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底抑制着,就因为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她也能够恨自己。恨到自己去死?
似是压抑了几十年的话,太后终于说了出来,便迫不及待继续说,“后来,那个贱人,果然没有命活得那么久。就算我不出手,还是有人希望她没有命的。”然后盯着胤禛,“你不是在那个贱人的葬礼上痛哭流涕么。都把她当成额娘了,还要假惺惺来我这里请安干什么?”话锋一转,“不过我就是恨那个贱人。皇上一直到驾崩,对她都都念念不忘。驾崩之前,还在我面前夸十四,将他封为大将军王,我还以为……他是真正看上了十四,才放松了戒心……”
“没想到,他确实在为你铺路。”太后加重了声音,神色更加扭曲,“你不过只是她的养子而已,玉碟也没有改成,居然就这样迁就那个贱人。怪不得人家都说,爱新觉罗代代出情种。”
胤禛看着她已经疯狂的样子,“皇阿玛是不会轻易拿江山来作为情的筹码,纵然我是皇额娘的养子,可若不是我做的事深得他的心。他也不会选我。”胤禛尽力控制情绪,他当然了解他的皇阿玛,特别是当上皇帝之后,作为皇帝,可能可以很宠爱一个人,可是不会拿江山社稷来作为宠爱的人的奖赏,哪怕他宠爱胤礽宠爱到极致,可最后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他还是会废太子。要说宠爱,自己何尝能及废太子半分?
“那我的十四,可比你差?”太后像是入魔了。
“皇阿玛没有选择他,是有一定的理由。”胤禛此时不知道该怨恨还是不该怨恨,她把对皇额娘的恨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无辜,自己更无辜。无端端被亲生额娘仇恨,甚至下毒。算了,往昔情仇和爱,也就随着这次断开了吧,敬她尊她,却再也不奢望她能够给自己任何的爱和感动。
太后大笑了一声,“不就是十四长得像他自己么。没有你那么像那个贱人么。”
此时的胤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对待一个疯的人,还能够做什么呢?胤禛转身,“从今日起,您就好好待在宫里吧。您爱在永和宫就在永和宫。”
“我一定不会让你得意的……我一定不会让那个贱人的儿子得意的……”此时的太后已然入魔。
“禀皇上,皇后娘娘遣人来报,年贵妃得一阿哥。母子平安。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苏培盛见雍正一脸低沉的神色,这还算好消息,来得及时。
雍正顿了顿,“摆驾翊坤宫,传旨,赏。”
“嗻。”苏培盛领旨。
翊坤宫。
一进去就看到皇后在抱着小阿哥,皇后行礼后,便笑着说,“虽说贵妃这是早产,可这小阿哥还是大个的,是个有福的呢。”
雍正看了襁褓里的孩子,皱成一团的脸,又想起刚才她说的那些话,“那便叫福沛吧。”雍正抬腿正欲走进去,加了一句,“既然是上天赐予的福气,希繁盛一些,也望他好好珍惜。得之失之,皆天定。”
由于太累了,里边的年氏已经睡下了。粘杆处的太医细细禀报福沛的病情,其实福沛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那个毒素已经由母体传了一部分到孩子身上,原本年氏摄入量就小,又是母子二人同时分担毒素,所以两个人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身体确实毁了根基的。若不是年氏服用的安胎药中有成分和此毒相克,也不会那么早就发现。
她怎么忍心,置自己于死地。
刚出翊坤宫,暗一就来报,刚才自己一走,她就吞金,等粘杆处的人发现,已经救不回了。
吞金自杀?真是好毒的心,这个皇帝一出门她就吞金?传出去,光是“不孝”这个罪名,就可以让自己焦头烂额。弑母这个罪名一旦背上,加上有心人兴风作浪,简直是万劫不复。若不是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皇宫,今儿个又发生这种事,对她的行动更是诸多人在盯着,才发现那么早。果真,恨自己恨到用命赔上?爱十四,爱到用命来为他做嫁衣?
“她有什么话没有?”雍正面容上没有一丝变化。
“回皇上的话,没有。”暗一回复。
“封宫,就说皇太后身子不豫。”雍正下令。若说原来可能还有一丝敬的理由,现在,这点感情都消磨没了。
然后又下令,让十三弟进宫,商讨事宜。应变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
养心殿。
和十三弟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回到养心殿,本想批几份奏折就上朝。只见案上一沓纸,一看,是自己要求每日把景娴练的字呈上来的。遂定下心,景娴练了两个月,字的结构有了改进。(好吧,那是她考虑早些能够用自己本来的字出现,对字进行的微调。)
她今天抄的,居然是《大宝积经》。“人在荆棘林,不动则不伤……”不动,则真的不伤么?
☆、7第6章 渐相惜
自从上次看到景娴的字之后,每天看她练字的内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信手写下一堆评论,只是每次都收到箱子里。许是就经书内容发表评论,许是就她胡乱写的话发表自己的建议。
至少有一件能让人静下心的事情来做。
尽管皇太后薨逝之日和让十四去守灵的日子很相近。非议之人颇多,不过尚在自己控制范围内。旁人毁之誉之,又何惧?
宁寿宫。
这生前没有移居,死后,皇太后还是被移居了。这点上,景娴觉得雍正真是可爱得紧,要么皇太后跳出来,否则绝对反对不了他的决定。是为了大局,也是为了满足自己。
停灵在宁寿宫,雍正表现的哀痛让景娴出乎意料,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每个人的面具都是如此厚实。就连自己的演技,也是极棒的。光明正大地叫若安拿了洋葱。谁知道雍正会不会抽,会不会像乾隆一样在葬礼上斥责没有哭的人。景娴下意识想到。可转瞬间,又不知道为何拿他和乾隆比较。
“额娘……”外边的声音传入。景娴和大家一起转头过去,之间一个男子冲了进来。怕是十四阿哥吧,能这么进来,雍正没有下令死拦着的人,恐怕只有一个吧。
雍正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胤禵接到皇太后薨逝的消息便打马回城,可是还是晚了。胤禵直接扑到皇太后的身上,看上去遗容安静。“额娘,不孝儿来晚了。”胤禵哭着叫道。
“额娘,额娘怎么去的?”胤禵直接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雍正淡定回答,“太医院有记录。皇考去后,额娘哀痛不止,故心力衰竭。”说着,便让人情场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有多冲动。
“额娘病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回来?”胤禵冲到雍正前面,揪住雍正的衣服,“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皇阿玛去的时候,你不让我回来,现在就算是额娘去了,你也不让我回来。你是不是弑父杀母?!”
雍正听到这话,反手扭住胤禵的手,“放肆。别以为朕的功夫不及你。”说着。便扔下他。若不是让粘杆处放他进来,他以为只凭他就能够冲进来。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亏那个女人不惜用死来帮他。这样的人,她还当作宝。
传朕口谕,“贝子允禵、原属无知狂悖。气傲心高。朕屡加训谕望其改悔。以便加恩。但恐伊终不知改。而朕必欲俟其自悔。则终身不得加恩矣。朕惟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著晋封允禵为郡王伊从此若知改悔。朕自叠沛恩泽。若怙终不悛。则国法具在。朕不得不治其罪。”
午间,忙了一天的雍正抽空回养心殿和十三处理一些常备事宜。这时候粘杆处的奏折也到了。雍正打开,看到景娴身边的人记录她行动中的一条就是,“那拉小姐将洋葱汁置于手帕上,用之拭眼,必流泪。”雍正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人。”说着便把奏折递给胤祥。胤祥下意识接奏折,细细看了景娴一天的活动。
基本正常,要挑错也挑不出。请安,在皇后身边。要不就自己练字、看书。不过是个安静的孩子。自己的女儿基本也就这样吧。除了那项,让人准备洋葱。看着四哥的表情,似乎对这个景娴很上心。“的确是个好玩的孩子。”胤祥附和。
胤禛只不过是一时想和人分享这种喜悦,而最适合的就是胤祥,才想起平日的东西,胤祥都不知道。顿时分享的心也就熄灭了。这些事,就自己偷乐吧。便转换了话题。
皇太后的薨逝,景娴是不受影响的。除了把每天练字时间挪到晚间,幸而皇后体恤她,因此晚上皇后还得待在灵堂守灵的时候,她也不用过去。每天足不出户。
吩咐了玉致带些由她写单子下面的人熬的汤给皇后,也就按时歇下。到了半夜,模模糊糊中听到一个声音,问她:“你是谁?”景娴下意识回答:“我是景娴啊。”“你是睡?”又有声音问。“我是李靖弦。”景娴说了上一个名字。“你是谁?”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而梦中的李靖弦在梦中找不到那个声音的来源。便醒了过来。坐着发呆。不知道那声音到底是什么,要表达什么。
突然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房间,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是自己。景娴尽力想触碰到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可是就是碰不到。也不知道床上的那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去。”那个声音又响起。