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里去?”景娴有些挫败地问,看着那么近的自己,却怎么也回不去。“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梦中的那个声音回答。
这话出自《金刚经》,景娴曾经听爷爷说过这个的解释。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么?或者那边那个李靖弦,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又或者,这是个平行的时空,那边是另一个时空。
“我到底是谁?”景娴喃喃自语,庄周梦蝶,到底谁是梦谁才是真的?明明是在爷爷的灵堂上,突然就成了景娴,一梦就五年。这五年时间,到底在李靖弦的梦中,还是本来李靖弦就是景娴的一个梦而已。可能作为李靖弦,是绝对不会相信怪力乱神的。可这重生或者是穿越的东西都出来了,这让她不由得相信了鬼神之说。
“主子,您没事吧?”外边的若安看到隐隐绰绰的影子,似乎那拉小姐坐了起来。
“没事,只是被梦惊醒了。”顿了顿,“我还是起来吧。”
若安看到景娴头上还是许多汗水,小小的脸上有一丝疲倦。可能是真被噩梦吓醒了吧,这小小女孩,第一次遇见死亡,还是有些怕的吧。
“我想去御花园走走。”景娴突然想做这事。
若安犹豫了一下,皇上的命令早都传达了,这主子这样要求,自己似乎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是,请容奴婢带上个灯笼。”
“你会武功吧?”景娴心血来潮问了一句。
若安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回主子,奴婢会一些。”
景娴微笑了一下,“我不是想刺探什么,天黑了,若你会一些武功,我有些安全感。”
若安看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心里想着,皇上是不允许您出事的。这是粘杆处的命令。
景娴漫无目的地行走,按照心里的指引,走到御花园边角的假山边,静坐。今儿个是大行皇太后守灵的日子,这时候,是不会有人来这的。
“有火折子吧?把灯熄了。”景娴转头看她,“你不怕吧?”
“回主子,奴婢不怕。”若安听话地把灯熄灭了。没有灯,也就不怕有人看到人在这。
“下面那是什么?”站在角楼上吹风的胤禛看到一个灯到假山下,又熄灭了。
“回主子,那是景娴小姐和若安。”暗一回答。
“灯暗了?帮她换一盏。”胤禛看着灯最后消失的地方,“她怎么半途出来。”
“回皇上,刚才那拉小姐似乎是被噩梦惊醒。便让若安陪她到这。”暗一接到报告很快,说完这句后,派下去的人也有了回复,“回皇上,灯是那拉小姐叫灭的。”
“为什么会做噩梦?为什么会灭灯?”胤禛问。
暗一突然觉得压力山大,还是尽职回答,“回主子,属下暂未查到。”
“封路,朕要下去。”胤禛下令。只是突然想去了解一个人而已。噩梦,怕。她怕的是什么?
胤禛刚走到景娴身后,看到月光下的景娴。几乎看不到她的样子。只看到轮廓。本来想说的话,都沉寂了。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天上。
“若安,你说,人死后,会不会有灵魂的存在。”景娴没有回头,想到刚才的梦。又怎么都想不明白。
周围全是粘杆处的人,而若安在胤禛的手势下,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回主子,奴婢不知道。”
景娴笑了一下,“对啊,谁也说不清楚。”说到这,声音又低了下去,“若是有灵魂存在,我也感知不到。若是没有灵魂存在……”此时的景娴觉得周边气场微微不对,便回过头。看到隐约的轮廓,便直接行礼,“参见皇上。”
“起,坐。”胤禛见被她发现了,就直接坐到她的身边,“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什么?”
景娴被梦搅得头昏脑胀,一时没听出胤禛的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警告,本能反应便跪下,“皇上恕罪。”
胤禛有些好笑看着她,平日她也挺聪颖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变了,“起吧,朕没有怪你。”
“谢皇上。”景娴规矩行礼。
一时静默半晌。
胤禛想开口问她到底为何半夜出来走,又不能这样突兀地问。想必她也不会回答真的。毕竟梦中所经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景娴拿不住这夜,他到底想做什么。也只好陪着静默。
想想,他也不容易的,母亲刚死。冲今儿个十四阿哥冲进来那个样,也知道清场之后十四阿哥的态度,必定更加恶劣。与生母关系不好,和一母所出的兄弟成仇敌。人生也没有她这样悲摧吧。
这样想,景娴心里隐隐有同情的态度,“姑父,您累了吧,要不景娴给您揉揉肩?”似是遵从内心的召唤,就如同原来握住他的手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自己开口问这样一句话。
胤禛微微一愣,“好。”便让景娴到他身后。可是即使是坐着的胤禛,站着的小景娴也不能揉到他的肩膀。胤禛回头时正看到景娴手足无措的样子。于是起身,撩袍席地而坐。
“姑父……”景娴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
胤禛知道她的顾虑,“别食言。”
景娴无奈看着背对她的胤禛,真是小孩子气。而且心里对他的细心有些感动。上次是赏了伤药,这次是迁就自己。也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手上有什么力气。
胤禛自上次被她握住手之后,曾经在妃子侍寝的时候,叫她们握住自己的手,可是总是找不到当初那种感觉。也就熄了心思。
后边那小小的手,碰到自己的时候,没什么力气,节奏却恰到好处,让自己疲惫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胤禛就闭上眼,好好享受这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后边的拳头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胤禛回头疑惑看,看到小小的景娴眼神迷茫,估计白天跪的次数多,后来又被噩梦惊醒,刚才又用力帮自己揉肩。是累了。“景娴?”胤禛试探叫了一句。
“唔……”景娴意识已经迷茫。
胤禛眼疾手快接住要倒下的景娴,景娴感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便下意思蹭了蹭,就睡了过去。胤禛伸手为她把脉,确定她是睡了过去。才放下心。过了一会,才下令,“今晚她要在朕的寝宫,皇后那边,你们送个人过去就行。明日前再送她回去。”
“嗻。”
☆、8第7章 传书与中毒(二更)
雍正三年。
自从那次月夜莫名的谈话之后。景娴就收到她每次练字之后废弃的纸张,上面写有字。或多或少,偶尔上面有圈,证明这个字写得很合他的眼。怪不得后世都说他是话痨。若将他的奏折和他写给自己的东西加在一起。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
“收起来。”景娴知道这是胤禛的人,由她收着,一定会很稳妥。
偶尔,景娴在一大篇字中夹有几个字,隔天,便有小字夹在里面。
“用膳否”
“用了,今儿个藕片不错,明日有好的,我让御膳房做一份给你。”
“别看太久,休息”
“好。”后隔几行,又有浓墨,“已闭眼一刻,复看。”
“每日少写字,让太医揉肩。”
“字不能减,太医技不如尔”
……
后来,胤禛觉得这样太慢,干脆利用粘杆处直接传信。每次都是交给暗一,再由暗一那条线传给景娴身边的若安。
景娴第一次收到若安递过的小纸条时,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会用这样的渠道。若安还加了一句,“苏总管说,皇上等着要。”
景娴打开似是特制的纸张,雪白的信笺上就一句话,“今日进食少,是否不合胃口”
“不是,天热,没胃口。”景娴写完,就交给若安。
“着人带宫外西街的酸梅给你。每日最多二十粒。多了不好。”
“不喜欢,太酸了。”
“那配点蜜饯。”
“不喜欢,太甜了”
“着御膳房再制些特别的”
“不用了,节俭。”
……
翊坤宫。
例行的请平安脉,半躺在床上的年贵妃微微咳嗽。隔着帘子,“吴太医,说实话,我这病还能拖多久?”
“回娘娘的话,您主要是忧思过剩,若仔细调理,还是可以的。”吴太医打着官腔,毕竟不敢真的对一个年纪正好的娘娘说,您还有几个月,就活不了了。
年贵妃又咳了几声,“本宫的身体,本宫清楚。你仔细回答即可。”
“回娘娘的话,怕是……不超过一年。”吴太医只好按照最好的估计来算。
“下去吧。”年贵妃摆摆手。
“嗻。”
不超过,怕是六个月吧。竟然可能连年都过不了了么。福宜没了福沛没了,还有福惠在而已。若自己就这么去了,福惠怎么办?皇后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还有四阿哥和五阿哥在,福惠的日子,真算是举步维艰。
不行,一定要给福惠最好的。
“下个月,朕拜谒景陵,随朕去吗?”胤禛式传话又到了。
有时候景娴微微感到奇怪,胤禛似乎已经把自己当做成年人一样,所有的语气和语言,似乎都把自己放在同等的高度,既然他没有问起,那就当作不知道吧,只是撒娇少了很多,渐渐把自己原本的字写出来,“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