曹魏手中窃走国之重器后,便不思进取,沉湎于纸醉金迷之中。司马炎不但全数接受了孙吴旧宫的数千美人,还裁撤了举国郡县的驻兵,每地只留极少的武装力量。
  如此一来,中央奢靡、地方孱弱,给了中宫妇人扰乱朝庭、地方封王日益做大的结局,最后走到八王之乱这步,却是天理昭显的。
  这司马越的府邸因在江南避开了中原那般生灵涂炭的灾难,保存得甚为齐整干净。因南方雨水多,这屋子坡度极抖,屋檐有生起,脊饰丰丽,上面雕镂着象征王侯的鸱尾、飞鸟与火焰。房间内饰也多为虫鸟花草,极富生活意趣,只是经了战乱,屋子里头都有被搬空的痕迹。
  虽然在曹姽来之前,永嘉郡的地方官员已吩咐侍人将这府邸收拾出来,且补了许多的古物及玩意,到底攒不齐当日王侯居处十成十的辉煌,总有些空间流露出一种无人能够解释的寂寥来。
  曹姽却并不在乎这些,她一路行来,只觉得伤处隐隐发酸。只想寻个床榻好好躺下,却在寝室里发现一个小而古朴的鸮钮兽面纹方罍,是平日常见的有盖圈足深腹的小口广肩酒器。这方罍放在寝室里,或许原来主人是个爱酒之人,临睡前还不忘惦念一杯下肚。
  曹姽颇喜欢这豪华宅子内里的野趣,原想打个盹儿,却不想对着那个方罍上的四只小小的猫头鹰钮盖,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大虎来道:“公主,您入永嘉郡的事情已经传遍,外头的人您还是见一见为好。”
  曹姽极不耐烦,自己说是就藩,不如说是惹怒了做皇帝的母亲被赶出来。若说幸运,只在于曹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进了食邑才知道公主的责任就是花钱作乐,地方上的税收、军队以及官员任免她都没有丝毫权力,倒不如说曹姽给自己求了一个临海之地疗养来了。
  思及此她挥挥手道:“大虎,我累了,不想见他们,人多也吵得我头疼,让他们散了,等我精神好了再说。”
  大虎却踌躇着不走,磨叽了半天,才讷讷道:“公主,今天带人来参拜的,正是会稽太守庾希。”
  一提到这个名字,曹姽立马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她好不容易从台城逃出生天,还付出了被杖责的代价,她自认永嘉郡天高路远无人管束就是最好的补偿。可是那个极度唠叨的会稽太守庾希,她刻意避开会稽郡就是为了不想见到他,为什么他反而会出现在这里,除非……曹姽眼睛一转:母亲果然没有这么轻易放过自己,而会稽太守庾希,恐怕经了之前会稽盗匪之事,反而因祸得福,借着自己就藩的机会升了官也未可知。
  这样一想,曹姽便明白庾希何以出现在这里,恨不得把自己拍死。阿爷对自己历来嘴硬心软。可曹致却称得上严母,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称心如意,就算做女儿的略施手段把母亲架到了墙头上求导旨意,,曹致也有本事整得曹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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