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他收了糖葫芦的长棍子,又笑了笑:“嗯,我回来了。”
这天晚上我跟李家母子俩一块儿吃了顿饭,我看桌上多了碗红烧鸡肉,看来是把后院养的鸡杀了。
我的这碗白饭扒到最后还是藏了块肉,跟从前一模一样。
饭后我回了曾暂住的房间,里面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李三香进了屋子给我拿来一床新褥子,忙铺了起来,还一边跟我说着话——
“阿凡,你那天忽然不见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娘还吵着要去找你。”
“我们都去了好几次官府了,可又说不清你到底是怎么不见的,最后又只得回来。”
“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以后也别吓跑了,我一个人也能养活你。”
“三香——”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铺床的动作一滞,然后又笑着说:“没事没事,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当这儿是自己家就成。”
“……三香,我这次来是跟你们好好道别的。”
“……”李三香这次沉默了很久,转身的时候又是那憨厚的笑,他摸着头问我,“是你找到那个叫阿拉丁的男孩子了吗?其实你可以带他一起来这儿住的,你一个女的,照顾个孩子还……”
“我没有找到阿拉丁。”我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接过他的手,铺起了自己的床,“但我在皇宫找到了新的工作,是公主殿下的侍婢,等我攒够钱就会离开,又或者等公主嫁去巴尔巴德,我就跟着一起,那儿离我想去的阿库提亚也比较近。”
我说完这话的时候褥子也铺好了,然后对李三香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跟娘之前的照顾,但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得更好了。”
李三香把我扶了起来,声音却在很久之后才响起:“如果是阿凡你的决定,我会尊重的。”
“……”
“希望你能今早找到阿拉丁。”
“谢谢。”
这是在李三香家住的最后一个晚上。
一大清早的,李三香和他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跟我吃了早饭。
他后来告诉我,他娘那儿早晚都是瞒不住的,这事儿交给他,我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准备离开回宫的时候,我跟李老太太说了又要去打工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着墙走到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包袱,交给了我。
“阿凡,这是你上次走之前叫我腌的盐金桔。”
我一愣,这还是我在夏黄文招人的时候,我回来拿信随口跟她提的。
“你带上,也不知道下次你啥时候回来。”
“……”
“……傻孩子,你哭个啥?”
我慌忙蹭了眼睛,连声说道:“没有,我没有哭。”
“阿凡啊。”
“嗯。”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李老太太的眼睛看不见,只得顺着我的手一直摸到了脸上,一下一下摩挲着。
那手很粗糙,也很温暖。
李三香在他娘的坚持下送我到了宫门口。
我跟他说了再见,正准备要离开,却又被他叫住。
李三香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在我再三地催促下才开了口。
“那个,阿凡,其实再过几天就是我娘的生日……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你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我知道了,那天我会回去看你大娘的。”我打断了他,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拿包袱的手紧了紧。
“真的?!”他一喜,激动地向我看过来。
我用力地点点头,李三香见了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缝。
“那说好了啊!说好了的!我跟娘在家里等你!”
李三香没有等我再说话,边说着边往外跑了老远,到最后拐角的地方还跳着挥了挥手大声地喊着:“阿凡!一定要记得来啊——!”
直到看不见他人影了,我才转身走进宫门,恰巧看到裘达尔和一个蒙面怪大叔从里面走了出来。
说起来我对那些个长得都差不多的怪大叔们向来没什么好感,但那些都围着裘达尔转的家伙,在这个国家一直充当着很微妙的角色。
“喂,那个穷酸的家伙是什么人?”裘达尔走到我跟前,语气不善。
大庭广众下,我只得老实回答。
裘达尔切了一声,说原来是那个家伙,看来倒还记得李三香这个有痣青年。
“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七湘?”裘达尔向门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了我一句。
“啥?”七湘,是个我没听过的地方。
裘达尔耸了耸肩:“一个小镇吧,那儿有第七柱魔神阿蒙的迷宫,老头说是时候去那边叫人进去了。”
我一听死命摇头:“不去!绝对不去!”
裘达尔瞥了我一眼:“不去就不去,这么激动干嘛。”
我撇撇嘴没说话,反正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啊,那我走了,回来再找你。”
裘达尔随意一摆手,然后就和那个怪大叔乘着个飞毯走了。
我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又挠了挠脸。
啊,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两天清静日子可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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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缠了夏黄文大半天,终于讨来了下个月的假期放到李老太太的生辰这天用。
然后我又去讨教了白菊,学做起了寿桃。
所有的事本都是好好的。
可到了第三天,我知道了一件事——
李三香死了。
被他一直捏在手里买糖葫芦的大木棍从嘴插入,腹腔伸出,直直地立在了长平街最繁华的地段中央。
惨不忍睹,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了。
那个前些日子还对我憨厚笑的人,今天却死了。
事情来得太快,我知道这事的时候怔在了原地,手里还提着从白菊那儿刚学会蒸的寿桃,可这会儿已撒了一地。
“三香……死了?”
嗯,李三香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咋变成悬疑片儿了【托腮……嘛嘛、管它呢【喂!
以及感谢给我投地雷的妹子们——
感谢叉子、感谢宸宸、感谢阿夜、
【大波,你要不要我感谢一下啊~→v→
我炒鸡感动的!谢谢你们赐予我无穷的力量!【仰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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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些时间的细节和bug、把阿蒙写成第九柱、我真是……【撞墙死
☆、第20夜
长平街是我初来时所到煌帝国都城的那条商业街,车马辚辚、人流如织,再加上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这边向来是最繁闹得很。
但此刻长平街已没了往日商贩的吆喝和行人的嘈杂,中间的路段被官府封锁,禁止通行,两边的商铺也是大门紧闭,早先围观的人群也被驱散了。
我赶到的时候被个带佩刀的人拦了下来,不让我再走近,我往里面张望,可从这儿什么都看不清。
“拜托了,让我进去——”我焦急地扯着那个年轻的男人,恳求他让我进去。
他面无表情地将我往外一推:“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我认识死者。”
“是亲属吗?”
“……不是。”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我扯着那人的手不觉一松。
他扒开我的手,侧眼看了我一眼,又恢复原本面无表情的样子继续直视前方,连一点再说下去的余地都没有。
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放她进去吧。”
眼前的年轻人低头抱拳作拜姿:“夏大人,可是这……”
“这是你们都统大人的意思。”
夏黄文拿出了一枚令牌,那人见后面色一变,往边上一退,伸手挥开拦路士兵手中的兵刃:“夏大人请。”
我跟着夏黄文走了进去,他在边上用扇子掩嘴轻声说道:“做事别这么冲动,这命案发生在都城,又是这派模样死在闹市,上头很在意。”
“……抱歉。”
“幸亏我与那负责都城安全的刘都统相识。”
“……”
他见我没有说话,侧头看了我一眼:“待会儿你就在我边上呆着,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了。”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别让我难做。”
“老夏……谢谢你。”
夏黄文步子一停,随后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我跟着夏黄文到了事发处,现场早已收拾干净,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李三香的尸首已被扛到了地上,蒙了块儿印血的白布,只有一只苍白的手臂袒露在外。
染血的木棍仍旧直立在那儿,下边一截子插在石铺的地面上,从顶部开始蜿蜒而下的血滴在了碎石上,染红了好大一片。
我两只手攥得紧紧的,使劲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显。
“夏大人。”一个身着皂色淄衣、蓄短须的中年男子上前向他拱手行礼。
夏黄文看了眼来人,说道:“你就是方捕头吧。”
“是的。”
“嗯,我方从刘都统那边过来。”夏黄文说开了,又将话题引致命案,“现场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