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如此专注,仿佛眼中再也无一物。
许是在悟道吧,她心想,不敢打扰,轻轻站起身,走回屋中睡下。
星月相伴,景檀之的眉间却浮起一丝悲意,良久,只剩下沉重的叹息。
第二日又轮到清明当值,孤涂王子不在帐内,据说带左大都尉阅兵去了,她忆起昨晚王子的醉态,不由得脸上泛红。不在也好,免得见面尴尬。
寒风呼啸,天色晦暗,她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幂幂,看来又要下雪了。
大帐门帘响动,暗香弥漫,一道曼妙的身影款款来到身边,他连忙行礼:“参见公主。”
云娜姿态婀娜,笑容妩媚,将她上下打量:“你叫什么?”
“回禀公主,属下清明。”
“可我听他们都叫你南奴。”
清明沉默不语,她是俘虏来的奴隶,南奴自然是蔑称。
“听说孤涂王子很宠你,每日都让你到帐中给他念汉人的书?”
“王子倾慕汉人文化、一心向学,属下能为王子尽绵薄之力,是属下的福分。”
云娜笑意盈盈,又走近了几分,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长得真好看,你们汉人有个词,好像叫国色天香,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
清明背后一凉,慌忙躲过她的柔荑:“公主,那是说女人的,属下是男人。”
“这么好看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身子一歪,靠在她的身上,“我就喜欢你们汉人的男人,不像犬戎的,一个个都是老大粗。”
清明一脸窘迫,犬戎的女人多豪放不羁,只是没想到如此放荡:“孤涂王子少年英雄、战功赫赫,又博学多才,与公主正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公主媚笑不止:“说得好,你这南奴果然有才学,出口成章。”
她目光灼灼、杏眼含春,清明汗毛直竖,她却整个身体都欺了过来,清明一咬牙,将她推开,跪地道:“公主,属下无礼。”
马蹄声纷至沓来,孤涂王子带着众人在大帐前下马,看到面前情形,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云娜也不避讳:“王子,你这南奴真有意思,把他送给我吧。”
话一出,孤涂和清明的脸色都有些变。
“他是我的私奴,你若是想要奴隶,我挑十个送给你。”说罢,领着众人进了大帐,清明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公主真是难缠。
“孤涂王子,您的军队果然名不虚传。”左大都尉笑道,孤涂望了右大将一眼,“多亏了左寿大人治军有方。”
右大将一脸得意,连连说不敢。
众人喝过了酒,孤涂忽然道:“左大都尉,我听说,大曦皇帝的使节已经到了王庭了?”
“没错,不过不是当今的皇帝,而是逊帝。”
清明脸色一变,竖起了耳朵。
“逊帝?”
“就是天赐皇帝之子,当年的节律皇帝。他从曦国国都逃出来,朱厌城的慕容烈拥立他复位,派使节请大单于借他五万匹马,并许以岁币。”
“大单于的意思呢?”
“单于说要与节律皇帝面谈,命那使节回去复命,开春之后,寻一处地界,双龙会。”
双龙会?
清明眉头微颦,大单于这是何意?
曦国大乱,国内兵荒马乱,节律皇帝无疑是最好的一枚棋子,若不是有忠心耿耿的慕容北,必然会成为各路诸侯争夺逐猎的对象,莫非连犬戎单于也有这样的心思吗?
杨恪会来吗?
孤涂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突然闯入的人影打断。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肩上扛着一个纤弱的女子,右大将怒道:“休屠,你干什么?”
“王子殿下,我给你捉了个小贼!”说罢,面目狰狞的休屠将肩上女人狠狠扔在地上,女子发出一声痛呼。
清明神色剧变,那是文卉!
“她偷了什么?”
休屠将一件雪白的大狐裘往文卉身上一扔:“就是这个。”
“不,这不是我偷的!”文卉急忙分辩,休屠冷笑:“这件狐裘是殿下的随身之物,从不离身,竟然穿在这个女奴的身上,不是偷的又是什么?”
可恶,清明低声咒骂,这个休屠,强占文卉不成,因爱生恨,竟然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恣意陷害!
孤涂脸色阴沉,右大将厉声道:“女奴,说,这狐裘是不是偷来的?”
“不是的,大人。”文卉急得哭泣不止。
“那是从何而来?”
“是……”文卉本想如实相告,却又害怕将清明牵扯进来,一时间犹豫不定。清明放下长矛,走进帐中,跪下行礼:“各位大人,请不要责怪拙荆,这是……”她望了孤涂一眼,“是殿下赏赐给属下的。”
四周响起轻轻的抽气声,右大将的脸色尤其难看:“殿下!这南奴所说,是否属实?”
孤涂面沉如水,看不清漩涡下的景色,沉默片刻,他开口,轻描淡写:“我没有赐给他任何东西。”
清明悚然变色,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右大将冷笑,眼神像狐狸一般狡黠恶毒:“身为近身侍卫,竟偷盗先单于赐予殿下的狐裘。休屠,偷盗王族之物,该当何罪啊?”
“砍断双手,贬为死奴。”
“那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立即行刑!”
“是!”休屠一招手,几个伴当进来,拖起清明就往外走。她死死地瞪着赫特王子,忆起昨晚他醉中的呓语,心凉如冬日雪原。
“不,清明!清明!”文卉哭喊,想要追出去,被休屠踩住后背,压在地上,“殿下,这个女奴如何处置?”
“这南奴于本王子有功,将功折罪,免去砍手之刑,关入地牢。”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这女奴,就赏给你了。”
休屠大喜,高声谢过,扛起哭叫不止的文卉,走出帐去。右大将端起酒碗:“殿下、公主,莫为这等小贼败了兴,臣敬两位主上一杯。”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撩起孤涂额前垂下的一缕发,那双鹰目风雪弥漫,冰冷刺骨。
第十章 流产
〔明君,我一定要回去,回你父皇身边,这是我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赫特部的牢狱,是真正的地牢,修建在地下,阴冷干燥。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不知道这里究竟死过多少人,藏着多少冤魂。四面是墙,牢门一关,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原来,那件狐裘是先单于所赐,休屠故意在王庭来使面前揭发狐裘一事,定然令孤涂骑虎难下,不敢承认,否则就是亵渎主君。
真是讽刺啊,昨晚他才控诉父亲弃车保帅,今日便重复父亲的所为,他的哥哥还是王子,而她,不过是个奴隶罢了。
曾经,她是流民,被父母抛弃;后来,她是棋子,被师父利用;现在,她是奴隶,又一次被人背叛。
什么知己,笑谈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愤怒,一拳打在地上,指节处火辣辣地痛。
地下看不见光,也看不见时间,静默久了,她不由得轻轻抚摸小腹,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杨恪,如今他应该到了朱厌城了罢。他会想念自己和这个孩子么?
“对不起,明君。”她声音沙哑,无力而悲凉,“娘没用,让你跟着我受苦。”
木门发出刺耳的响声,忽然透进来的光令她双眼疼痛难忍:“谁?”
“南奴,是本宫。”
“云娜公主?”
“怎么?见了本宫也不见礼?”
清明连忙俯身叩拜:“参见公主。”
“免礼平身。”公主点起墙上悬挂的火盆,火焰跳动,清明的双目好一阵才缓过来。云娜腰肢轻摆,笑靥如花:“南奴,我知道那狐裘不是你偷的。孤涂果然宠你啊,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有断袖之癖。”
清明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也没什么,只要本公主替你求个情,你就能出去。”
“属下谢过公主。”
云娜巧笑倩兮,伸手摸她的脸:“你要怎么谢我?”
清明本能地让开:“公主……”
“你躲什么呀?”云娜身子一软,跌在她的怀中,朝她抛出一个媚眼,“南奴,我问你,我美吗?”
“公主……自然是美的。”
“那你说两句汉人的诗来赞美我啊。”
清明读的诗词并不多,此时搜肠刮肚,终于搜罗出两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倾城与倾国,果然很美。”云娜言语暧昧,“我也曾听人唱过一首汉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南奴,既然我这么美,你是不是要来求我?”说罢,凑到她耳边,轻轻呵气。清明全身发麻,吓得连忙将她推开,用力过猛,云娜公主竟跌倒在地。
“公主,我……”
“你!”云娜大怒,“本公主献媚,你竟然敢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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